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賓

《景岳全書》~ 卷之四十六聖集·外科鈐(上)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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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四十六聖集·外科鈐(上) (5)

1. 敗毒(八)

《外科樞要》曰:瘡瘍之證,當祭經之傳受,病之表裡,人之虛實,而攻補之。假如腫痛熱渴,大便秘結者,邪在內也,疏通之。焮腫作痛,寒熱頭疼者,邪在表也,發散之。焮腫痛甚者,邪在經絡也,和解之。微腫微痛,而不作膿者,氣血虛也,補托之。漫腫不痛,或不作膿,或膿成不潰者,氣血虛甚也,峻補之。

色黯而微腫微痛,或膿成不出,或腐肉不潰,陽氣虛寒也,溫補之。若泥其未潰,而概用敗毒,復損脾胃,不惟腫者不能成膿,而潰者亦難收斂,七惡之證蜂起,多致不救。馬益卿曰:腫瘍內外皆壅,宜以托裡表散為主。如欲用大黃,寧無孟浪之非。潰瘍內外皆虛,宜以托裡補接為主,如欲用香散,未免虛虛之失,治者審之。

白話文:

敗毒(八)

外科書籍《外科樞要》說:治療瘡瘍,要考慮疾病的傳播途徑、表裡症狀以及患者的虛實情況,再決定採用攻邪或補益的方法。如果腫痛、口渴、大便秘結,邪氣在內,就要疏通它;如果腫脹疼痛、寒熱頭痛,邪氣在表,就要發散它;如果腫脹疼痛厲害,邪氣在經絡,就要調和它;如果腫脹疼痛輕微,不化膿,是氣血虛弱,就要補益它;如果腫脹但不疼痛,或不化膿,或化膿但不潰破,是氣血非常虛弱,就要大力補益它;如果顏色暗淡,腫脹疼痛輕微,或化膿但不排出,或腐肉不潰爛,是陽氣虛寒,就要溫補它。如果瘡瘍還沒潰破就盲目使用敗毒藥,反而會損傷脾胃,不僅腫脹的不能化膿,已經潰破的也很難收斂,還會導致其他病症蜂擁而至,最終難以治療。馬益卿說:腫瘍內外都阻塞不通,應該以疏通表裡、散邪為主;如果想用大黃,要謹慎考慮其副作用。潰瘍內外都虛弱,應該以托裡補益為主;如果想用芳香類散劑,也要避免過度耗損元氣,治療者應當仔細判斷。

2. 托裡(九)

齊德之曰:凡瘡疽丹腫,結核瘰癧,初覺有之,即用內消之法。經久不除,血氣漸衰,肌寒肉冷,膿汁清稀,毒氣不出,瘡口不合,聚腫不赤,結核無膿,外證不明者,並宜托裡。膿未成者,使膿早成。膿已潰者,使新肉早生。血氣虛者,托裡補之。陰陽不和,托裡調之。大抵托裡之法,使瘡無變壞之證。

凡為瘡醫不可一日無托裡之藥。然而寒熱溫涼,煩渴利嘔,臨證宜審其緩急耳。

馬益卿曰:癰疽因積毒在臟腑,當先助胃壯氣,使根本堅固,次以行經活血藥為佐,參以經絡時令,務使毒氣外泄,治之早者,可以內消。此托裡之旨也。

立齋曰:大凡瘡瘍之作,由胃氣不從。瘡瘍之潰,由胃氣腐化。瘡瘍之斂,由胃氣營養。余嘗治初結未成膿者,托而散之。已成欲作膿者,托而腐之。膿成未潰者,托而開之。膿已潰者,托而斂之。東垣云:脾為倉廩之官,胃為水穀之海,主養四旁以生血氣,故胃氣乃生髮之源,為人身之本。厥有旨哉。

白話文:

