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全書》~ 卷之四十六聖集·外科鈐(上) (11)
卷之四十六聖集·外科鈐(上) (11)
1. 用香散藥(二十二)
伍氏曰:氣血聞香則行,聞臭則逆。大抵瘡瘍多因營氣不從,逆於肉理,故郁聚為膿,得香散藥則氣流行,故當多服五香連翹湯、萬金散、清心內固金粉散。凡瘡本腥穢,又聞臭,濁則愈甚。若毒氣入胃,則為咳逆。古人用此,可謂有理,且如飲食調令香美,則益脾土,養真元,保其無虞矣。
立齋曰:今人有瘡瘍,不審元氣虛實,病之表裡,病者多喜內消,而醫者即用十宣散及敗毒散、流氣飲之類。殊不知十宣散,雖有參耆,然防風、白芷、厚朴、桔梗,皆足以耗氣,況不分經絡時令氣血多少,而概用之乎。敗毒散乃發表之藥,果有表證,亦止宜一二服,多則元氣反損,其毒愈盛,雖有人參莫能補也,況非表證而用之乎。流氣飲乃耗血之劑,果氣結膈滿,亦止宜二三服,多則血氣愈傷。
夫血氣凝滯,多因榮衛氣弱,不能運行,豈可用流氣飲以益其虛。況諸經氣血多寡不同,而流氣飲通行十二經,則諸經皆為所損,反為敗證。雖有芎歸亦難倚伏。若服之過度,則氣虛血耗,何以成膿。苟不察其由,而泛投克伐之劑,能無危乎。此三藥者,其不可輕用亦明矣。
河間云:凡瘡止於一經,或兼二經者,止當求責其經,不可干擾余經也。
白話文:
伍氏認為,氣血聞到香味就能通暢運行,聞到臭味就會逆行。大多數瘡瘍都是因為營氣不通暢,逆行於肌肉組織,所以鬱結成膿,使用香散藥就能使氣血通暢運行,所以應該多服用五香連翹湯、萬金散、清心內固金粉散。凡是瘡瘍本身就腥臭,聞到臭味則病情會加重。如果毒氣入侵胃部,就會引起咳嗽氣逆。古人使用香散藥治療瘡瘍,方法是很有道理的,就好比飲食調配得香美可口,就能滋養脾土,培育元氣,使其免受疾病侵害。
立齋認為,現在的人治療瘡瘍,不仔細辨別元氣虛實、疾病的表裡虛實,病人大多喜歡內服消腫的藥物,而醫生就使用十宣散、敗毒散、流氣飲等藥物。殊不知十宣散雖然含有參、耆,但是防風、白芷、厚朴、桔梗,都會耗損元氣,更何況不區分經絡、季節、氣血多少,就一概使用呢?敗毒散是發散表邪的藥物,如果確實有表證,也只宜服用一兩劑,服用太多就會損傷元氣,毒氣反而更盛,即使有人參也無法補救,更何況不是表證卻使用它呢?流氣飲是耗損血液的藥物,如果真是氣血凝滯於膈上,也只宜服用二三劑,服用太多就會更加損傷血氣。
血氣凝滯,大多是因為榮衛氣虛弱,不能正常運行,怎麼可以用耗損氣血的流氣飲來治療呢?況且各個經絡的氣血多少不同,而流氣飲卻通行十二經絡,就會損傷所有經絡,反而導致病情惡化,即使含有川芎、當歸也很難奏效。如果服用過度,就會氣虛血耗,怎麼還能使膿瘍成熟呢?如果不仔細考察病因,而泛泛地使用攻伐之劑,能沒有危險嗎?這三種藥物,不可輕易使用,這是很明顯的。
河間認為:凡是瘡瘍只侷限於一個經絡,或者兼及兩個經絡,就應該針對受影響的經絡治療,不可以干擾其他經絡。
2. 槐花酒(二十三)
槐花,治濕退熱之功,最為神速。大抵腫毒,非用蒜灸及槐花酒先去其勢。雖用托裡諸藥,其效未必甚速,惟胃寒之人,不可過用。
滁洲於侍御,髀胛患毒痛甚,服消毒藥其勢未減。即以槐花酒一服,勢逐大退。再以托裡消毒之藥而愈。
王通府,患發背十餘日,勢危脈大。先以槐花酒二服,殺退其勢,更以敗毒散二劑,再以托裡藥數劑漸潰。又用桑柴燃灸患處,每日灸良久,仍以膏藥貼之。灸至數次,膿潰腐脫,以托裡藥加白朮、陳皮,月餘而愈。
劉大尹,發背六七日,滿背腫痛,勢甚危。與隔蒜灸百壯,飲槐花酒二碗,即睡覺。以托裡消毒藥十去五六,令以桑枝灸患處而潰,數日而愈。
