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全書》~ 卷之四十六聖集·外科鈐(上) (8)
卷之四十六聖集·外科鈐(上) (8)
1. 腐肉(十六)
齊德之曰:夫瘡瘍生於外,皆由積熱蘊於內。《內經》謂血熱肉敗,榮衛不行,必將為膿,留於節腠,必將為敗。蓋瘡疽膿潰之時,頭小未破,瘡口未開,或毒氣未出,疼痛難忍,所以立追蝕腐潰之法,使毒氣外泄而不內攻,惡肉易去,好肉易生也。若紝其瘡血出不止者,則未可紝,於瘡上摻追蝕之藥,待其熟,可紝方紝。
若紝其瘡而痛應心根者,亦不可強紝之。誤觸其瘡,焮痛必倍,變證不測,不可不慎也。若瘡癤膿成未破,於上薄皮剝起者,即當用破頭代針之劑安其上,以膏貼之。膿出之後,用搜膿化毒之藥,取效如神矣。若膿血未盡,便用生肌斂瘡之劑,欲其早愈,殊不知惡肉未盡,其瘡早合,後必再發。
不可不慎也。
立齋曰:瘡瘍之證,膿成者,當辨其生熟淺深。肉死者,當驗其腐潰連脫。余嘗治脈證虛弱者,用托裡之藥,則氣血壯而肉不死。脈證實熱者,用清熱之劑,則毒氣退而肉自生。凡瘡聚於筋骨之間,肌肉之內,皆因血氣虛弱,用十全大補湯壯其脾胃,則未成者自解,已成者自潰,又何死肉之有。
若不大痛,或大痛,或不赤,或內膿不潰,或外肉不腐,乃血氣虛弱,宜用桑枝灸,及十全大補加薑桂,壯其陽氣,則四畔即消,瘡頭即腐,其毒自散,又何待於針割。若脾胃虛弱,飲食少思,用六君倍加白朮,壯其營氣,則肌肉受毒者自潰,已死者自活,已潰者自斂。若初起或因克伐,或犯房事,以致色黯而不痛者,乃陽氣脫陷,變為陰證也。
急用參附湯,溫補回陽,亦有可生。
又曰:夫腐肉者,惡肉也。大凡癰疽瘡腫潰後,若有腐肉凝滯者,必取之,乃推陳致新之意。若壯者筋骨強盛,氣血充溢,真能勝邪,或自去,或自平,不能為害。若年高怯弱之人,血液少,肌肉澀,必迎而奪之,順而取之,是謂定禍亂以致太平。設或留而不去,則有爛筋腐肉之患。
如劉大尹、汪夫人,收之及時,而新肉即生,得以全愈;金工部、鄭揮使,取之失期,大潰而斃。予嘗見腐肉既去,雖少壯者,不補其氣血,尚不能收斂;若怯弱者,不取惡肉,不補血氣,未見其生也。故古人曰:壞肉惡於狼虎,毒於蜂蠆,緩去之則戕賊性命。信哉。
又曰:瘡瘍之證,若毒氣已結,腫赤熾盛,中央肉死黯黑者,內用托裡健脾之劑,外用烏金膏塗之,則黯處漸低,赤處漸起。至六七日間,赤黯之界自有裂紋,如刀劃狀,其黯漸潰。若用鈹針利剪徐去猶好。須使不知疼痛,不見鮮血為善。若膿未流利,宜用針於紋中引之。若膿水已出,腫痛仍作,乃內筋間隔,亦用針引之。
若元氣虛弱,誤服克伐之劑,患處不痛,或肉死不潰者,急溫補脾胃,亦有復生者。後須純補脾胃,庶能收斂。此則不可妄用針刀,若誤用之以去肉出血,使陽隨陰敗,是速其危也。
白話文:
腐肉(十六)
