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全書》~
1. 卷之四十三烈集·痘疹詮
2. 痘瘡（上）
3. 總論（一）
痘瘡一證，俗曰天瘡，原其所由，實由胎毒內藏，而復因時氣外觸，其毒乃發，故傳染相似，是亦天行疫癘證也。但考之《內經》則止言瘍胗，即今斑疹之屬也。故自越人、仲景、元化、叔和諸公皆無一言及痘，可見上古本無是證，而今則何以有之？愚謂近代之毒，必以醉酒五味造作太過，較古人之恬淡，相去遠矣。或者未信余言，第觀藜藿膏粱之家即有不同，今之北虜亦不出痘，原其所由，實由是耳。
豈果彼無胎毒耶？故凡多遭此害者，當以余言熟味之。
一、痘瘡變紀百出，虛中有實，實中有虛，要非曲學偏見者可以窺其堂室，若目力心思一有不到，則害不小矣。設或知證而不知形，則無以洞其外；知形而不知脈，則無以側其內；知脈而不知本，則無以探其源；知本而不知囚，則無以窮其其變；知因而不知藥，則無以神其治。
只此數事，今醫果能全之否？設有不能而強以為能，則致害於人，獲非於天，能無畏乎？故餘十痘疹一門，留心既久，積驗已多，因搜採先哲之最精於此者，如文中陳氏，仲陽錢氏，立齋薛氏，羅田萬氏，晨峰程氏，東皋徐氏，改齋友氏，並其他雜錄等書，有述其舊者，有發其未發者，有剖其疑似者，有因涉歷而吐其心得者，盡我愚衷，集而成帙。痘疹玄秘，似無出此。
白話文：
[總論（一）]
天花（痘瘡）俗稱天瘡，起因於胎毒潛藏體內，又因外在時令氣候的影響而發作，因此容易傳染，是一種流行性疾病。不過，從《內經》來看，只記載了瘍疹（即現代醫學所指的斑疹），從扁鵲、張仲景、陶弘景、巢元方等醫家著作中，都未曾提及天花，可見古代並不存在這種疾病。那麼，現代為何會有天花呢？我認為，這是因為現代人飲食過於精細，酒肉五味過度，比起古人的清淡飲食，差異甚大。或許有人不信我的話，但只要觀察一下富貴人家與貧寒人家的發病率就會發現差異。現在的北方遊牧民族也不流行天花，原因就在於此。
難道他們就沒有胎毒嗎？所以，經常受天花之害的人，應該仔細思考我的觀點。
天花的變化多端，虛實夾雜，只有深入研究才能了解其奧妙。如果觀察不夠仔細，就會造成很大的危害。如果只知道症狀卻不知道外在表現，就無法了解其外在特徵；只知道外在表現卻不知道脈象，就無法了解其內在情況；只知道脈象卻不知道根本病因，就無法探究其根源；只知道病因卻不知道病情變化，就無法了解其變化；只知道病因卻不知道用藥，就無法有效治療。
這些方面，現代醫生都能做到嗎？如果做不到卻裝作能做到，就會危害病人，禍及自身，難道不害怕嗎？所以我長期專研痘疹，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並參考了歷代醫家，例如文中陳氏、錢仲陽、薛立齋、萬羅田、程晨峰、徐東皋、友改齋等人的著作以及其他相關書籍，將前人的經驗和心得彙集成冊。關於痘疹的奧妙，大概也就在此書中了。
4. 初辨痘證（二）
痘疹發熱，大抵初時與傷寒相似。然傷寒之邪從表入里，故見各經之證，痘疹之毒則從里出表，故見五臟之證。如呵欠悶頓，肝證也；乍涼乍熱，手足稍冷，多睡，脾證也；面燥腮赤，咳嗽噴嚏，肺證也；驚悸，心證也；骩涼耳冷，腎證也。又觀心窩有紅色，耳後有紅筋，目中含淚，成身熱，手指皆熱，惟中指獨冷，乃知是痘證也，便當察其虛實，隨證治之。
白話文：
初辨痘證（二）
麻疹發燒，一開始大多和傷寒相似。但是傷寒的邪氣從體表入侵內臟，所以會出現各種經絡的症狀；而麻疹的毒氣則是從內臟向體表發散，所以會出現五臟的症狀。例如打呵欠、胸悶、身體沉重，是肝臟的症狀；忽冷忽熱，手腳略微冰冷，嗜睡，是脾臟的症狀；臉頰乾燥發紅，咳嗽打噴嚏，是肺臟的症狀；心慌害怕，是心臟的症狀；後背發涼、耳朵冰冷，是腎臟的症狀。此外，觀察到心窩處有紅色，耳後有紅筋，眼睛含淚，全身發熱，手指都發熱，唯獨中指冰冷，就可以知道是麻疹了，然後就要觀察其虛實，根據症狀治療。
