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全書》~ 卷之三十八人集·婦人規(上) (6)
卷之三十八人集·婦人規(上) (6)
1. 胎脈(十八)
《平人氣象論》曰:婦人手少陰脈動甚者,任子也。《陰陽別論》曰:陰搏陽別,謂之有子。《腹中論》曰:何以知懷子之且生也?曰:身有病而無邪脈也。《脈經》曰:尺中之脈,按之不絕,法妊娠也。滑伯仁曰:三部脈浮沉正等,無他病而不月者,妊也。
凡婦人懷孕者,其血留氣聚,胞宮內實,故脈必滑數倍常,此當然也。然有中年受胎,及血氣羸弱之婦,則脈見細小不數者亦有之,但於微弱之中,亦必有隱隱滑動之象,此正陰搏陽別之謂,是即妊娠之脈,有可辨也。又胎孕之脈數,勞損之脈亦數,大有相似。然損脈之數,多兼弦澀,胎孕之數,必兼和滑。
此當於幾微中,辨其邪氣胃氣之異,而再審以證,自有顯然可見者。
凡辨男女之法,自古及今,無不以陰陽二字為綱領。然言多矛盾,悉屬疑似。茲余以坎離之象定之,庶得其要。蓋坎為天一之卦,坎中滿,陽在內也;離為地二之卦,離中虛,陰在內也。得坎象者為男,得離象者為女。所以男脈多沉實,沉實者,中滿之象;女脈多浮虛,浮虛者,中虛之象。
無論人之老少強弱,脈之部位大小,但因象察象,無不如響之應,然尤於兩尺為最也,足稱捷法。
《脈訣》云:欲產之婦脈離經,沉細而滑也同名,夜半覺痛應分誕,來日日午定知生。《質疑》謂離經之脈,即歇至者是也。在須臾卻非病。
2. 胎候(十九)
巫方氏《顱囟經》云:一月為胞胎,精血凝也;二月為胎,形始成胚也;三月陽神為三魂;四月陰靈為七魄;五月五形分五臟也;六月六律定六腑也;七月睛開竅,通光明也;八月元神具,降真靈也;九月宮室羅布,以定生人也;十月受氣足,萬象成也。
《五臟論》有耆婆論曰:一月如珠露,二月如桃花,三月男女分,四月形象具,五月筋骨成,六月毛髮生,七月遊其魂,男能動左手,八月遊其魄,兒能動右手,九月三轉身,十月受氣足。
孫真人曰:凡兒在胎,一月胚,二月胎,三月有血脈,四月形體成,五月能動,六月諸骨具,七月毛髮生,八月臟腑具,九月谷入胃,十月百神備則生矣。生後六十日,瞳子成,能咳笑應和人;百五十日,任脈成,能自反覆;百八十日,髖骨成,能獨坐;二百一十日,掌骨成,能扶伏;三百日,髕骨成,能行也。若不能依期者,必有不平之處。
《巢氏病源論》曰:妊娠一月名胎胚,足厥陰脈養之;二月名始膏,足少陽脈養之;三月名始胎,手心主脈養之。當此之時,血不流行,形象始化,未有定儀,因感而變。欲子端正莊嚴,常口談正言,身行正事;欲子美好,宜佩白玉;欲子賢能,宜看詩書,是謂外象而內感者也。
四月始成其血脈,手少陽脈養之;五月始成其氣,足太陰脈養之;六月始成其筋,足陽明脈養之;七月始成其骨,手太陰脈養之;八月始成膚革,手陽明脈養之;九月始成毛髮,足少陰脈養之;十月五臟、六腑、關節、人神皆備,此其大略也。
陳臨川曰:嘗試推巢氏所論云妊娠脈養之理,若足厥陰,肝脈也;足少陽,膽脈也。為一臟一腑,表裡之經,余皆如此。且四時之令,必始於春木,故十二經之養,始於肝膽,所以養胎在一月二月。手心主,心胞絡脈也;手少陽,三焦脈也,屬火而夏旺,所以養胎在三月四月。