齊德說:各種瘡、疽、丹腫、結核、瘰癧,一開始發現就要用內服藥物消腫。如果長期不治,血氣漸漸衰弱,身體冰冷,膿液稀薄,毒氣排不出,傷口癒合不了,腫塊不紅,結核沒有膿,外在症狀不明顯的,都應該用托裡法治療。膿還沒形成的,就讓它儘快形成;膿已潰爛的,就讓它儘快長出新肉;血氣虛弱的,用托裡法來補益;陰陽失調的,用托裡法來調理。總之,托裡法的目的,是讓瘡瘍不至於惡化。

治療瘡瘍的醫生,每天都不能沒有托裡藥物。但是寒熱溫涼、煩渴嘔吐等症狀,臨證時要仔細判斷其緩急輕重。

馬益卿說:癰疽是因體內積毒在臟腑造成的,應該先健脾益胃,使根本強固,然後輔以行經活血的藥物,再配合經絡和季節,務必讓毒氣排出體外。治療得早,就可以內服藥物消腫。這就是托裡法的要旨。

立齋說:大凡瘡瘍的產生,都是因為胃氣失調。瘡瘍的潰爛,是因胃氣腐敗;瘡瘍的癒合,則靠胃氣滋養。我曾經治療過許多一開始結塊還沒化膿的病人,用托裡法使其消散;已經形成但還沒化膿的,用托裡法使其腐化;膿已形成但還沒潰爛的,用托裡法使其潰開;膿已潰爛的,用托裡法使其癒合。東垣(張仲景)說:脾是倉庫,胃是水穀之海,主管營養四肢百骸,產生血氣,所以胃氣是生髮的根本,是人體的根本。這句話真是很有道理啊!

3. 論汗下(十)

仲景治傷寒,有汗吐下三法。東垣治瘡瘍,有疏通、托裡、和營衛之三法。用之得宜,厥疾瘳矣。假如瘡瘍腫硬木悶,煩熱便秘,脈沉而實,其邪在內,當先疏其內以下之。焮腫作痛,便利調合,脈浮而洪,其邪在表,當先托其里以汗之。仲景曰:瘡家雖身體疼痛,不可發汗,汗之則發痙。

苟不詳審,而妄為汗下,以致血氣虧損,毒反延陷,少壯者難以潰斂,老弱者多致不救。(見《外科樞要》。)

羅謙甫云:丁巳歲冬月,予從軍曹州,有牛經歷者,病頭目赤腫,身前後尤甚,疼痛不可忍,發熱惡寒,牙關緊急,涕唾稠黏,飲食難下,不得安臥。一瘍醫,於腫上砭刺四五百針,腫亦不減,其痛益甚,莫知所由。予往診視,其脈浮緊,按之洪緩。此證乃寒覆皮毛,郁遏經絡,熱不得散,聚而為腫。

經云:天寒則地凍水冰,人氣在身中,皮膚緻密,腠理閉,汗不出,氣血強,肉堅澀。當是之時,善行水者不能往冰,善穿地者不能鑿凍,善用針者亦不能取四厥。必待天溫凍解,而後水可行,地可穿,人脈亦猶是也。又云:冬月閉藏,用藥多而少針石也。宜以苦溫之劑,溫經散寒,其病自已。

所謂寒致腠理,以苦發之,以辛散之也,遂用托裡溫中湯,依方餌之。以薄衣覆其首,以厚被覆其身,臥於暖處,使經血溫,腠理開,寒氣散,陽氣升。大汗出後,腫減八九。再服則去麻黃、防風,加連翹、鼠黏子,腫痛悉愈。經言:汗之則瘡已。信哉斯言。或云:仲景言,瘡家雖身痛不可發汗,其理何也。

余曰:此說乃營氣不從,逆於肉理,而生瘡腫作身疼痛,非外感寒邪之病,故戒之,以不可發汗,汗之則成痙也。又問:仲景言鼻衄者不可發汗,復言脈浮緊者當以麻黃湯發之,衄血自止,所說不同,其故何也。予曰:此正與瘡家概同,夫人身血之與汗,異名而同類,奪汗者無血,奪血者無汗,今衄血妄行,為熱所逼,更發其汗,是反助熱邪,重竭津液,必變凶證,故不可汗。