5. 辨痘歌
五指稍頭冷，驚來不可當。若逢中指熱，必定是傷寒；中指獨自冷，麻痘證相傳。女右男分左，分明好細看。
白話文：
辨痘歌
手指尖微涼，突然受驚嚇，情況危急。如果其中指發熱，一定是傷寒；若只有中指發冷，則是麻痘的症狀。女子看右手，男子看左手，仔細觀察就能分辨。
6. 看耳歌
兩耳紅筋痘必輕，紫筋起處重沉沉，急須用藥相攻治，十個難求三五生。
白話文：
看耳歌
耳朵泛紅，出現細小的紅筋或痘疹，病情較輕；若出現紫色的筋脈，則病情較重，症狀明顯；這時需要積極用藥治療，十個病人中，能痊癒的只有三到五個。
7. 看痘法
凡初看痘法，以紙捻蘸油照其顆粒，次以手摸面頰，如紅色隨手轉白，隨白轉紅，謂之血活，生意在矣。若揩下不白，舉之不紅，是謂血枯，縱疏亦危。又看目睛神光，口唇舌尖，紅活如常，無燥白之色，乃為吉兆，自可無憂。此觀痘疹之大治。
白話文：
看痘法
一開始觀察痘疹的方法，是用紙捻沾油照亮痘痘顆粒，然後用手摸摸臉頰，如果皮膚泛紅，用手一抹就變白，然後又馬上變紅，這表示血液循環良好，病情有望好轉。如果摸下去皮膚不變白，抬起手後也不變紅，就表示血液循環不良，即使痘疹看起來好轉，也仍然危險。另外，觀察眼睛的神采、嘴唇和舌尖的顏色，如果紅潤有光澤，沒有乾燥發白的現象，就是吉兆，可以不用擔心。這是判斷痘疹預後良好的重要方法。
8. 察脈法
凡看痘之法，一見發熱，即當先察其脈。蓋凡痘瘡將出者，未見形跡，必先發熱，既見發熱，脈必滑數。但微見滑數有神而不失和緩之氣者，其痘必輕而少；若滑數加倍而猶帶和緩者，其痘必多而重，尚亦無害；若滑數之甚，義兼弦躁，或芤急無神而全無和緩之氣者，其痘必甚而危，故余於初熟時，便能斷其吉凶，人多驚服而不知所窺在脈也。凡診此之法，但全握小兒之手，而單以拇指診之，亦最易也。
看疹之法，此為第一，而今醫多不知之，亦以古人之未之及耳。
白話文：
察脈法
診斷痘症，首先要觀察病人的脈象。因為痘瘡發作前，還沒出現疹子，一定會先發熱。發熱時，脈象必定滑數（脈搏滑利而頻數）。如果脈象略微滑數，但有力且不失和緩，痘瘡就會輕微且數量少；如果脈象滑數加倍，但仍帶有和緩之氣，痘瘡數量會較多且較嚴重，但仍然無礙；如果脈象滑數非常明顯，又兼有弦急（脈搏弦細而有力，且跳動急促）或芤急（脈搏虛浮而有力，但缺乏彈性）無力且完全沒有和緩之氣，痘瘡就會非常嚴重且危險。因此，我能在痘瘡初期就能判斷吉凶，許多人都感到驚訝佩服，卻不知道我的判斷依據是脈象。診斷的方法很簡單，只要握住小孩的手，用大拇指單獨診脈就可以了。
觀察疹子的方法，這是診斷痘症的第一步，但現在很多醫生都不知道，也是因為古人沒有詳細記載的緣故。
9. 認痘法
凡痘瘡緊小充實者，名曰珍珠痘，此則易壯易靨。高大飽滿者，名曰大痘，此則早壯而遲收。四圍起而中心陷者，名茱萸痘；平扁不突者，名曰蒸餅痘，此則有凶有吉，稀者輕，密者重。
白話文：
認痘法
痘瘡又小又緊實的，叫做珍珠痘，這種痘容易長得好也容易結痂。痘瘡又高又大又飽滿的，叫做大痘，這種痘雖然長得快，但癒合得慢。痘瘡四周隆起，中間凹陷的，叫做茱萸痘；平平扁扁不凸起的，叫做蒸餅痘，這兩種痘瘡的預後有好有壞，痘瘡稀疏的症狀較輕，痘瘡密集的症狀較重。
10. 論脈（三）
痘自發熱以至起脹，毒從內出，陽之候也，脈宜浮大而數，不宜沉細而遲。自灌膿收靨以後，毒已外解，陰之候也，脈宜和緩，不宜洪數。又曰：痘瘡之脈，中和為貴，不可過於躁疾，或見微小。故曰：脈靜身涼者生，脈躁身熱者死。又陽病得陰脈者死。大抵四時以胃氣為本，胃氣者，以四時之脈而皆兼和緩，即胃氣也。
蓋滑、數、浮、洪為太過，太過為實，實者邪氣實也。弦、遲、微、弱為不及，不及為虛，虛者正氣虛也。設以太過不及之脈，而中無和緩之氣，是皆死候之脈，故曰人無胃氣則死。
白話文：
論脈（三）