一上舍,肩患疽,脈數。以槐花酒一服,勢頓退。再與金銀花、黃耆、甘草,十餘服而平。(薛按)
白話文:
槐花酒具有快速清熱解濕的功效。大多數腫毒,都需要先用蒜灸或槐花酒來控制病情發展,才能再使用其他內服藥物,效果才會比較快;但胃寒的人不能過量使用。
滁州的於侍御,患有髀胛(大腿與肩胛骨之間)的腫毒,疼痛劇烈,服用消炎藥後病情仍未減輕。服用了一次槐花酒後,病情明顯好轉,再服用一些內服消腫藥就痊癒了。
王通府患發背(背部癰腫)十多天,病情危急,脈象有力。先用槐花酒兩次,控制病情發展,接著服用敗毒散兩劑,再服用幾劑內服藥物,腫毒逐漸化膿。同時用桑枝灸患處,每天灸很長時間,並貼上膏藥。灸治幾次後,膿液排出,壞死組織脫落,再服用內服藥物,加入白朮、陳皮,一個多月後痊癒。
劉大尹患發背六七天,背部腫痛,病情危急。用隔蒜灸一百壯,喝下兩碗槐花酒後就睡覺了。再服用五到六劑內服消腫藥,並用桑枝灸患處使腫毒化膿,幾天後痊癒。
一位上舍生,肩膀患疽(毒瘡),脈搏頻數。服用一次槐花酒後,病情迅速好轉。之後再服用金銀花、黃耆、甘草等藥物十多劑,病就好了。(薛氏註記)
3. 忍冬酒(二十四)
忍冬酒,治癰疽發背,初發時便當服此,不問疽發何處,或婦人乳癰,皆有奇效。如或處鄉落貧家,服此亦便且效。仍兼以麥飯石膏,及神異膏貼之,甚效。
一園丁,患發背甚危,令取金銀藤五六兩搗爛,入熱酒一鍾,絞取酒汁溫服,相罨患處,四五服而平。彼用此藥治瘡,足以養身成家,遂棄園業。諸書云:金銀花治瘡瘍未成者即散,已成者即潰,有回生之功。
一男子患腦癰,其頭數多,痛不可忍,先服消毒藥不應,更以忍冬酒服之,即酣睡覺,而勢去六七,再四劑而消。又一男子所患尤甚,亦令服之,腫痛頓退,但不能平。加以黃耆、當歸、栝蔞仁、白芷、甘草書、桔梗,數劑而愈。
一男子被鬼擊身,有青痕作痛,以金銀花煎湯,飲之即愈。《本草》謂此藥大治五種飛屍,此其驗也。
白話文:
忍冬酒能治療癰疽和發背,初期服用效果最佳,不管長在哪裡,或是婦女的乳癰,都有奇效。即使是鄉下貧窮人家服用,也能很快見效。配合麥飯石膏和神異膏外敷,效果更佳。
有個園丁,患了嚴重的發背,情況危急,就取金銀藤五到六兩搗爛,加入一杯熱酒,絞取酒汁溫服,並用藥渣敷在患處,服用四五次後就痊癒了。他用這個方法治療瘡瘍,足以維持生計,於是就放棄了園丁的工作。許多書上都記載:金銀花能治療尚未形成的瘡瘍,使之消散;已經形成的瘡瘍,則能使其潰爛,具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有個男子患了腦癰,頭上腫塊很多,痛得受不了,先服用其他消毒藥物無效,改用忍冬酒,喝完後就酣睡,病情減輕六七成,再服用幾劑就痊癒了。另一個男子病情更嚴重,也服用忍冬酒,腫痛立刻減輕,但未完全痊癒,於是又加服黃耆、當歸、栝蔞仁、白芷、甘草、桔梗等藥物,服用幾劑後就痊癒了。
有個男子被鬼壓身,身上出現青紫色的痕跡並伴隨疼痛,用金銀花煎湯喝下去,馬上就好了。《本草綱目》記載此藥能治療五種由邪祟引起的疾病,這正好驗證了它的功效。
4. 腫瘍(二十五)
立齋曰:腫高焮痛脈浮者,邪在表也,宜托之。腫硬痛深脈沉者,邪在裡也,宜下之。外無焮腫,內則便利調和,邪在經絡也,當調營衛。焮腫煩躁,或咽乾作渴者,宜降火。焮腫發熱,或拘急,或頭痛者,邪在表也,宜散之。大痛或不痛者,邪氣實也,隔蒜灸之,更用解毒。
煩躁飲冷,焮痛脈數者,邪在上也,宜清之。惡寒而不潰者,氣虛而兼寒邪也,宜宣而補之。焮痛發熱,汗多大渴,便結譫語者,結陽證也,宜下之。不作膿,或熟而不潰者,虛也,宜補之。