手少陰、手太陽,乃心脈也,以君主之官,無為而尊也。足太陰,脾脈也;足陽明,胃脈也。屬土而旺長夏,所以養胎在五月六月。手太陰,肺脈也;手陽明,大腸脈也。屬金而旺秋,所以養胎在七月八月。足少陰,腎脈也。屬水而旺冬,所以養胎在九月。又況母之腎臟繫於胎,是母之真氣,子之所賴也。
至十月,兒於母腹之中,受足諸臟氣脈所養,然後待時而生。此論誠有至理,世更有明之者,亦未有過於巢氏之論矣。余因述其說。
一、胎有男女之辨。《易》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顱囟經》曰:三陽所會則生男,三陰所會則生女。葛仙翁曰:男從父氣,女從母氣。《聖濟經》曰:天之德,地之氣,陰陽之至和,流薄於一體,因氣而左動則屬陽,陽資之則成男;因氣而右動則屬陰,陰資之則成女。是以胎有男女,則成有遲速;體有陰陽,則懷有向背。
故男動在三月,陽性早也;女動在五月,陰性遲也。女胎背母而懷,故母子腹軟;男胎面母而懷,故母之腹硬。此皆得理之談,所當察也。至若褚氏以精血之先後言男女,《道藏經》以一日、三日、五日得者為男等說,總屬億度渺茫,非有確見也。余不敢遵信,故別有微論,列子嗣類。
3. 安胎(二十)
凡妊娠胎氣不安者,證本非一,治亦不同。蓋胎氣不安,必有所因,或虛或實,或寒或熱,皆能為胎氣之病,去其所病,便是安胎之法。故安胎之方不可執,亦不可泥其月數,但當隨證隨經,因其病而藥之,乃為至善。若謂白朮、黃芩乃安胎之聖藥,執而用之,鮮不誤矣。
一、胎氣有寒而不安者,其證或吞酸吐酸,或嘔惡脹滿,或喜熱畏涼,或下寒泄瀉,或脈多沉細,或絕無火證,而胎有不安者,皆屬陽虛寒證,但溫其中而胎自安矣。宜用溫胃飲、理陰煎之類加減主之。亦當以平素之臟氣,察其何如,酌而用之。
一、胎氣有熱而不安者,其證必多煩熱,或渴或躁,或上下不清,或漏血、溺赤,或六脈滑數等證。宜涼胎飲、保陰煎之類主之。若但熱無虛者,如枳殼湯、一母丸、黃芩散之類,皆可擇用,清其火而胎自安矣。
一、胎氣有虛而不安者,最費調停。然有先天虛者,有後天虛者,胎元攸系,盡在於此。先天虛者,由於稟賦,當隨其陰陽之偏,漸加培補,萬毋欲速,以期保全。後天虛者,由於人事,凡色欲勞倦,飲食七情之類,皆能傷及胎氣,治此者,當察其所致之由,因病而調,仍加戒慎可也。然總之不離於血氣之虛,皆當以胎元飲為主。
若心脾氣虛於上者,宜逍遙飲、歸脾湯、壽脾煎之類主之。若肝腎不足於下者,宜左歸飲、右歸飲、固陰煎主之。若氣血俱虛者,宜五福飲、八珍湯、十全大補湯之類主之。若脾腎氣虛而兼帶濁者,宜秘元煎、菟絲煎之類主之。若多嘔惡者,當隨前證前方,各加二陳湯之類以和之。
凡治虛證,貴在隨機應變,誠有不可以鑿執言者。
一、胎氣有實滯氣滯,凡為惡阻,為脹滿而不安者,惟其素本不虛,而或多鬱滯者乃有之,但察其所由而開之導之,諸治實者固無難也。嘔吐不止者,二陳湯加枳殼、砂仁主之,或用人參橘皮湯亦妙。食滯脹滿不安者,小和中飲加減主之。肝氣滯逆,脹滿不安者,解肝煎主之。
怒動肝氣兼火者,化肝煎主之。脾肺氣滯,上攻作痛者,紫蘇飲主之。氣滯兼痰者,四七湯、二陳湯加當歸主之。氣滯兼火,為脹為煩者,枳殼湯、束胎丸之類主之。
一、王節齋曰:調理妊婦,在於清熱養血,白朮補脾為安胎君藥,條實黃芩為安胎聖藥,清熱故也,暑月宜加用之。此一說者,雖若有理,而實有大病,不可不辨也。夫孕之胎氣,必隨母之臟氣,大都陰虛者多熱氣,陽虛者多寒氣,寒之則寒,熱之則熱者,是為平氣。今以十人言之,則寒者居其三,熱者居其三,平者居其四,此大較也。
