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賓

《景岳全書》~ 卷之四十六聖集·外科鈐(上)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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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四十六聖集·外科鈐(上) (7)

1. 論灸法(十一)

王海藏曰:瘡瘍自外而入者,不宜灸,自內而出者宜灸。外入者托之而不內,內出者接之而令外。故經曰:陷者灸之。灸而不痛,痛而後止其灸。灸而不痛者,先及其潰,所以不痛,而後及良肉,所以痛也。灸而痛,不痛而後止其灸。灸而痛者,先及其未潰,所以痛,而次及將潰,所以不痛也。

李氏云:治疽之法,灼艾之功勝於用藥,蓋使毒氣外泄。譬諸盜入人家,當開門逐之,不然則入室為害矣。凡瘡初發一二日,須用大顆獨蒜切片三分厚,貼疽頂,以艾隔蒜灸之。每三壯易蒜,瘡潰則貼神異膏,如此則瘡不開大,肉不壞,瘡口易斂,一舉三得。此法之妙,人所罕知。若頭頂見疽,則不可用此法。(《五府極觀碑》載。)

又曰:凡患背疽,漫腫無頭者,用濕紙貼腫處,但一點先干處,乃是瘡頭。可用大蒜十顆、淡豆豉半合、乳香錢許,研爛置瘡上,鋪艾灸之。痛否,皆以前法為度。

陳氏曰:腦為諸陽之會,頸項近咽喉,腎俞乃致命之所,皆不可灼艾。

伍氏曰:凡用蒜餅灸者,蓋蒜味辛溫有毒,主散癰疽,假火勢以行藥力也。只有用艾炷灸者,此可施於頑疽痼發之類。凡赤腫紫黑毒甚者,須以蒜艾同灸為妙。又曰:凡治疽癰,發背、疔瘡,若初灸即痛者,由毒氣輕淺,灸而不痛者,乃毒氣深重,悉宜內服追毒排膿,外敷消毒之藥。大抵癰疽不可不痛,又不可大痛,悶亂不知痛者,難治。

又曰:凡隔蒜灸者,不論壯數,則邪無所容,而真氣不損。但頭項見瘡,宜用騎竹馬法,及足三里灸之。

《千金》云:癰疽始作,或大痛,或小痛,或發如米粒,既便出膿,宜急斷口味,利去其毒,用騎竹馬灸法,或就患處灼艾。重者四面,中央總灸一二百壯,更用敷藥,其效甚速。

立齋云:夫瘡瘍之證,有諸中,必形諸外。在外者,引而拔之。在內者,疏而下之。灼艾之功甚大。若毒氣鬱結,瘀血凝滯輕者,或可藥散,重者藥無全功矣。東垣曰:若不針烙則毒氣無從而解。是故善治毒者,必用隔蒜灸。舍是而用苦寒敗毒等劑,其壯實內熱者,或可,彼怯弱氣虛者,未有不敗者也。

又有毒氣沉伏,或年高氣弱,或服克伐之劑,氣益以虛,膿因不潰者,必假火力以成功。大凡蒸灸,若未潰則拔引郁毒,已潰則接補陽氣,祛散寒邪,瘡口自合,其功甚大。嘗治四肢瘡瘍氣血不足者,祗以前法灸之,皆愈。疔毒甚者,尤宜灸。蓋熱毒中隔,內外不通,不發泄則不解散

若處貧居僻,一時無藥,則用隔蒜灸法尤便。每三壯一易蒜片,大概以百壯為度。用大蒜,取其辛而能散。用艾炷,取其火力能透。如法灸之,必瘡發膿潰。繼以神異膏貼之,不日自愈。一能使瘡不開大,二內肉不壞,三瘡口易合,見效甚神。丹溪云:惟頭為諸陽所聚,艾壯宜小,而少。

曹工部,發背已十八日,瘡頭如粟,瘡內如錐,痛極時有悶瞀,飲食不思,氣則益虛,以大艾隔蒜灸十餘壯,尚不知,而痛不減,遂明灸二十餘壯,內瘡悉去,毒氣大發,飲食漸進。更以大補藥及桑木燃灸,瘀肉漸潰。

