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賓

《景岳全書》~ 卷之十七理集·雜證謨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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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十七理集·雜證謨 (4)

1. 論治脾胃

脾胃有病,自宜治脾,然脾為土臟,灌溉四傍,是以五臟中皆有脾氣,而脾胃中亦皆有五臟之氣,此其互為相使,有可分而不可分者在焉,故善治脾者,能調五臟,即所以治脾胃也;能治脾胃,而使食進胃強,即所以安五臟也。

今人止知參、苓、枳、朮、山楂、麥芽、神麯、厚朴之類,乃為脾胃之藥,而不知風寒濕熱皆能犯脾,飲食勞倦皆能傷脾,如風邪勝者宜散之,則麻黃、桂枝、柴胡、乾葛之類皆是也。寒邪勝者宜溫之,則桂、附、乾薑、丁香、茱萸之類皆是也。熱邪勝者宜寒之,則芩、連、知、柏、梔子、石膏之類皆是也。

濕邪勝者宜燥之,則蒼朮、白朮、半夏、豬苓之類皆是也。飲食停積者宜行之,則三稜、蓬朮、大黃、芒硝之類皆是也。勞倦內傷者宜補之,則人參、黃耆、白朮、杜仲之屬皆是也。

然臟腑雖分十一,而同有陰陽,同此血氣,矧太陰常多血少氣,陽明常多血多氣,使此中之血瘀,則承氣、抵當之類總屬脾胃之藥;使此中之血虛,則四物、五物、理陰、五福之類又孰非脾胃之藥乎?再若五臟之邪皆通脾胃,如肝邪之犯脾者,肝脾皆實,單平肝氣可也;肝強脾弱,舍肝而救脾可也。心邪之犯脾者,心火熾盛,清火可也;心火不足,補火以生脾可也。

肺邪之犯脾者,肺氣壅塞,當泄肺以蘇脾之滯;肺氣不足,當補肺以防脾之虛。腎邪之犯脾者,脾虛則水能反克,救脾為主;腎虛則啟閉無權,壯腎為先。至若胃司受納,脾主運化,若能納而不化,此脾虛之兆易見;若既不能納,又不能運,此脾胃之氣俱已大虧,即速用十全大補、六味回陽等劑尤恐不及,而尚欲以楂、苓、枳朮之類,冀為脾胃之永賴乎?是以脾胃受傷,但使能去傷脾者,即俱是脾胃之藥。此中理奧機圓,姑舉此以見其概,而隨宜應變,誠有非言能盡悉者。

且諸藥入口,必先入胃而後行及諸經,若妄用相妨相礙等物,亦豈有既入其腑,能不先犯脾胃,而竟走他臟者乎?倘不明此理,而徒執一二成方,曰:此可攻邪,此可健胃,則其胸次可知矣。

白話文:

脾胃有了疾病,當然要治療脾,但脾是土的臟器,灌溉滋養四方,因此五臟之中都有脾的氣,而脾胃之中也有五臟的氣,這說明它們互相影響,有可分開但又不可分割的關係。所以,善於治療脾的人,能調理五臟,這也就是治療脾胃的方法;能治療脾胃,使食慾增加、胃的功能強健,這也就是安穩五臟的方法。

現在的人只知道人參、茯苓、枳殼、白朮、山楂、麥芽、神曲、厚朴這些藥物是治療脾胃的藥,卻不知道風、寒、濕、熱這些外邪都能侵犯脾,飲食不節、過度勞累也都能損傷脾。例如風邪盛的,應該用發散的方法,那麼麻黃、桂枝、柴胡、葛根這些藥物就適合;寒邪盛的,應該用溫熱的方法,那麼肉桂、附子、乾薑、丁香、吳茱萸這些藥物就適合;熱邪盛的,應該用寒涼的方法,那麼黃芩、黃連、知母、黃柏、梔子、石膏這些藥物就適合。

濕邪盛的,應該用燥濕的方法,那麼蒼朮、白朮、半夏、豬苓這些藥物就適合;飲食積滯的,應該用消導的方法,那麼三稜、莪朮、大黃、芒硝這些藥物就適合;勞累過度導致的內傷,應該用補益的方法,那麼人參、黃耆、白朮、杜仲這些藥物就適合。

雖然臟腑分為十一種,但它們都有陰陽,也都有氣血,而且太陰脾經經常是多血少氣,陽明胃經經常是多血多氣。如果這其中的血瘀積,那麼承氣湯、抵當湯之類的藥物都屬於治療脾胃的藥物;如果這其中的血不足,那麼四物湯、五物湯、理陰煎、五福飲之類的藥物,哪一個不是治療脾胃的藥物呢?再說五臟的邪氣都會影響脾胃,比如肝邪侵犯脾,如果肝脾都強盛,只要平息肝氣就可以了;如果肝強脾弱,就要捨棄肝而先救脾。心邪侵犯脾,如果心火旺盛,就要清心火;如果心火不足,就要補心火來生脾。

肺邪侵犯脾,如果肺氣壅塞,就要宣泄肺氣來疏通脾的停滯;如果肺氣不足,就要補益肺氣來防止脾的虛弱。腎邪侵犯脾,如果脾虛,那麼水就能反過來克制脾,這時要以救脾為主;如果腎虛,那麼水液的開闔功能失常,這時要以強壯腎為主。至於胃負責接受食物,脾負責運化食物,如果只能接受而不能運化,這是脾虛的明顯徵兆;如果既不能接受,又不能運化,這說明脾胃的氣已經嚴重虧損,即使馬上使用十全大補湯、六味回陽飲之類的藥物也恐怕來不及,而還想著用山楂、茯苓、枳殼、白朮之類的藥物,來期望能夠長期依賴它們嗎?所以說,脾胃受到損傷,只要能夠去除損傷脾胃的原因,那麼所有的藥物都可以是治療脾胃的藥物。其中的道理深奧,變化巧妙,我只是舉出一些例子來說明大概,而根據情況隨機應變,實在不是言語能夠完全說明的。

而且各種藥物入口,必定先進入胃,然後才能到達各個經絡。如果隨意使用互相妨礙、互相抵消的藥物,難道不是藥物進入胃腑後,先損傷脾胃,然後才到達其他臟器嗎?如果不明這個道理,而只是固執於一兩個現成的方子,說這個可以攻邪,那個可以健胃,那麼這個人的見識就很有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