又曰:大抵癰腫之證,不可專泥於火為患,況稟有虛實,及老弱不同,豈可概用寒涼之藥。設若毒始聚,勢不盛者,庶可消散。尤當推其病因,別其虛實。若概用涼藥,必致誤事。如膿將成,邪盛氣實者,用消毒之劑先殺其毒,雖作膿不為大苦,潰亦不甚。若就用托裡,必益其勢。如膿將成不成,及不潰者,方用托裡。膿成勢盛者,針之,膿一出,諸證悉退矣。
丹溪曰:腫瘍內外皆壅,宜以托裡表散為主,如欲用大黃,寧無孟浪之非。潰瘍內外皆虛,宜以補接為主,如欲用香散,未免虛虛之失。
愚意,前論腫瘍,有云忌補宜下者,有云禁用大黃者,此其為說若異,而亦以證有不同耳。蓋忌補者,忌邪之實也。畏攻者,畏氣之虛也。即如腫瘍多實,潰瘍多虛,此其常也。然腫瘍亦多不足,則有宜補不宜瀉者,潰瘍亦或有餘,則有宜瀉不宜補者,此其變也。或宜補或宜瀉,總在虛實二字。
然虛實二字,最多疑似,貴有定見。如火盛者,宜清者也。氣滯者,宜行者也。既熱且壅,宜下者也。無滯無壅,則不宜妄用攻下,此用攻之宜禁者也。至若用補之法,亦但察此二者。凡氣道壅滯者,不宜補火。邪熾盛者,不宜溫。若氣道無滯,火邪不甚,或飲食二便清利如常,而患有危險可畏者,此雖未見虛證,或腫瘍未潰,亦宜即從托補。何也。
蓋恐困苦日久,無損自虛。若能預固元氣,則毒必易化,膿必易潰,口必易斂,即大羸大潰,猶可望生。若必待虛證疊出,或既潰不能收斂,而後勉力支持,則輕者必重,重者必危,能無晚乎。此腫瘍之有不足也,所繫非細不可不察。
向予長男生,在癸丑及乙卯五月,甫及二周,而患背疽。初起時,背中忽見微腫。數日後,按之則根深漸闊,其大如碗,而皮色不變,亦不甚痛。至十餘日,身有微熱,其勢滋甚,因謀之瘍醫。或云背疽,或云痰氣,咸曰葷腥溫補一毫不可入口。乃投以解毒之藥一劑,而身反大熱,神氣愈困,飲食不進矣。
予危懼之甚,因思丹溪有云:癰疽因積毒在臟腑,當先助胃氣為主,使根本堅固,而以行經活血佐之。又曰:但見腫痛,參之脈證,虛弱便與滋補,氣血無虧,可保終吉。是誠確論也。因卻前醫,而專固元氣,以內托其毒。遂用人參三錢,製附子一錢,佐以當歸、熟地、炙甘草、肉桂之屬,一劑而飲食頓進,再劑而神彩如舊,抑何神也。由是弛其口腹,藥食並進,十劑而膿成。
以其根深皮厚,復用針出膿甚多,調理月餘而愈。向使傾信庸流,絕忌溫補滋味,專意解毒,則胃氣日竭,毒氣日陷,飲食不進,尚致透隔內潰,則萬萬不保矣。且此兒素無虛病,何敢乃爾。蓋以其既屬陰證,又無實邪見有確真,故敢峻補脾腎,方保萬全。嗚呼。醫之關係,皆是類也。
因錄此按,用告將來,以見腫瘍潰瘍,凡虛證未見而但無實熱壅滯可據者,便宜托補如此,則其受益於不識不知,有非可以言語形容者。(新按)
白話文:
腫瘍(二十五)
立齋說:腫脹高起紅腫疼痛,脈搏浮快的人,邪氣在體表,應該使用疏散的藥物。腫脹堅硬疼痛深入,脈搏沉弱的人,邪氣在體內,應該使用攻下瀉火的藥物。體表沒有紅腫,但內裡排便通暢,身體舒適,邪氣在經絡,應該調和營衛之氣。紅腫煩躁,或咽喉乾燥口渴的人,應該瀉火。紅腫發熱,或身體拘緊,或頭痛的人,邪氣在體表,應該使用散邪的藥物。腫脹疼痛劇烈或不痛的人,邪氣實盛,可以用隔蒜灸的方法,再配合解毒藥物。
煩躁不安喜歡喝冷飲,紅腫疼痛脈搏頻數的人,邪氣在上焦,應該清熱。畏寒而且腫脹不潰爛的人,是氣虛兼夾寒邪,應該宣通經絡並補益氣血。紅腫發熱,出汗多口渴,大便秘結神志不清的人,是陽氣結聚的證候,應該攻下。不形成膿液,或膿液成熟卻不潰爛的人,是體虛,應該補益。