劉貫卿,足患疔瘡已十一日,氣弱,亦灸五十餘壯,更以托裡藥而愈。

黃君,腿癰,膿清脈弱。一婦,臂結一塊已潰。俱不收斂。各灸以豆豉餅,更飲托裡藥而愈。

一男子,胸腫一塊,半載不消。令明灸百壯方潰。與大補藥不斂,復灸以附子餅而愈。

一男子,患發背,瘡頭甚多,腫硬色紫,不甚痛,不腐潰,以艾鋪患處灸之,更以大補藥數日,死肉脫去而愈。陳工部,患發背已四五日,瘡頭雖小,根畔頗大,以隔蒜灸三十餘壯,其根內消。惟瘡頭作膿,數日而愈。

余丙子年忽噁心,大錐骨甚癢,須臾,臂不能舉,神思甚倦,此夭疽危病也。急隔蒜灸之,癢愈甚。又明灸五十餘壯,癢遂止,旬日而愈。《精要》云,灸法有四生之功,信矣。(薛按)

史氏引證曰:瘍醫常器之,於甲戌年,診太學史氏之母,云內有蓄熱,防其作疽。至辛巳六月,果背胛微癢,瘡粒如黍,灼艾即消,隔宿復作,用膏藥覆之,暈開六寸許,痛不可勝,歸咎於艾。適遇一僧,自云病瘡甚危,嘗灸八百餘壯方蘇。遂用大艾壯如銀杏者,灸瘡頭及四傍各數壯,痛止。

至三十餘壯,赤暈悉退。又以艾作團,如梅杏大者四十壯,乃食粥安寢,瘡實四寸,小竅百許,患肉俱壞而愈。立齋曰:灼艾之法,必使痛者灸至不痛,不痛者灸至痛,則毒必隨火而散。否則非徒無益,而反害之。

愚意,癰疽為患,無非血氣壅滯留結不行之所致,凡大結大滯者最不易散,必欲散之,非藉火力不能速也,所以極宜用灸。然又有孫道人神仙熏照方,其法尤精尤妙。若毒邪稍緩,邪深經遠,而氣有不達,灸之為良。若毒邪熾盛,其勢猛急,而垂危者,則宜用熏照方,更勝於灸。

2. 膿針辨(十二)

齊氏曰:若發腫都軟而不痛者,血瘤也。發腫日漸增長而不大熱,時時牽痛者,氣瘤也。氣結微腫,久而不消,後亦成膿,此是寒熱所為也。留積經久,極陰生陽,寒化為熱,以此潰者,必多成瘻,宜早服內塞散以排之。又凡察癰疽,以手掩其上,大熱者,膿成自軟也。若其上薄皮剝起者,膿淺也。

其腫不甚熱者,膿未成也。若患瘰癧結核,寒熱發渴,經久不消,其人面色痿黃者,被熱上蒸,已成膿也。至於臟腑腸胃內瘡內疽,其疾隱而深藏,目既不見,手不能近,所為至難,但以診脈而辨之,亦可知也。有患胃脘癰者,當候胃脈。胃脈者,人迎也。其脈沉數,氣逆則甚,甚則熱聚胃口,而胃脘為癰也。

若其脈洪數者,膿已成也。設脈遲緊,雖膿未就,已有瘀血也。宜急治之。不爾,則邪氣內攻,腐爛腸胃,不可救也。又《肺癰論》曰:始萌則可救,膿成即死,不可不慎也。久之,咳膿如粳米粥者,不治。嘔膿而止者,自愈也。又《腸癰論》曰:或繞臍生瘡,膿從瘡出者,有出臍中者,惟大便下膿血者,自愈也。

伍氏曰:瘡腫赤色,按之色不變者,此膿已成也。按之隨手赤色者,其亦有膿也。按之白色良久方赤者,此遊毒已息,可就赤白盡處灸斷,赤腫自消。凡癰疽以手按之,若牢硬未有膿也,若半軟半硬已有膿也。又按腫上不熱者,為無膿。熱甚者,為有膿,宜急破之。

立齋曰:瘡瘍之證,毒氣已結者,但可補其氣血使膿速成。膿成者,當驗其生熟淺深,視其可否,針而去之。不可論內消之法。小按便痛者,膿淺也。大按方痛者,膿深也。按之不復起者,膿未成也。按之即復起者,膿已成也。膿生而用針,氣血既泄,膿反難成。膿熟而不針,則腐潰益深,瘡口難斂。

