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賓

《景岳全書》~ 卷之四十謨集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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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四十謨集 (6)

1. 夜啼(十九)

小兒夜啼不安,接《保嬰》等書云:夜啼有二,曰脾寒,曰心熱也。夜屬陰,陰勝則脾臟之寒愈盛,脾為至陰,喜溫而惡寒,寒則腹中作痛,故曲腰而啼,其候面青,手腹俱冷,不思乳食是也,亦曰胎寒,宜鉤藤飲。寒甚者,理中丸。若曲腰啼叫,哭而無淚者,多系腹痛,宜木香散,或用溫胃飲加木香。

若脾腎寒甚而兼帶作痛者,宜陳氏十二味異功散。苦過用乳食,停滯作痛,邪實無虛而啼者,宜保和丸、和胃飲加減主之。甚者宜消食丸。若陰盛陽衰,心氣不足,至夜則神有不安而啼叫者,宜四君子湯、五味異功散,或七福飲《秘旨》安神丸。若面青手冷,陽氣虛寒,心神驚怯而啼者,宜五君子煎,或六味異功煎。

甚者宜七福飲加炮乾薑、肉桂。若兼泄瀉不乳,脾腎虛弱也,宜六神散。甚者,養中煎、胃關煎。若兼吐瀉少食,脾胃虛寒也,宜五君子煎、溫胃飲,或六味異功煎加炮木香。若大便不化,食少腹脹,脾氣虛弱也,宜五味異功散,或五君子煎加木香。若面色白,黑睛少,至夜分陰中陽虛而啼者,此肝腎之不足也,宜六味丸、八味丸、理陰煎。若見燈見火愈啼者,心熱也。

心屬火,見火則煩熱內生,兩陽相搏,故仰身而啼,其證面赤手腹俱暖,口中氣熱是也。火之微者,宜生脈散、導赤散;火之甚者,宜硃砂安神丸、人參黃連散。苦肝膽熱甚,木火相搏者,宜柴胡清肝散。大都此證,或因吐瀉,內亡津液,或稟賦腎陰不足,不能滋養肝木,或乳母恚怒,肝火侮金,當用六君子湯補脾土以生肺金,地黃丸壯腎水以滋肝木。若乳母鬱悶而致者,用加味歸脾湯。

乳母暴怒者,加味小柴胡湯。乳母心肝熱搏者,柴胡清肝散。若因驚夜啼者,宜從前驚啼論治。

2. 發熱(二十)

小兒發熱證,其最要者有四:一則外感發熱,二則瘡毒發熱,三則痘疹發熱,四則疳積發熱。凡此四者之外,如飲食、驚風、陰虛、變蒸之類,雖亦有之,然各有其說,均當詳辨。

一、發熱當辨虛實,如實則面亦氣粗,口燥唇瘡作渴,喜冷飲水,大小便難,或掀衣露體,煩啼暴叫,聲洪脈強,伸體而臥,睡不露睛,手足指熱,皆為實證。實以邪氣有餘,或可散邪,或宜清火。

虛則面色青白,氣怯神倦,恍惚軟弱,口鼻微冷,不喜寒涼,飲湯安靜,泄瀉多尿,嘔惡驚惕,上盛下泄,抱腹喜按,乍涼乍溫,夜則虛汗,臥則露睛,屈體而臥,手足指冷,脈息緩弱,皆為虛證。虛以正氣不足,最宜調補,或兼解邪,雖有發熱外證,必不可妄用寒涼,及任意消散克伐等劑。

3. 外感發熱治法(二十一)

凡小兒無故發熱,多由外感風寒。若寒邪在表未解者,必有發熱頭痛,成身痛無汗,或鼻塞流涕,畏寒拘急,脈見緊數者是也。凡暴感者,極易解散,一汗可愈。但察其氣血平和,別無實熱等證,或但倦怠昏睡者,則但以四柴胡飲,或五柴胡飲為主,酌兒大小而增減其劑。此法先固其中,次解其表,庶元氣無傷,而邪且易散,最為穩當極妙之法。

有云小兒何虛,乃堪此補,及又有補住邪氣之說,皆寸光昧理之談,不可信也。若胃氣微見虛寒者,宜五君子煎加柴胡,或以理陰煎加減用之最妙,元氣頗強而能食者,宜正柴胡飲。兼內熱火盛而外邪未解者,宜一柴胡飲,或錢氏黃龍湯。壯熱火盛往來寒熱者,宜柴芩煎。寒氣盛者,宜二柴胡飲。

寒邪盛而中氣微虛者,宜五積散。傷寒見風,身熱兼嗽而中氣不虛者,宜柴陳煎。若中氣不足而兼熱兼嗽者,宜金水六君煎。冬受寒邪,至春夏而發熱者,是為小兒正傷寒,但取效稍遲,然治法不能外此。

新按:余之仲兒,生於乙卯五月,於本年初秋,忽爾感寒發熱,脈微緊。然素知其臟氣屬陰,不敢清解,遂與芎、蘇、羌、芷、細辛、生薑之屬,冀散其寒,一劑下咽,不惟熱不退而反大瀉作,連二日瀉不止而喘繼之,愈瀉則愈喘。

斯時也,將謂其寒氣盛耶,何以用溫藥而反瀉?將謂其火刑金耶,豈以清瀉連日而尚堪寒涼?將謂其表邪之未除耶,則何以不利於疏散?束手無策,疑懼已甚,且見其表裡俱劇,大喘垂危,又豈淺易之劑所能挽回?因沉思良久,漸有所得,乃用人參二錢,生薑五片,煎汁半盞,然未敢驟進,恐再加喘,必致不救。

因用茶匙挑與二、三匙,即懷之而旋走室中,徐察其呼吸之進退,然喘雖未減,而亦不見其增甚,乃又與三、四匙,少頃,則覺其鼻息似乎少舒,遂放膽與以半小鐘,更覺有應,自午及酉,完此一劑。適一醫至,急呼曰:誤矣,誤矣!焉有大喘如此而尚可用參者?速宜以抱龍丸解之。

余諾之而不聽。乃復以人參二錢五分,如前煎湯,自酉至子盡其劑,劑完而氣息遂平,齁齁大睡,瀉亦止而熱亦退矣。此所以知其然者,觀其因瀉反喘,豈非中虛?設有實邪,自當喘隨瀉減,是可辨也。向使誤聽彼醫,易以清利,中氣一脫,即當置之死地,必仍咎余之誤用參也。

孰是孰非,何從辨哉。余因紀此,以見溫中散寒之功,其妙有如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