瘡瘍都是因為體內積熱所致。《內經》說,血熱則肌肉腐敗,氣血運行受阻,就會化膿,膿液滯留在肌膚之間,就會導致潰爛。瘡疽膿液潰爛時,如果膿頭還未破裂,瘡口未張開,或者毒氣未排出,疼痛難忍,就要立刻使用能腐蝕潰爛的藥物,使毒氣外泄而不內攻,壞死組織容易去除,好肉容易長出。如果用刀刮除膿瘡,出血不止,就不要刮,先在瘡口上塗抹腐蝕藥物,待其軟化後再刮。
如果刮除膿瘡後,疼痛深入心臟,也不可強行刮除。不小心弄傷膿瘡,腫痛會加倍,病情變化難以預料,務必小心謹慎。如果膿瘡膿液已成但未破裂,表皮已微微隆起,就應該使用能使膿頭破裂的藥物敷在上面,再用膏藥貼好。膿液排出後,使用能清除膿液和解毒的藥物,療效極佳。如果膿血未盡,就使用生肌斂瘡的藥物,想使其快速痊癒,殊不知壞死組織未完全清除,瘡口提早癒合,日後必定復發,不可不慎。
瘡瘍的病情,膿液已形成的,要辨別其生熟、深淺。肉體壞死的,要觀察其腐爛潰瘍是否連續脫落。我曾經治療脈象虛弱的病人,使用補益內臟的藥物,則氣血充盈,肌肉就不會壞死。脈象實熱的病人,使用清熱的藥物,則毒氣消除,肌肉自然會再生。凡是瘡瘍聚集在筋骨之間、肌肉之內,都是因為氣血虛弱所致,使用十全大補湯補益脾胃,則未形成的瘡瘍自然會消散,已形成的瘡瘍自然會潰爛,又哪會有壞死的肌肉呢?
如果疼痛不劇烈,或疼痛劇烈,或不發紅,或內部膿液不潰爛,或外部肌肉不腐爛,都是氣血虛弱所致,宜用桑枝灸,以及十全大補湯加生薑、桂枝,增強陽氣,則四周腫脹會消退,膿頭會腐爛,毒氣自然會散去,又何必用針刀切割呢?如果脾胃虛弱,食慾不振,使用六君子湯加倍白朮,增強營氣,則受毒的肌肉自然會潰爛,壞死的組織自然會活化,已潰爛的自然會癒合。如果瘡瘍初期或因勞累過度,或房事過度,導致顏色暗淡而不疼痛,這是陽氣虛脫,轉變為陰證。
要緊急使用參附湯,溫補回陽,也有可能治癒。
腐肉就是壞死組織。一般來說,癰疽瘡腫潰爛後,如果有壞死組織滯留,就必須清除,這是推陳出新的意思。如果體格強壯,筋骨強健,氣血充盈,正氣能勝邪氣,則壞死組織或自行脫落,或自行平復,不會造成危害。如果年老體弱,血液不足,肌肉僵硬,就必須及時清除,順勢去除,這是平息禍亂以達到太平的意思。如果留下不去,就會有筋絡腐爛、肌肉壞死的禍患。
例如劉大尹、汪夫人,及時清除壞死組織,新肉很快就長出來,得以痊癒;金工部、鄭揮使,清除壞死組織不及時,導致大面積潰爛而死亡。我曾經見過壞死組織清除後,即使是年輕力壯的人,如果不補益氣血,也無法癒合;如果體弱的人,不清除壞死組織,不補益氣血,也看不到痊癒的希望。所以古人說:壞死組織比狼虎更可怕,比蜂毒更毒,延遲清除就會危及生命。誠哉斯言。
瘡瘍的病情,如果毒氣已凝聚,腫脹發紅熾盛,中央組織壞死顏色暗黑,內服補益內臟、健脾的藥物,外用烏金膏塗抹,則顏色暗淡的地方逐漸低陷,發紅的地方逐漸隆起。大約六七天后,紅黑交界處會出現裂紋,像刀劃一樣,暗淡的地方逐漸潰爛。如果用鈹針或鋒利的剪刀慢慢去除最好。必須做到病人不感到疼痛,不看見鮮血為佳。如果膿液不暢通,應該用針在裂紋中引導膿液排出。如果膿液已排出,腫痛仍然存在,是內部筋絡受阻,也用針引導膿液排出。