天花（痘瘡）發病初期，從發熱到起疹子，體內的毒素向外排出，這是陽氣盛的表現，脈象應該浮大而快，不應該沉細而慢。等到膿液排出、痘疹消退後，毒素已經排出體外，這是陰氣盛的表現，脈象應該平和緩慢，不應該洪大而快。此外，天花患者的脈象，以平和為佳，不能過於躁急，也不能過於微弱。所以說：脈象平和、身體涼爽者能活，脈象躁急、身體發熱者會死。陽證患者如果出現陰虛的脈象也會死亡。總之，一年四季都以胃氣為根本，所謂胃氣，就是脈象在四季都能平和緩慢。
總而言之，滑、數、浮、洪等脈象是過於亢盛，亢盛屬於實證，實證是指邪氣盛；弦、遲、微、弱等脈象是氣血不足，不足屬於虛證，虛證是指正氣不足。如果出現過盛或不足的脈象，而沒有平和緩慢的氣息，這些都是死亡的徵兆，所以說人沒有胃氣就會死。
11. 形色情性（四）
凡天行痘疹之時，有於未出之先，察其形色情性，可以預知吉凶也。一觀其色：如面顏紅白明潤，與平日同而無變者吉，如忽見紅赤而太嬌，或㿠白而無彩，頓然改變異於平時者凶。又如額有青紋，目有赤脈，口有黑氣，耳有塵痕者，皆大凶之兆。二觀其形：凡精神暢爽，動止便利，語言清亮者，無病而吉也；如精神衰弱，動止遲留，言語低微異如平時者凶。又原具壽相者吉。
如有天相，則兒頭破顱解，項小腳細，聲微目無精彩，或睛光露神，啼聲斷續，無喜無情而自語自笑，聰意太早，肉浮骨嫩者，皆不吉之兆。三觀情性：幾未發熱時；忽生喜心，若與父母愛戀不忍舍者，及聞見怪異言語妄誕者，皆凶兆也。
白話文：
凡是天花流行的時期，在痘疹尚未發出之前，觀察孩子的形色情性，就能預知吉凶。首先觀察膚色：如果臉色紅白明亮潤澤，和往常一樣沒有變化，這是吉兆；如果突然變得又紅又赤，過於鮮豔，或者慘白無光，與平時大不相同，這是凶兆。此外，如果額頭出現青色紋路，眼睛佈滿紅血絲，嘴巴發黑，耳朵上有污垢，這些都是非常不利的徵兆。其次觀察形態：如果精神飽滿舒暢，行動自如，說話聲音清晰，則無病，是吉兆；如果精神萎靡，行動遲緩，說話聲音低微，與平時不同，這是凶兆。還有，原本就具有長壽的面相者是吉兆。
如果孩子有以下這些天生的徵兆，例如頭顱破損，脖子細小，腳也細，聲音微弱，眼睛沒有神采，或者眼神異常突出，哭聲斷斷續續，沒有喜怒哀樂，自己跟自己說話、傻笑，過於早熟，肉多骨少，這些都是不吉利的徵兆。最後觀察情性：在發熱之前，如果孩子突然表現出異常的喜悅，或者與父母依依不捨，以及說出一些怪異胡言亂語，這些都是凶兆。
12. 日期（五）
痘瘡大約之數，發熱三日，報痘三日，起脹三日，灌膿三日，結靨三日，共十五日，乃大率常數，此其正也。惟痘密毒甚者，常過其期；痘疏毒微者，常不及期，固有不可一例拘者。但得痘色明潤，根窠紅活，飲食二便如常，又無表裡雜證，雖遲數日不妨。設有當出不出，當起不起，當膿不膿，當靨不靨者，須詳察其證。
或為元氣虛弱，不能運行，則補其元氣，成為雜證攻剝，不能通灌，則去其雜證。又六日以前毒發未盡，有雜證者常也；六日以後，毒該盡出，雜證當除而不出者為逆，須詳辨而急治之。
白話文：
[日期（五）]
天花（痘瘡）的病程大約是：發燒三天，出疹三天，疹子腫脹三天，化膿三天，結痂三天，一共十五天，這是常見的病程，也是正常的。不過，痘疹密集、毒性較重的人，病程通常會超過十五天；痘疹稀疏、毒性較輕的人，病程通常會少於十五天，所以不能一概而論。但是，如果痘疹顏色紅潤光亮，痘根紅活，飲食和大小便都正常，也沒有其他併發症，即使病程延遲幾天也沒有關係。
如果該出疹卻不出，該腫脹卻不腫，該化膿卻不化膿，該結痂卻不結痂，就必須仔細觀察病情。
可能是因為元氣虛弱，氣血運行不暢，就需要補益元氣；也可能是因為其他併發症阻礙了痘疹的發展，就需要去除這些併發症。通常，發病六天以前，毒素未完全發洩，出現其他併發症是常見的；但發病六天以後，毒素應該都已發出，如果其他併發症仍然存在且沒有消除，那就是病情逆轉，需要仔細辨別病情並及時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