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全書》~ 卷之四十六聖集·外科鈐(上) (12)
卷之四十六聖集·外科鈐(上) (12)
1. 用香散藥(二十二)
伍氏曰:氣血聞香則行,聞臭則逆。大抵瘡瘍多因營氣不從,逆於肉理,故郁聚為膿,得香散藥則氣流行,故當多服五香連翹湯、萬金散、清心內固金粉散。凡瘡本腥穢,又聞臭,濁則愈甚。若毒氣入胃,則為咳逆。古人用此,可謂有理,且如飲食調令香美,則益脾土,養真元,保其無虞矣。
立齋曰:今人有瘡瘍,不審元氣虛實,病之表裡,病者多喜內消,而醫者即用十宣散及敗毒散、流氣飲之類。殊不知十宣散,雖有參耆,然防風、白芷、厚朴、桔梗,皆足以耗氣,況不分經絡時令氣血多少,而概用之乎。敗毒散乃發表之藥,果有表證,亦止宜一二服,多則元氣反損,其毒愈盛,雖有人參莫能補也,況非表證而用之乎。流氣飲乃耗血之劑,果氣結膈滿,亦止宜二三服,多則血氣愈傷。
夫血氣凝滯,多因榮衛氣弱,不能運行,豈可用流氣飲以益其虛。況諸經氣血多寡不同,而流氣飲通行十二經,則諸經皆為所損,反為敗證。雖有芎歸亦難倚伏。若服之過度,則氣虛血耗,何以成膿。苟不察其由,而泛投克伐之劑,能無危乎。此三藥者,其不可輕用亦明矣。
河間云:凡瘡止於一經,或兼二經者,止當求責其經,不可干擾余經也。
2. 槐花酒(二十三)
槐花,治濕退熱之功,最為神速。大抵腫毒,非用蒜灸及槐花酒先去其勢。雖用托裡諸藥,其效未必甚速,惟胃寒之人,不可過用。
滁洲於侍御,髀胛患毒痛甚,服消毒藥其勢未減。即以槐花酒一服,勢逐大退。再以托裡消毒之藥而愈。
王通府,患發背十餘日,勢危脈大。先以槐花酒二服,殺退其勢,更以敗毒散二劑,再以托裡藥數劑漸潰。又用桑柴燃灸患處,每日灸良久,仍以膏藥貼之。灸至數次,膿潰腐脫,以托裡藥加白朮、陳皮,月餘而愈。
劉大尹,發背六七日,滿背腫痛,勢甚危。與隔蒜灸百壯,飲槐花酒二碗,即睡覺。以托裡消毒藥十去五六,令以桑枝灸患處而潰,數日而愈。
一上舍,肩患疽,脈數。以槐花酒一服,勢頓退。再與金銀花、黃耆、甘草,十餘服而平。(薛按)
3. 忍冬酒(二十四)
忍冬酒,治癰疽發背,初發時便當服此,不問疽發何處,或婦人乳癰,皆有奇效。如或處鄉落貧家,服此亦便且效。仍兼以麥飯石膏,及神異膏貼之,甚效。
一園丁,患發背甚危,令取金銀藤五六兩搗爛,入熱酒一鍾,絞取酒汁溫服,相罨患處,四五服而平。彼用此藥治瘡,足以養身成家,遂棄園業。諸書云:金銀花治瘡瘍未成者即散,已成者即潰,有回生之功。
一男子患腦癰,其頭數多,痛不可忍,先服消毒藥不應,更以忍冬酒服之,即酣睡覺,而勢去六七,再四劑而消。又一男子所患尤甚,亦令服之,腫痛頓退,但不能平。加以黃耆、當歸、栝蔞仁、白芷、甘草書、桔梗,數劑而愈。
一男子被鬼擊身,有青痕作痛,以金銀花煎湯,飲之即愈。《本草》謂此藥大治五種飛屍,此其驗也。
4. 腫瘍(二十五)
立齋曰:腫高焮痛脈浮者,邪在表也,宜托之。腫硬痛深脈沉者,邪在裡也,宜下之。外無焮腫,內則便利調和,邪在經絡也,當調營衛。焮腫煩躁,或咽乾作渴者,宜降火。焮腫發熱,或拘急,或頭痛者,邪在表也,宜散之。大痛或不痛者,邪氣實也,隔蒜灸之,更用解毒。