如果元氣虛弱,誤服損傷正氣的藥物,患處不痛,或組織壞死不潰爛,要緊急溫補脾胃,也有可能恢復。以後必須持續補益脾胃,才能癒合。這就不可輕易使用針刀,如果誤用針刀去除組織導致出血,使陽氣隨陰氣衰敗,這是加速病情惡化。
2. 論外通用方
針頭散(外一四四去腐管)代針膏(一四五潰頭)
透骨丹(外一四三潰頭)
豬蹄湯(外一二五洗腐)
白話文:
論外通用方:
針頭散(用於治療外傷,去腐生肌)
代針膏(用於治療外傷,促進潰瘍癒合)
透骨丹(用於治療外傷,促進潰瘍癒合)
豬蹄湯(用於清洗外傷,去除腐肉)
3. 舍時從證(十七)
立齋曰:經云:諸痛癢瘡,皆屬於心。若腫赤煩躁,發熱大痛,飲冷便秘作渴,脈洪數實者,為純陽,雖在嚴冬之時,必用大苦寒之劑,以瀉熱毒。若不腫不痛,脈細皮寒,瀉利腸鳴,飲食不入,嘔吐無時,手足厥冷,是為純陰,雖在盛暑之時,必用大辛溫熱之劑,以助陽氣。不拘嚴寒盛暑,但當舍時從證。
若微腫微痛,似潰不潰,時出清膿者,為半陰半陽,宜用辛熱之劑,溫補胃氣,此亦治陰陽法也。經曰:用寒遠寒,用熱遠熱,有假者反之。雖違其時,必從其證。若執常法,無不誤矣。壬午仲冬,金臺一男子患腹痛,誤服乾薑理中丸,即時口鼻出血,煩躁發狂,入井而死。
辛卯冬,一吏患傷寒,誤服附子藥一鍾,下咽發躁,奔走跌死。夫盛暑之際,附子薑桂三藥並用,連進三四劑無事;嚴冬時令,三藥單用一味,止進一劑者,即死。可見羅謙甫先生有舍時從證,權宜用藥之妙。余宗此法,凡冬間瘡證,如脈沉實洪數,大便秘,瘡焮痛,煩躁,或飲冷不絕者,即用硝黃芩連之劑攻之。雖在夏令而脈見虛弱,或浮大,瘡不潰,膿清稀,惡寒飲者,即用薑桂參耆之劑補之。
如脈見沉細,瘡不潰不痛作呃逆,手足冷,大便不實,或瀉利,或腹痛,更加附子,皆獲大效。昧者反以為非,惑亂患人。恪守常法,必使冬用溫熱,夏用清涼,以致誤人,深可哀也。(薛按)
至元壬午五月二十八日,王伯祿年逾五旬有七,右臂膊腫甚,上至肩,下至手指,色變皮膚涼,六脈沉細而微,此乃脈證俱寒。余與瘍醫孫彥和視之曰,此乃附骨癰,開發已遲,以燔針啟之,膿清稀解。次日肘下再開之,加呃逆不絕。彥和以丁香柿蒂散兩劑,稍緩。次日,呃逆尤甚,自利,臍腹冷痛,腹滿,飲食減少,時發昏憒。
於左乳下黑盡處,灸二七壯,又處托裡溫中湯,用乾薑、附子、木香、沉香、茴香、羌活等藥,㕮咀一兩半,欲與服。或者曰:諸痛癢瘡,瘍皆屬心火,又當盛暑之時,用乾薑附子可乎。予應之曰:理所當然,不得不然。《內經》曰:脈細皮寒,瀉利前後,飲食不入,此謂五虛。
況呃逆者,胃中虛寒故也。諸痛癢瘡,皆屬心火,是言其定理也。此證內外相反,須當舍時從證,非大方辛熱之劑急治之,則不能愈也。遂投之,諸證悉去,飲食倍進,瘡勢溫,膿色正。彥和復用五香湯數服,後月餘平復。噫。守常者,眾人之見,知變者,知者之能。知常不知變,因細事而取敗者,亦多矣,況乎醫哉。