若瘡深而針淺,內膿不出,外血反泄。若瘡淺而針深,內膿雖出,良肉受傷。若元氣虛弱,必先補而後針,勿論尻神,其膿一出,諸證自退,若膿出而反痛,或煩躁嘔逆,皆由胃氣虧損也。宜急補之。若背瘡熱毒熾盛,中央肉黯,內用托裡,壯其脾胃,外用烏金膏塗於黯處。

其赤處漸高,黯處漸低,至六七日間赤黯分界,自有裂紋,如刀劃然,黯肉必漸潰矣。當用鈚針利剪徐徐去之,須使不知疼痛,不見鮮血為妙。若雖有裂紋,膿未流利,及膿水雖出而仍痛者,皆未通於內,並用針於紋中引之。若患於背胛之間,凡人背近脊處並胛,皮里有筋一層。

患此處者,外皮雖破,其筋難潰,以致內膿不出,令人脹痛苦楚,氣血轉虛,變證百出。若待自潰,多致不救,必須開之引之,兼以托裡。常治此證,以利刀剪之,尚不能去,似此堅物,待其自潰,不反甚乎。此非氣血壯實者,未見其能自潰也。若元氣虛弱而誤服克伐,患處不痛,或肉將死,急須溫補脾胃,亦有生者。

後須純補之藥,庶可收斂。若妄用刀針,去肉出血,則氣血愈虛愈傷矣,何以生肌收斂乎。大凡瘡瘍膿即潰,當大補血氣為先,須有他證,當以未治。

又曰:凡瘡不起者,托而起之;不成膿者,補而成之,使不內攻。膿成則及時針之,不數日即愈矣。常見患者皆畏針痛而不肯用,又有恐傷肉而不肯用,殊不知瘡雖發於肉薄之所,若其膿成必腫高寸余,瘡皮又厚分許,用針深不過二分。若發於背,必腫高二三寸,入針只於寸許。

況患者肉既已壞,何痛之有。何傷之慮。凡怯弱之人,或患附骨等疽,待膿自通,以致大潰不能收斂,氣血瀝盡而已者為多矣。又曰:凡瘡既成膿,皮膚不得疏泄,昧者待其自穿,殊不知少壯而充實者,或能自解,若老弱之人,氣血枯槁,或兼攻發太過,不行針刺,膿毒乘虛內攻,穿腸腐膜,鮮不誤事。若毒結四肢,砭刺少緩,則腐潰深大,亦難收斂。

毒結於頰項胸腹緊要之地,不問壯弱,急宜針刺,否則難治。如沈氏室、黃上舍等,皆以此而歿者多矣。大抵瘡瘍之證,感有輕重,發有深淺,淺者腫高而軟,發於血脈,深者腫下而堅,發於筋骨,然又有發於骨髓者,則皮肉不變。故古人制法,淺宜砭而深宜刺,使瘀血去於毒聚之始,則易消。

若膿成之時,氣血壯實者,或自出,怯弱者,不行針刺,鮮有不誤。凡瘡瘍透膜,十無一生,雖以大補藥治之,亦不能救,此可為待膿自出之戒也。故東垣云:毒氣無從而解,膿瘀無從而泄,過時不烙,反功於內,內既消敗,欲望其生,豈可得乎。茲舉一二以告同道,並使患者知所慎云。

又曰:凡患瘡疽,雖因積熱所成,若初起未成膿,脈洪數,乃陰虛陽亢之證。若膿潰於內,不得發泄於外,身必發熱,故脈見洪數,乃癰疽之病進也。膿既去則當脈靜身涼,腫消痛息,如傷寒表證之得汗也。若反發熱作渴,脈洪數者,此真氣虛而邪氣實,死無疑矣。

又曰:若治元氣不足之證,即其初患,便當用參耆歸術,溫補脾胃,外用桑枝蔥熨,接補陽氣,使自消散。若久而不能成膿者,亦用前二法,補助以速之。若膿既成而不潰,用艾於當頭灸數炷以出之,卻服十全大補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