煩躁飲冷,焮痛脈數者,邪在上也,宜清之。惡寒而不潰者,氣虛而兼寒邪也,宜宣而補之。焮痛發熱,汗多大渴,便結譫語者,結陽證也,宜下之。不作膿,或熟而不潰者,虛也,宜補之。
又曰:大抵癰腫之證,不可專泥於火為患,況稟有虛實,及老弱不同,豈可概用寒涼之藥。設若毒始聚,勢不盛者,庶可消散。尤當推其病因,別其虛實。若概用涼藥,必致誤事。如膿將成,邪盛氣實者,用消毒之劑先殺其毒,雖作膿不為大苦,潰亦不甚。若就用托裡,必益其勢。如膿將成不成,及不潰者,方用托裡。膿成勢盛者,針之,膿一出,諸證悉退矣。
丹溪曰:腫瘍內外皆壅,宜以托裡表散為主,如欲用大黃,寧無孟浪之非。潰瘍內外皆虛,宜以補接為主,如欲用香散,未免虛虛之失。
愚意,前論腫瘍,有云忌補宜下者,有云禁用大黃者,此其為說若異,而亦以證有不同耳。蓋忌補者,忌邪之實也。畏攻者,畏氣之虛也。即如腫瘍多實,潰瘍多虛,此其常也。然腫瘍亦多不足,則有宜補不宜瀉者,潰瘍亦或有餘,則有宜瀉不宜補者,此其變也。或宜補或宜瀉,總在虛實二字。
然虛實二字,最多疑似,貴有定見。如火盛者,宜清者也。氣滯者,宜行者也。既熱且壅,宜下者也。無滯無壅,則不宜妄用攻下,此用攻之宜禁者也。至若用補之法,亦但察此二者。凡氣道壅滯者,不宜補火。邪熾盛者,不宜溫。若氣道無滯,火邪不甚,或飲食二便清利如常,而患有危險可畏者,此雖未見虛證,或腫瘍未潰,亦宜即從托補。何也。
蓋恐困苦日久,無損自虛。若能預固元氣,則毒必易化,膿必易潰,口必易斂,即大羸大潰,猶可望生。若必待虛證疊出,或既潰不能收斂,而後勉力支持,則輕者必重,重者必危,能無晚乎。此腫瘍之有不足也,所繫非細不可不察。
向予長男生,在癸丑及乙卯五月,甫及二周,而患背疽。初起時,背中忽見微腫。數日後,按之則根深漸闊,其大如碗,而皮色不變,亦不甚痛。至十餘日,身有微熱,其勢滋甚,因謀之瘍醫。或云背疽,或云痰氣,咸曰葷腥溫補一毫不可入口。乃投以解毒之藥一劑,而身反大熱,神氣愈困,飲食不進矣。
予危懼之甚,因思丹溪有云:癰疽因積毒在臟腑,當先助胃氣為主,使根本堅固,而以行經活血佐之。又曰:但見腫痛,參之脈證,虛弱便與滋補,氣血無虧,可保終吉。是誠確論也。因卻前醫,而專固元氣,以內托其毒。遂用人參三錢,製附子一錢,佐以當歸、熟地、炙甘草、肉桂之屬,一劑而飲食頓進,再劑而神彩如舊,抑何神也。由是弛其口腹,藥食並進,十劑而膿成。
以其根深皮厚,復用針出膿甚多,調理月餘而愈。向使傾信庸流,絕忌溫補滋味,專意解毒,則胃氣日竭,毒氣日陷,飲食不進,尚致透隔內潰,則萬萬不保矣。且此兒素無虛病,何敢乃爾。蓋以其既屬陰證,又無實邪見有確真,故敢峻補脾腎,方保萬全。嗚呼。醫之關係,皆是類也。
因錄此按,用告將來,以見腫瘍潰瘍,凡虛證未見而但無實熱壅滯可據者,便宜托補如此,則其受益於不識不知,有非可以言語形容者。(新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