(見羅氏《衛生寶鑑》)
愚意,羅先生以舍時從證之法,垂訓後人,誠百世不磨之要道也。但時之遷變,本所難知,而證之幽顯,尤不易識。何也。蓋常人之所謂時者,春夏秋冬之時也,歲歲時常之主氣也,誰不得而知之。而不知五六周環,則長夏有寒淫之令,三冬有炎暑之權,此則雖若舍時,而實以從時,昧者固能知此乎。又如察證之法,則凡脈細皮寒,泄瀉厥冷之類,是皆已見之寒證也,又誰不得而知之。
不知其來有源,其甚有漸,即諸證未見之前,而本來已具,此際便難錯認,使必待焦頭爛額,而後曲突徙薪,則已晚矣。此羅先生之所以明已然,而余則更為慮未然,蓋恐人之見之遲,而無及於事也。雖然余常見今人之於已然者尚不能見,而復欲其見未然,誠哉迂矣。然余慨然之念,則不能不道其詳,而深望於知音者。
白話文:
舍時從證(十七)
這篇文章講述的是根據病症而非季節來用藥的醫學原則。 文章指出,雖然經典醫書說所有痛癢瘡都屬於心火,但治療必須根據病人的實際情況,而非單純依賴季節。
例如,如果病人腫脹發紅、煩躁發熱、疼痛劇烈、喝冷飲便秘口渴,脈搏洪大有力,這是純陽之症,即使在嚴冬也要用大苦寒的藥物瀉去體內的熱毒。反之,如果病人沒有腫脹疼痛,脈搏細弱、皮膚冰冷、腹瀉腸鳴、飲食不進、嘔吐不止、手腳冰冷,這是純陰之症,即使在盛夏也要用辛溫熱的藥物來溫補陽氣。 總之,不論季節如何,都應該根據病症來選擇藥物。
對於症狀輕微,似潰瘍未潰,間歇性流出清稀膿液的病人,屬於半陰半陽,應該使用溫熱的藥物溫補胃氣。 醫書上說,用寒藥要能遠離寒症,用熱藥要能遠離熱症,有特殊情況則反之。 即使違背了季節的常規,也必須根據病症用藥。如果固執常規,就一定會用錯藥。文中舉例說明,一個人在嚴冬誤服溫熱藥物而死,另一人在嚴冬誤服溫熱藥物而死,反之在盛夏服用溫熱藥物卻沒事,這說明根據病症用藥的重要性。作者因此提出,冬天如果病人脈搏沉實洪大有力,便秘,瘡瘍紅腫疼痛,煩躁,或喝冷飲止不住,就用硝石、黃芩、連翹的藥方攻治;夏天如果病人脈搏虛弱或浮大,瘡瘍未潰,膿液清稀,怕冷想喝熱飲,就用生薑、桂枝、人參、黃耆的藥方補益。即使脈搏沉細,瘡瘍未潰不痛,呃逆,手腳冰冷,大便不成形或腹瀉,或腹痛,都可以加附子治療,都有效。
作者又舉了一個例子,說明一個病人夏天患病,症狀是脈象沉細,體寒,用溫熱藥物治療有效。有人質疑盛夏用附子、乾薑是否合適,作者解釋說,此病症內外相反,必須根據實際病症用藥,否則無法治癒。
最後,作者總結說,墨守成規是大多數人的做法,而能變通應變才是聰明人的作為。 作者也反省到,即使理解了「舍時從證」的原則,也難以完全掌握,因為季節變化和病症的深淺難以預料,而病症的變化往往從潛伏期就已開始。 作者呼籲後人要能及早發現問題,及時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