《景岳全書》~ 卷之四十八大集·本草正（上） (24)
卷之四十八大集·本草正（上） (24)
1. 毒草部
辨毒，附子之性，剛急而熱，制用失宜，難云無毒，故欲制之得法。夫天下之製毒者，無妙於火，火之所以能製毒者，以能革物之性。故以氣而遇火，則失其氣，味而遇火，則失其味，剛者革其剛，柔者失其柔。故制附之法，但用白水煮之極熟，則亦全失辣味，並其熱性俱失，形如蘿蔔可食矣，尚何毒之足慮哉？今制之必用甘草者，蓋欲存留其性而柔和其剛耳。令人但知附子之可畏，而不知太熟之無用也。
故凡食物之有毒者，但製造極熟，便當無害，即河豚、生蟹之屬，諸有病於人者，皆其欠熟而生性之未盡也。故凡食物之有毒者，皆可因此以類推矣。至若藥劑之中，有當煅煉而用者，又何以然？夫物之經火煅者，其味皆咸澀，而所以用煅者，非欲去其生剛之性，則欲用其咸澀之味，而留性與不留性，則其中各有宜否，故凡當煅煉而用者，皆可因此以類推矣。
又如藥之性毒者，何可不避？即如《本草》所云某有毒、某無毒，余則甚不然之，而不知無藥無毒也。故熱者有熱毒，寒者有寒毒，若用之不當，凡能病人者，無非毒也。即如家常茶飯，本皆養人之正味，其或過用誤用，亦能毒人，而況以偏味偏性之藥乎？但毒有大小，用有權宜，此不可不察耳。
矧附子之性，雖云有毒，而實無大毒，但製得其法，用得其宜，何毒之有？今之人不知其妙，且並人參、熟地而俱畏之。夫人參、熟地、附子、大黃，實乃藥中之四維，病而至於可畏，勢非庸庸所濟者，非此四物不可，設若逸巡，必誤乃事。令人直至必不得已而後用附子，事已無濟矣。
事無濟則反罪之，將附子誠廢物乎？
嗟夫！人之所以生者，陽氣耳，正氣耳。人之所以死者，陰氣耳，邪氣耳。人參、熟地者，治世之良相也；附子、大黃者，亂世之良將也。兵不可久用，故良將用於暫；亂不可忘治，故良相不可缺。矧夫附子雖烈，而其性扶陽，有非硝、黃之比；硝、黃似緩，而其性陰泄，又非桂、附可例。華元化曰：得其陽者生，得其陰者死。
《內經》曰：門戶不要，是倉廩不藏也。得守者生，失守者死。今之人履芒硝、大黃若坦途，視參、附、熟地為蛇蠍，愚耶？知耶？
白附子（百二七）味甘辛，大溫，有小毒。其性升，能引藥勢上行。闢頭風諸風，冷氣心疼，風痰眩暈，帶濁，療小兒驚風痰搐，及面鼻遊風，野斑風刺，去面痕，可作面脂，亦治疥癬風瘡，陰下濕癢，風濕諸病。幾欲入藥，炮而用之。
大黃（百二八）味苦，氣大寒。氣味俱厚，陰中之陰，降也。有毒。其性推陳致新，直走不守。奪土鬱壅滯，破積聚堅症，療瘟疫陽狂，除斑黃譫語，滌實痰，導瘀血，通水道，退濕熱，開燥結，消癰腫。因有峻烈威風積垢蕩之頃刻。欲速者生用，湯泡便吞；欲緩者熟用，和藥煎服。氣虛同以人參，名黃龍湯；血虛同以當歸，名玉燭散。佐以甘草、桔梗，可緩其行；佐以芒硝、厚朴，益助其銳。用之多寡，酌人實虛，假實誤用，與鳩相類。
白話文：
[毒草部]
談論藥物毒性，就以附子來說，它藥性剛烈、猛急且燥熱，如果炮製使用的方法不當，很難說沒有毒性，所以要正確炮製才能發揮藥效。處理毒性的方法，沒有比用火更好的了。火之所以能去除毒性，是因為能改變藥物的性質。所以藥物所帶的氣味遇到火，就會失去原本的氣味，味道遇到火，也會失去原本的味道；剛烈的藥性會變得柔和，柔和的藥性會失去柔順。因此，炮製附子的方法，只要用清水煮到非常熟透，就能完全去除它的辛辣味，連同燥熱的藥性也一併消失，煮熟後就像蘿蔔一樣可以食用，還擔心什麼毒性呢？現在炮製附子一定要用甘草，是因為要保留它藥性並使其剛烈的藥性變得柔和。人們只知道附子可怕，卻不知道煮太熟就沒有藥效了。
