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賓

《景岳全書》~ 卷之八須集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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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八須集 (6)

1. 動氣(四十八)

《論》曰:諸動氣者,不可發汗,亦不可下。按:此動氣一證,即築築然動於臍傍,及左乳之下曰虛里者,皆其聯絡者也。考之《難經》,則以臍之上下左右,分心腎肝肺四臟,而各列其證。在《傷寒論》所載亦詳。成無己曰:動氣者,臟氣不治,正氣內虛也。雖諸說如此,然皆未盡其要,所以今之醫家,多不識此為何證,而且疑為未見此證也。

余嘗留心察此,所見極多。蓋動氣之在臍傍者,皆本於下焦之陰分,凡病關格勞損者,多有此證,而尤於瘦薄者易見之。其動之微者,則止於臍傍上下,其動之甚者,則連及虛里心脅,真若舂舂連續,而混身皆振動者。此以天一無根,故氣不蓄臟,而鼓動於下,誠真陰不守,大虛之候也。

何以驗之?但察於呼吸飢飽之頃,可得其徵。凡病此者,餒時則動甚,飽時則稍緩,呼出則動甚,吸入則稍緩,但虛甚者動必甚,虛微者動亦微,豈非虛實之明證乎。即在病者,雖常覺其振動,而無疼無癢,尚不知為何故,醫家多不以為意,弗能詳察,故不知為何病,此動氣之不明也久矣。此動氣之見於虛損者極多,而見於傷寒者亦不少也。

精虛者既不可汗,陰虛者又不可下,仲景但言其禁,而不言其治,然則動氣之治,豈無法乎?獨於霍亂條中雲:臍上築者,腎氣動也,用理中丸去朮加桂四兩以治之,此其意在脾腎,概可知也。然余之治此,則惟直救真陰,以培根本,使其氣有所歸,無不獲效。欲察虛實者,最不可忽此一證,《類經》虛里穴下有詳註,當並考之。

2. 戰汗(四十九)

論曰:脈浮而緊,按之反芤,此為本虛,故當戰而汗出也。其人本虛,是以發戰,以其脈浮,故當汗出而解。若脈浮大而數,按之不芤,此本不虛,故其欲解,則但汗出而不發戰也。

一、戰與慄異,戰由乎外,慄由乎內也。凡傷寒欲解將汗之時,若其正氣內實,邪不能與之爭,則但汗出自不作戰,所謂不戰,應知體不虛也。若其人本虛,邪與正爭,微者為振,甚則為戰,正勝則戰而汗解矣。故凡邪正之爭於外者則為戰,戰其愈者也;邪正之爭於內者則為慄,慄其甚者也。

《論》曰:陰中於邪,必內慄也。夫戰為正氣將復,慄則邪氣肆強,故傷寒六七日,有但慄不戰,竟成寒逆者,多不可救。此以正氣中虛,陰邪內盛,正不勝邪,而反為邪氣所勝。凡遇此證,使非用大補溫熱之劑,及艾灼回陽等法,其他焉得而御之。

余嘗治一衰翁,年逾七旬,陡患傷寒,初起即用溫補,調理至十日之外,正氣將復,忽爾作戰,自旦至辰,不能得汗,寒慄危甚,告急於余。余用六味回陽飲,入人參一兩,姜附各三錢,使之煎服。下咽少頃,即大汗如浴,時將及午,而浸汗不收,身冷如脫,鼻息幾無,復以告余。

余令以前藥復煎與之。告者曰:先服此藥,已大汗不堪,今又服此,尚堪再汗乎?余笑謂曰:此中有神,非爾所知也。急令再進,遂汗收神復,不旬日而起矣。嗚呼!發汗用此,而收汗復用此,無怪乎人之疑之也。而不知汗之出與汗之收,皆元氣為之樞機耳。故余紀此,欲人知合闢之權,不在乎能放能收,而在乎所以主之者。

3. 頭汗(五十)

頭汗之證有二,一為邪熱上壅,一為陽氣內脫也。蓋頭為諸陽之會,凡傷寒遍身得汗者,謂之熱越,若身無汗,則熱不得越而上蒸陽分,故但頭汗出也,治熱蒸者,可清可散,甚者可下,在去其熱而病自愈。至若氣脫一證,則多以妄下傷陰,或克伐太過,或泄瀉不止,以致陰竭於下,則陽脫於上,小水不通,而上見頭汗,則大危矣。

《論》曰:傷寒五六日,頭出汗,微惡寒,手足冷,心下滿,口不欲食,大便難,脈細者,此為陽微結,乃半在裡半在外也。脈雖沉緊,不得為少陰病,所以然者,陰不得有汗,今頭汗出,故知非少陰也,可與小柴胡湯,得屎而解。曰:傷寒五六日,已發汗而復下之,胸脅滿微結,小便不利,渴而不嘔,但頭汗出,往來寒熱,心煩者,此為未解也,柴胡桂枝幹薑湯主之。

《論》曰:傷寒十餘日,但結胸無大熱者,此為水結在胸脅也,但頭汗出者,大陷胸湯主之。曰:陽明病,下血譫語者,此為熱入血室,但頭汗出者,刺期門,隨其實而瀉之,濈然汗出則愈。

《論》曰:太陽病,醫反下之,若不結胸,但頭汗出,余處無汗,際頸而還,小便不利,身必發黃也。曰:陽明病,但頭汗出,小便不利,必發黃。

《論》曰:濕家下之,額上汗出,微喘,小便不利者死,若下痢不止者亦死。

《脈經》曰:陽氣上出,汗見於頭者,蓋陽脫也。

一、頭汗,脈緊數,有表邪當散者,宜小柴胡湯,或柴胡桂枝幹薑湯,及新方諸柴胡飲,俱可酌用。若有火邪,脈洪滑,內多煩熱,頭汗,當清者,宜人參白虎湯益元散之類主之。若水結胸,心下滿,頭汗出者,或大陷胸湯,或小半夏茯苓湯。若便結,腹脹疼痛,頭汗者,宜承氣湯

若諸虛泄瀉,陽脫頭汗者,宜速用獨參湯,或大補元煎六味回陽飲等,作急救之,庶可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