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賓

《景岳全書》~ 卷之八須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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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八須集 (2)

1. 發狂(三十六)

傷寒發狂,本陽明實熱之病,然復有如狂證者,雖似狂而實非狂,此中虛實相反,最宜詳辨,不可忽也。凡實熱之狂,本屬陽明,蓋陽明為多氣多血之經,陽邪傳入胃腑,熱結不解,因而發狂。《內經·陽明脈解篇》曰:胃者土也,故聞木音而驚者,土惡木也。其惡火者,熱甚則惡火也。

其惡人者,以陽明厥則喘而惋,惋則惡人也。其病甚則棄衣而走,登高而歌,或數日不食,或逾垣上屋者,以四肢為諸陽之本,陽盛則四肢實,實則能登高也。其棄衣而走者,以熱盛於身也。其妄言罵詈,不避親疏而歌者,以陽盛為邪也。又曰:陰不勝其陽,則脈流薄疾,並乃狂。

又曰:邪入於陽則狂。是皆以陽明熱邪上乘心肺,故令神志昏亂若此,此陽狂也。然傷寒病至發狂,是為邪熱已極,使非峻逐火邪,則不能已。故但察其大便硬結,或腹滿而堅,有可攻之證,則宜以大小承氣,或涼膈散、六一順氣湯之類,下之可也。如無脹滿實堅等證,而惟胃火致然者,則但以白虎湯、抽薪飲之類,泄去火邪,其病自愈。

一、如狂證本非實熱發狂,其證亦有輕重。如仲景曰:太陽病不解,熱結膀胱,其人如狂。其外證不解者,尚未可攻,當先解外。外已解,但少腹急結者,乃可攻之,宜桃仁承氣湯。又曰:太陽病,六七日,表證仍在,脈微而沉,反不結胸,其人如狂者,以熱在下焦,少腹當硬滿。小便自利者,下其血乃愈,抵當湯主之。

按此二條,以太陽熱邪不解,隨經入腑,但未至發狂,故曰如狂。此以熱搏血分,蓄聚下焦,故宜下也。

一、近見傷寒家則別有如狂之證,古人所未及言者,蓋或由失志而病,其病在心也;或由悲憂而病,其病在肺也;或由失精而病,其病在腎也;或由勞倦思慮而病,其病在肝脾也。此其本病已傷於內,而寒邪復感於外,則病必隨邪而起矣。其證如狂,亦所謂虛狂也。

而虛狂之證,必外無黃赤之色,剛暴之氣,內無胸腹之結,滑實之脈,雖或不時躁擾,而禁之則止,口多妄誕,而聲息不壯,或眼見虛空,或驚惶不定,察其上則口無焦渴,察其下則便無硬結,是皆精氣受傷,神魂不守之證。此與陽極為狂者,反如冰炭,而時醫不能察,但見錯亂,便謂陽狂,妄行攻瀉,必致殺人。

凡治此者,須辨陰陽。其有虛而挾邪者,邪在陽分,則宜變證之類;邪在陰分,則宜補陰益氣煎之類。虛而無邪者,在陽分,則宜四君、八珍、十全大補湯、大補元煎之類;在陰分,則宜四物、六味、左歸飲、一陰煎之類。陰虛挾火者,宜加減一陰煎、二陰煎之類。陽虛挾寒者,宜理中湯、回陽飲、八味湯、右歸飲之類。

此方治之宜,大略如此,而變證之異,則有言不能傳者,能知意在言表,則知所未言矣。

一、凡身有微熱,或面赤戴陽,或煩躁不寧,欲坐臥於泥水中,然脈則微弱無力,此陰證似陽也,名為陰躁。蓋以陽虛於下,則氣不歸原,故浮散於上,而發躁如狂。速當溫補其下,命門暖則火有所歸,而病當自愈。若醫不識此,而誤用寒涼者必死。

一、發狂,下痢譫語者不治。狂言,反目直視者,為腎絕,死。汗出後輒復熱,狂言不食者死。

2. 風濕(三十七)

仲景《論》曰:太陽病,關節疼痛而煩,脈沉而細者,此名濕痹。其人小便不利,大便反快,但當利其小便。曰:濕家之為病,一身盡痛,發熱,身色如熏黃。濕家,其人但頭汗出,背強,欲得被覆向火。若下之早則噦,胸滿,小便不利,舌上如苔者,以丹田有熱,胸中有寒,渴欲得水而不能飲,口燥煩也。濕家下之,額上汗出,微喘,小便不利者死,利下不止者亦死。

《論》曰:風濕相搏,一身盡疼痛,法當汗出而解,值天陰雨不止,醫云此可發汗,汗之病不愈者,何也?曰:發其汗,汗大出者,但風氣去,濕氣在,是故不愈也。若治風濕者,發其汗,但微微似欲汗出者,風濕俱去也。濕家,病身上疼痛,發熱面黃而喘,頭痛鼻塞而煩,其脈大,自能飲食,腹中和無病,病在頭中寒濕,故鼻塞,納藥鼻中則愈。病者一身盡疼,發熱日晡所劇者,此名風濕,此病傷於汗出當風,或久傷取冷所致也。

《論》曰:傷寒八九日,風濕相搏,身體疼煩,不能自轉側,不嘔不渴,脈浮虛而澀者,桂枝附子湯主之。若其人大便硬,小便自利者,桂枝湯去桂加白朮主之。風濕相搏,骨節煩疼,掣痛不得屈伸,近之則痛劇,汗出短氣,小便不利,惡風不欲去衣,或身微腫者,甘草附子湯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