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全書》~ 卷之四十一謨集 (2)
卷之四十一謨集 (2)
1. 吐瀉新按
余季子於丁巳正月生於燕邸,及白露時甫及半周,余見新涼日至,虞裀褥之薄,恐為寒氣所侵,每切囑眷屬保護之,而眷屬不以為意,及數日後,果至吐瀉大作,余即用溫胃和脾之藥,不效。隨用理中等劑,亦不效。三日後,加人參三錢,及薑、桂、吳茱、內豆蔻之類,亦不效。
至四五日,則隨乳隨吐,吐其半而瀉其半,腹中毫無所留矣。余不得已,乃用人參五、六錢,製附子、薑、桂等各一、二錢,下咽即吐,一滴不存,而所下之乳則白潔無氣,仍猶乳也。斯時也,其形氣之危,已萬無生理矣。余含淚靜坐書室,默測其故,且度其寒氣犯胃而吐瀉不止,若舍參、薑、桂、附、之屬,尚何術焉?伎已止此,窘莫甚矣。
白話文:
我兒子季子於丁巳年正月出生於燕邸,到了白露時節才滿半週歲。我見新涼的季節到來,他所用的褥子單薄,擔心他會受寒氣侵襲,便再三叮囑家人要保護好他,但家人卻不以為意。過了幾天,果真出現了嘔吐腹瀉的症狀,我馬上用溫胃和脾的藥物治療,卻沒有效果。接著又用了理中等的藥劑,仍然無效。三天後,我加了人參三錢,以及薑、桂、吳茱萸、內豆蔻等藥材,結果還是沒有起色。
到了第四五天,他喝多少奶就吐多少,吐了半邊又拉了半邊,肚子裡一點東西也留不住了。我無奈之下,只好用人參五、六錢,搭配附子、薑、桂等各一、二錢,剛下咽就吐了出來,一滴也不剩,而吐出來的奶仍然是白淨無氣,跟母乳一樣。這時,他身體和精神狀況已經岌岌可危,幾乎沒有活命的機會了。我含著眼淚靜靜地坐在書房,默默地思考著原因,並推測他可能是寒氣侵犯胃部導致嘔吐腹瀉不止,如果捨棄人參、薑、桂、附子等藥物,還有什麼辦法呢?我的醫術已經走到盡頭,真是無計可施,感到十分沮喪。
思之思之,忽於夜半而生意起,謂其胃虛已極,但藥之氣味略有不投,則胃不能受,隨拒而出,矧附子味鹹,亦能致嘔,必其故也。因自度氣味,酌其所宜,似必得甘辣可口之藥,庶乎胃氣可安,尚有生意。乃用胡椒三錢,搗碎,加煨姜一兩,用水二鍾,煎至八分,另盛聽用。
又用人參二兩,亦用水二鍾,煎至一鍾,另盛聽用。用此二者,取其氣味之甘辛純正也。乃用茶匙挑合二者,以配其味,凡用參湯之十,加椒姜揚之一,其味微甘而辣,正得可口之宜。遂溫置熱湯中,徐徐挑而與之,陸續漸進,經一時許,皆咽而不吐,竟得獲效,自後乳藥皆安,但瀉仍未止也。此自四鼓服起,至午未間,已盡二兩之參矣。
白話文:
反复思考,突然在半夜感到胃里有气机涌动,认为是胃虚弱到了极点,但药物的气味稍有不合胃口,胃就无法接受,随之呕吐出来。何况附子味道咸,也容易引起呕吐,必然是这个原因。于是自己衡量药性,考虑适合的药物,觉得应该用甘辣可口的药物,或许能安抚胃气,让它恢复活力。
于是用胡椒三钱,捣碎,加入煨姜一两,用水两钟,煎煮至八分,单独盛起备用。
又用人参二两,也用水两钟,煎煮至一钟,单独盛起备用。使用这两种药,是看重它们气味甘辛純正。然后用茶匙将两者混合,以搭配其味道,每用人参汤十份,就加入一勺胡椒姜汤,其味微甘而辣,正好符合可口的要求。
于是把药汤温热放在热水中,慢慢地用勺子喂给病人,逐渐增加剂量。大约一个时辰后,病人全部都咽下而不呕吐,终于见效。此后服用乳药都比较顺利,只是腹泻仍然没有止住。
这是从四更时分开始服用,到午未之时,已经服用完两两的人参了。
參盡後,忽爾躁擾呻吟,煩劇之甚,家人皆怨,謂以嬰兒嬌嫩,臟腑何堪此等熱藥。是必燒斷肚腸也,相與抱泣。余雖疑之而不為亂,仍寧神熟思之,意此藥自四鼓至此,若果藥有難堪,何於午前相安,而此時遽變若此?其必數日不食,胃氣新復,而倉廩空虛,飢甚則然也。