若謂受胎之後,必增內熱,自與常人不同,則何以治惡阻者,必用二陳、六君、生薑、半夏之屬而後效,其果增熱否乎?故治熱宜黃芩,寒則不宜也。非惟寒者不宜,即平氣者亦不宜。蓋凡今之胎婦,氣實者少,氣虛者多。氣虛則陽虛,而再用黃芩,有即受其損而病者,有用時雖或未覺,而陰損胎元,暗殘母氣,以致產婦羸困,或兒多脾病者,多由乎此。
奈今人不能察理,但以聖藥二字,認為胎家必用之藥,無論人之陰陽強弱,凡屬安胎,無不用之,其害蓋不少矣。至若白朮,雖善安胎,然或用不得善,則其性燥而氣閉,故凡陰虛者非可獨用,氣滯者亦當權宜。是以用藥之難,當如盤珠,有不可膠柱而鼓瑟也。
立齋曰:妊娠若元氣不實,發熱倦怠,或胎氣不安,用當歸散。因氣惱,加枳殼;胸膈痞悶,再加蘇梗;或作痛,加柴胡。若飲食不甘,或欲嘔吐,用六君加紫蘇、枳殼。若惡阻嘔逆,頭眩體倦,用參橘散;未應,用六君子湯。若惡阻嘔吐,不食煩悶,亦用參橘散之類。若頓僕胎動,腹痛下血,用膠艾湯;未應,用八珍加膠、艾。
若頓僕、毒藥,腰痛短氣,用阿膠散;未應,煎送知母丸。若頓僕胎傷,下血腹痛,用佛手散;未應,用八珍送知母丸。若心驚膽怯,煩悶不安,名子煩,用竹葉湯。未應,血虛佐以四物,氣虛佐以四君。若下血不止,名胎漏,血虛用二黃散,血去多用八珍湯。未應,用補中益氣湯。
若因事而動,下血,用枳殼湯加生、熟地黃;未應,或作痛,更加當歸。血不止,八珍加膠艾。若不時作痛,或小腹重墜,名胎痛,用地黃當歸湯;未應,加參、朮、陳皮。或因脾氣虛,用四君加歸、地;中氣虛,用補中益氣湯。若面目虛浮,肢體如水氣,名子腫,用《全生》白朮散;未應,用六君子湯。
下部腫甚,用補中益氣倍加茯苓。或因飲食失宜,嘔吐泄瀉,此是脾胃虧損,用六君子湯。若足指發腫,漸至腿膝,喘悶不安,或足指縫出水,名水氣,用天仙藤散;脾胃虛弱,兼以四君子;未應,用補中益氣,兼以逍遙散。若胎氣上攻,心腹脹滿作痛,名子懸,用紫蘇飲。
飲食不甘,兼四君子;內熱晡熱,兼逍遙散。若小便澀少,或成淋瀝,名子淋,用安營散;不應,兼八珍湯。腿足轉筋,而小便不利,急用八味丸,緩則不救。若項強筋攣,語澀痰盛,名子癇,用羚羊角散。或飲食停滯,腹脹嘔吐,此是脾胃虛弱,而不能消化,用六君子湯;不應,用平胃散加參、苓。
或胎作脹,或脹作痛,此是脾胃氣虛,不能承載,用安胎飲加升麻、白朮;不應,用補中益氣湯。或臍腹作脹,或小便淋閉,此是脾胃氣虛,胎壓尿胞,用四物加二陳、參、術,空心服後探吐,藥出氣定,又服又吐,數次必安。或因勞役所傷,或食煎妙,小便帶血,此是血得熱而流於胞中,宜清膀胱,用逍遙散。
或遺尿不禁,或為頻數,此是肝火血熱,用加味逍遙散。若胸滿腹脹,小便不通,遍身浮腫,名胎水不利,用鯉魚湯;脾胃虛,佐以四君子。病名同而形證異,形證異而病名同,聊見本方。凡用見證之藥不應,當分月經治之。
徐東皋曰:胎有不安而腰疼腹痛,甚則至於下墜者,未必不由氣血虛,無所營養而使之然也。夫胎之在腹,如果之在枝,枝枯則果落,固理之自然。婦人性偏恣欲,火動於中,亦能致胎不安而有墮者,大抵不外乎屬虛屬火二者之間,清熱養血之治盡之矣。此外有二因動胎者,又不可不知也。
有因母病動胎者,但療母病則胎自穩;有因觸傷動胎者,當以安胎藥二三劑而胎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