又說:總的來說,癰腫的證候,不能只認為是火邪作祟,況且患者體質虛實不同,年齡老幼也有差別,怎麼能一概使用寒涼的藥物呢?如果毒邪剛剛聚集,勢力不盛,或許可以消散。尤其應該推究病因,區分虛實。如果一概使用涼藥,必定會誤事。如果膿液將要形成,邪氣盛實,應該先用消毒的藥物殺滅毒邪,即使形成膿液也不至於很痛苦,潰爛也不會很嚴重。如果直接使用托裡藥物,反而會加重病情。如果膿液將要形成卻沒有形成,或者沒有潰爛,才可以考慮使用托裡藥物。膿液已經形成而且勢力很盛,就應該用針刺排膿,膿液一出,各種症狀都會消退。
朱丹溪說:腫瘍內外都壅塞不通,應該以托裡表散為主,如果想要用大黃,恐怕是不妥當的。潰瘍內外都虛弱,應該以補益為主,如果想要用辛香散風的藥物,未免是虛上加虛。
我的愚見,以前的關於腫瘍的論述,有的說忌諱補益而宜攻下,有的說禁用大黃,這些說法看似矛盾,其實是因為證候不同。忌諱補益的是因為邪氣實盛,畏懼攻伐的是因為氣虛。一般來說,腫瘍多是實證,潰瘍多是虛證,這是常規。但是腫瘍也可能氣血不足,則有宜補不宜瀉的;潰瘍也可能邪氣有餘,則有宜瀉不宜補的,這是變證。或是應該補益或是應該瀉下,總之在於虛實二字。
然而虛實二字,最容易混淆,需要有明確的判斷。火盛就應該清熱,氣滯就應該行氣,又熱又壅塞就應該攻下。沒有氣滯沒有壅塞,就不應該濫用攻下,這是攻下藥物使用禁忌。至於補益的方法,也要觀察這兩點。凡是氣道壅塞不通的,就不應該補益溫熱之品;邪氣熾盛的,就不應該溫補。如果氣道沒有壅塞,火邪不甚嚴重,或者飲食二便清利如常,但是病情危重,雖然還沒有看到虛證,或者腫瘍還沒有潰爛,也應該及時採取托補的方法。為什麼呢?
因為擔心長期受病痛折磨,會導致自身虛弱。如果能夠預先鞏固元氣,那麼毒邪就容易化解,膿液就容易潰破,傷口就容易收斂。即使病情很嚴重,潰爛很大,也還有希望痊癒。如果一定要等到虛證明顯,或者已經潰爛卻不能收斂,才勉強地進行支持治療,那麼輕症就會加重,重症就會危急,豈不是太晚了?這就是腫瘍有不足之症的道理,關係重大,不可不察。
我以前長子,在癸丑年和乙卯年的五月,剛滿兩歲,患了背疽。開始的時候,背部突然出現小的腫脹。幾天後,按壓腫塊,發現根部很深,逐漸擴大,像碗口那麼大,皮膚顏色沒有變化,也不很痛。到十多天後,身體略微發熱,病情加重,於是請教瘍醫。有的說背疽,有的說痰氣,都說葷腥溫補的東西一點都不能吃。於是開了一劑解毒藥,結果身體反而發熱,精神更加萎靡,飲食也不進了。
我非常擔心害怕,於是想起朱丹溪說:癰疽是因為積毒在臟腑,應該先扶助胃氣為主,使根本堅固,然後再用活血化瘀的藥物輔助。又說:只見腫痛,參照脈證,虛弱就給予滋補,氣血不虧,就可以保全性命。這真是正確的論述啊!於是就換掉之前的醫生,而專注於扶助元氣,從內部托毒。於是使用人參三錢,製附子一錢,配合當歸、熟地、炙甘草、肉桂等藥物,一劑藥後飲食就增進了,兩劑藥後精神就恢復了,真是神奇啊!於是就放鬆飲食的禁忌,藥物和食物一起進補,十劑藥後膿液就形成了。
因為腫塊根深皮厚,又用針刺排膿,排出了很多膿液,調理了一個多月就痊癒了。如果聽信庸醫的說法,完全禁忌溫補和美味的食物,專心解毒,那麼胃氣就會越來越虛弱,毒邪就會越來越深,飲食不進,甚至會導致內部潰爛穿透,那就肯定保不住性命了。而且這個孩子本來就沒有虛症,怎麼敢這樣做呢?因為這屬於陰證,而且沒有明顯的實邪,所以才敢峻補脾腎,才能保全性命。唉,醫學的關係,都是這個樣子啊!
因此記錄下這個病例,告訴後人,以說明腫瘍潰瘍,凡是虛證沒有出現而只是沒有實熱壅塞可據的情況下,應該採取托補的方法,這樣就能夠受益匪淺,其效果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新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