傍有預備之粥,取以示之,則張皇欲得,其狀甚急,乃與一小盞,輒鯨吞虎嗜,又望其餘,遂復與半碗,猶然不足,又與半惋,遂寂然安臥矣。至次日,復加制附,始得為止全愈。嗚呼!此兒之重生,固有天命,然原其所致之因,則人之臟氣皆繫於背,褥薄夜寒,則寒從背俞而入,內干於臟,中必深矣,原其所治之法,則用藥雖當,而氣味不投無以相入,求效難矣。及其內飢發躁,使非神悟其機,倘妄用清涼,一解則全功盡棄,害可言哉。
白話文:
參藥服用完畢後,孩子突然變得焦躁不安,不停呻吟,煩躁得厲害,家人們都怨聲載道,說孩子年幼嬌嫩,臟腑怎麼能承受得了這麼烈的藥物。他們擔心藥物會把孩子的肚子燒穿,抱在一起哭泣。我雖然也有些懷疑,但並沒有慌亂,而是靜下心來仔細思考。我想,如果藥物真有那麼難以承受,為什麼孩子在上午還能安然無恙,而到了現在卻突然變得如此糟糕?肯定是因为他连续几天没有进食,胃氣剛剛恢復,但肚子空空如也,太飢餓了才會這樣。
一旁正好備好了粥,拿給孩子看,他立刻焦急地想要吃,樣子很急切。於是給他一小碗,孩子狼吞虎嚥,又眼巴巴地看著剩下的粥,便又給他半碗,還是不夠,又給他半碗,这才安静下来,安然入睡了。第二天,再加了一些制附藥,終於痊癒。
唉!这个孩子能活下来,真是命不该绝,但是要找出病因,就是因为孩子的背部气血都与脏腑相连,床褥单薄,夜里寒冷,寒气便会从背部的俞穴侵入,深入脏腑,造成内伤。想要治疗,就得用对药,但是如果药性不投,就无法进入体内,效果自然很难达到。等到孩子因为内飢而焦躁不安,如果不能像我一样洞悉病机,盲目使用清涼药物,表面上解除了症状,实际上功败垂成,后果不堪设想。
故余筆此,以見病原之輕重,氣味之相關,及診治之活變有如此關係者。雖然,此特以己之兒,故可信心救療如是,設以他人之子,有同是病者,於用參數錢之時,見其未效,不知藥未及病,必且煩言吠起,謗其誤治,改用苦寒,無不即死,而仍歸罪於用參者,此時黑白將焉辨之?故再贅其詳,用以廣人之聞見云。
都蕳,錢旭陽長郎,年及兩周,季夏間以生果傷脾,因致先瀉後痢。旭陽善醫,知其不過傷於生冷,乃與參、朮、薑、桂、溫脾等藥,瀉痢不愈,而漸至唇口生瘡。乃謀之餘,曰:此兒明為生冷所傷,今不利溫藥,將奈之何?余曰:此因瀉傷陰,兼之幸辣遽入,而虛火上炎耳,非易以附子,不能使火歸原也。因用二劑,而唇口瘡痛,咽腫倍甚,外見於頭面之間,而病更劇矣。
白話文:
我寫下這些文字,是为了说明疾病根源的轻重、藥材氣味的关联,以及诊断治疗的灵活变化之间的关系。虽然我用这些方法治疗的是自己的孩子,所以能放心地按照自己的判断进行救治,但如果是别人的孩子,患了同样的病,如果用人参等药之后,发现效果不好,有些人可能不了解药力尚未到达病根,就会抱怨、责怪,说我误治,然后改用寒凉的藥物,结果就导致孩子死亡,最后却依然把责任归咎于用人参的人。在这种情况下,真相将如何辨明呢?所以再次详细说明这些,希望能讓更多人了解。
说起来,钱旭阳的长子,年仅两周,在夏季末因吃生冷水果伤了脾胃,导致先腹泻后痢疾。旭阳精通医术,知道孩子只是因生冷伤了脾胃,就用人参、白术、生姜、桂枝等温脾的药,但泻痢没有好转,反而逐渐发展到嘴唇和嘴巴长了疮。他于是向我咨询,说:“这孩子明显是吃生冷的东西伤了脾胃,现在也不适合用温性的药,怎么办?”我说:“这是因为泻下去伤了阴气,又加上急食辛辣,导致虚火上炎,只有用附子才能使火归位。”我用了几剂药后,孩子的嘴唇和口腔疼痛加剧,咽喉肿胀更厉害,甚至蔓延到头面部,病情更加严重了。
又謀之餘曰:用藥不投如此,豈真因濕生熱耶?余診之曰:上之脈息,下之所出,皆作真熱,本屬陽虛。今熱之不效,雖屬可疑,然究其所歸,寒之則死,必無疑也。意者,藥猶未及耳。旭陽曰:尚有一證似屬真寒,今其所用湯飲,必欲極滾極熱者,余等不能入口,而彼則安然吞之,即其喉口腫痛如此,所不顧也,豈其證乎?余曰:是矣,是矣。
遂復增附子一錢五分,及薑、桂、肉果、人參、熟地之屬,其瀉漸止,瀉止而喉口等證,不一日而全收矣。疑似之間,難辨如此,使非有確持之見,萬無一生矣。余自經此以來,漸至不惑,後有數兒,證治大同者,俱得保全。億,此不惑之道,其要何居?在知本之所在耳,臨證者可無慎哉!