若脈浮則在表,脈緊則在寒,寒邪郁遏,陽不得伸,熱伏營中,迫血妄行,上出於鼻,故當用麻黃湯散其寒邪,使陽氣得舒,其血自止,又何疑焉。或者嘆曰:知其要者,一言而終,不知其要,流散無窮。潔古之學,可謂知其要者矣。

東垣云:瘡瘍有因風熱外郁,其人多怒,其色赤,其腫高,結硬而痛,其脈洪緊而弦,是邪客於血脈之上,皮膚之間,故發其汗而通其營衛,則邪氣去矣。又曰:瘡瘍諸病,凡面赤者,雖伏大熱,禁不得攻裡,攻裡則下利,此以陽邪怫鬱在經,宜發表以去之,故曰火鬱則發之。雖大便數日不見,宜多攻其表,以發散陽氣,少加潤燥之藥以潤之。

如見風脈風證,只宜用風藥發表,風邪解則大便自通也。若只乾燥閉澀,止宜潤之,切不可下也。但瘡瘍鬱冒,俗乎昏迷是也,宜汗之則愈。

初虞氏云:凡癰疽始作,須以大黃等藥亟轉利之,勿以困苦為念。與其潰爛而死,不若利之而死,況有生道哉。古人立法,率用五香連翹漏蘆等藥,貧乏者單煮大黃湯以利之,至於膿潰乃服黃耆等藥以排膿,《千金》、《外臺》備矣。世以瘡發於外,不行轉利而死者多矣。立齋曰:按前證,若腫高焮痛,臟腑閉結,屬內外俱實者,當用前藥瀉之。

若漫腫微痛,臟腑不實,屬內外俱虛者,當用內托補之。若患腫無頭,肉色不變,當助胃壯氣,令其內消。若疼痛不止,焮腫不消,當用人參黃耆湯以托裡排膿。若飲食少思,肌肉不生,當用參耆托裡散,以補養脾胃。

立齋曰:王德之患發背,脈浮數按之則澀,大便五六日不行,腹不加脹。余曰:邪在表不在裡,但因氣血虛,飲食少,故大便不行,非熱結也,宜生氣血為主。彼不信,以為積毒在內,仍用大黃,遂連瀉不止,更加發熱呃逆,飲食不進而死。其子曰:瀉亦能為害乎。余曰:服利藥而利不止者死。

不當瀉而強瀉,令人洞瀉不禁者死。下多亡陰者死。曰:瘡瘍乃積毒在臟,若不驅逐,何以得解。余曰:瘡瘍雖積毒在臟腑,治法先當助胃氣,使根本堅固,參以行經活血時宜之藥,非宜妄用大黃也。今其病在表,而反以峻利之劑,重奪其陰,其可乎哉。故曰表病里和而反下之,則中氣虛表邪乘虛而入,由是變證百出。

雖云脈浮數者邪在表,當用托裡復煎散,然其間黃芩、蒼朮亦不敢妄用。脈沉實者邪在裡,當用內疏黃連湯,然其中大黃檳榔亦不敢妄用。況浮數澀主氣血皆虛,且邪既在表,而反用峻劑重傷其里,誅伐無過,不死何俟。

愚謂瘡腫之屬表邪者,惟時毒、丹毒、斑疹,及頭面、頸項、上焦之證多有之。察其果有外邪而脈見緊數,證有寒熱者,方宜表散。然散之之法,又必辨其陰陽盛衰,故或宜溫散,或宜涼散,或宜平散,或宜兼補而散,或宜解毒而散,此散中自有權宜也。又如里證用下之法,則毒盛勢劇者大下之,滯毒稍輕者微下之,營虛便結而毒不解者養血滋陰而下之,中氣不足而便結壅滯者潤導而出之。凡此皆通下之法,但宜酌緩急輕重而用得其當耳。

故必察其毒果有餘及元氣壯實,下之必無害者,方可用下,否則不但目前,且尤畏將來難治之患。是以表證不真者不可汗,汗之則亡陽。里證不實者不可下,下之則亡陰。亡陰亦死,亡陽亦死,醫固可以孟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