所以說，凡是食物有毒性的，只要把它煮到非常熟透，就應該沒有害處。就像河豚、生蟹這些會傷害人的食物，都是因為沒有煮熟，原有的藥性沒有完全去除。所以所有有毒性的食物，都可以用這個道理來類推。至於藥材之中，有需要煅燒後使用的，又是為什麼呢？凡是經過火煅燒的藥材，它的味道都會變得鹹澀，而使用煅燒的藥材，不是為了去除它原本剛烈的藥性，就是為了利用它鹹澀的味道。至於要保留藥性還是去除藥性，則要看藥材本身的性質是否適合，所以凡是需要煅燒後使用的藥材，都可以用這個道理來類推。
又如藥性有毒的藥物，怎能不避開呢？就像《本草》中記載的某種藥有毒、某種藥無毒，我對此並不認同，要知道沒有哪種藥物是完全無毒的。所以藥性燥熱的藥物有燥熱的毒性，藥性寒冷的藥物有寒冷的毒性，如果使用不當，凡是會使人生病的，沒有不是毒性的。就像家常的茶飯，本來都是滋養身體的食物，如果過量食用或錯誤使用，也能使人生病，更何況是藥性偏頗的藥物呢？只是毒性有大小之分，使用有適當的方法，這些都是不能不仔細觀察的。
何況附子的藥性，雖然說有毒，實際上沒有很大的毒性，只要炮製得當、使用得宜，有什麼毒性可言呢？現在的人不明白這個道理，甚至連人參、熟地都害怕使用。人參、熟地、附子、大黃，實際上是藥物中最重要的四味藥，病情到了非常嚴重、非一般藥物能治療的時候，就非這四味藥不可，如果錯過使用，必定會耽誤病情。人們直到萬不得已才使用附子，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事情無法挽回，反而責怪附子，難道附子是沒有用的廢物嗎？
唉！人活著靠的是陽氣、正氣；人死亡靠的是陰氣、邪氣。人參、熟地是太平盛世的好宰相；附子、大黃是亂世的良將。戰爭不能長期持續，所以良將是用於暫時的；動亂不能忘記要治理，所以良相是不可缺少的。何況附子雖然藥性猛烈，但它的藥性是扶助陽氣，不像硝石、大黃那樣瀉下；硝石、大黃藥性看似溫和，但藥性陰寒，又不像桂枝、附子那樣溫陽。華元化說：得到陽氣就能生存，得到陰氣就會死亡。
《黃帝內經》說：門戶不堅固，倉庫就無法儲存財物。能守護身體正氣的就能生存，失去守護的就會死亡。現在的人使用芒硝、大黃就像走在平坦的道路上，看待人參、附子、熟地卻像蛇蠍一樣，這是愚蠢呢？還是聰明呢？
[白附子]
白附子，味道甘辛，藥性大溫，有小毒。藥性向上升，能引導藥力向上走。可以治療頭風等各種風病、寒冷引起的胸痛、風痰引起的眩暈、女性的白帶異常。可以治療小兒驚風抽搐、臉部或鼻子出現遊走的風邪、皮膚上的斑點、風刺等，可以去除臉上的疤痕，可以做成面脂使用，也可以治療疥瘡癬瘡、陰部濕癢、風濕等各種疾病。如果要入藥，需要炮製後使用。
[大黃]
大黃，味道苦，藥性大寒。氣味都很濃厚，屬於陰中之陰，藥性向下走。有毒。它的藥性是推陳出新，藥性走而不守。能清除腸胃積滯，破除身體內的腫塊，治療瘟疫引起的狂躁，消除黃疸、譫語，清除實痰，疏通瘀血，疏通水道，去除濕熱，打開乾燥的結塊，消除癰腫。因為它有猛烈的藥效，能夠在短時間內清除積垢。想要快速見效的，可以生用，用開水泡一下就吞服；想要藥效緩和的，可以熟用，和其他藥物一起煎服。氣虛的人可以搭配人參使用，叫做黃龍湯；血虛的人可以搭配當歸使用，叫做玉燭散。搭配甘草、桔梗可以減緩藥效；搭配芒硝、厚朴可以增強藥效。使用劑量多少，要根據個人體質的虛實情況來斟酌。如果誤用在虛弱的人身上，就會像毒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