白話文:
當時我心裡納悶:用藥怎麼沒效果呢?難道真是濕氣化熱嗎?我診脈觀察,發現病人上半身的脈搏,以及身體下部的排泄物,都顯示出真熱的現象,其實這是陽氣虛弱的表現。現在用熱藥無效,的確令人懷疑,但仔細想想,如果用寒涼藥,病人肯定會因此而亡,這是毫無疑問的。我想,可能是藥力還沒有發揮作用吧。旭陽說:「還有一點讓人懷疑是真寒,現在病人喝的湯藥,必須要滾燙到極點,我們都喝不下去,他卻能毫無感覺地吞下去,即使喉嚨腫痛,也毫不在意,難道真是這個病症嗎?」我說:「正是,正是!」
於是,我再次增加附子一錢五分,以及生薑、桂枝、肉桂、人參、熟地等藥物,病人的腹瀉逐漸停止,瀉止後喉嚨腫痛等症狀,不到一天就完全好了。疑似之間,難以辨別,如果沒有確定的見解,就肯定救不了病人。我從這次經驗之後,逐漸領悟了醫術,後來遇到幾個症狀相似的病人,也都得以保全性命。回想起來,這種不惑的醫術,關鍵在哪裡呢?在於了解病症的本質,臨床診治要格外謹慎啊!
2. 附按
薛氏治一小兒,每飲食失節,或外驚所忤,即吐瀉發搐,服鎮驚化痰等藥而愈。後發搐益甚,飲食不進,雖參朮之劑,到口即嘔。余用白朮和土炒黃,用米泔煎數沸,不時灌半匙,仍嘔。次日灌之,微嘔。再日灌之,欲嘔。此後每服二三匙,漸加至半杯,不嘔,乃濃煎服而愈
一、小兒瀉而大便熱赤,小便澀少,此熱蘊於內也。先以四苓散加炒黃連一劑,其熱頓退。又用七味白朮散去木香二劑,熱渴頓止。後以四君、升麻調理而痊。
白話文:
薛氏醫治一個小孩子,每次飲食不節制,或受到驚嚇,就會嘔吐、腹瀉和抽搐。服用鎮驚化痰的藥物後,病情會好轉。後來抽搐越來越嚴重,孩子不願意吃東西,即使服用參、朮等藥物,到了嘴邊就嘔吐。我用白朮和土一起炒黃,用米湯煎煮幾沸,不時灌給孩子喝半匙,仍然會嘔吐。第二天繼續灌藥,孩子稍微嘔吐。第三天繼續灌藥,孩子想嘔吐,但沒有吐出來。之後,每次服用兩三匙,逐漸增加到半杯,都不會嘔吐了,然後用濃煎的藥物服用,孩子就痊癒了。
這個孩子腹瀉,大便又熱又紅,小便也少且澀,這是內熱積聚造成的。先用四苓散加上炒黃連一劑,孩子的內熱立刻退去。又用七味白朮散去除木香,服用兩劑,孩子熱渴立刻停止。之後,用四君湯加上升麻調理身體,孩子就痊癒了。
一、小兒九歲,會炙爆之物,作瀉飲冷,諸藥不應,肌體消瘦,飲食少思。余用黃連一兩,酒拌炒焦為末,入人參末四兩,粥丸小豆大,每服四五十丸,不拘時,白湯下,服訖漸愈。又用五味異功散加升麻,服月餘而瘥。後不戒厚味,患疳積,消瘦少食,發熱作渴,用大蘆蒼丸為主,以四味肥兒丸為佐,疳證漸退。卻以四味肥兒丸為主,以五味異功散為佐而痊。
後又不禁厚味,作瀉飲冷,仍服肥兒丸、異功散而瘥。
白話文:
一個九歲的孩子,喜歡吃油炸的食物,經常腹瀉,喝涼水,各種藥物都無效,身體消瘦,食慾不振。我用黃連一兩,用酒拌炒至焦黑,研磨成粉末,加入人參粉四兩,製成小豆大小的藥丸,每次服用四五十粒,不拘時間,用白開水送服,服用後逐漸康復。又用五味異功散加入升麻,服用一個多月後痊癒。之後孩子沒有忌口,又犯了疳積,身體消瘦,食慾不佳,發熱口渴,我用大蘆蒼丸為主藥,配合四味肥兒丸,疳積症狀逐漸減輕。之後再以四味肥兒丸為主藥,配合五味異功散,最終痊癒。
之後孩子又沒有忌口,再次出現腹瀉、喝涼水等症狀,仍然服用肥兒丸和異功散,最終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