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全書》~ 卷之三十四天集·雜證謨 (6)
卷之三十四天集·雜證謨 (6)
1. 述古論（共三條）
立齋曰：大抵此證，多由勞傷氣血，腠理不密，或醉後房勞沐浴，或登山涉水，外邪所乘，衛氣相搏，濕熱相火，血隨火化而致。故淮揚閩廣間多患之。近代先哲云：感天地肅殺惡氣所致。其上體先見或多者，毒在上也；下體先見或多者，毒在下也。蓋氣分受邪則上多，血分受邪則下多，氣血俱受則上下齋見。
凡眉毛先落者，毒在肺；面發紫泡者，毒在肝；腳底先痛或穿者，毒在腎；遍身如癬者，毒在脾；目先損者，毒在心，此五臟受病之重者也。又一曰皮死，麻木不仁；二曰肉死，針刺不痛；三曰血死，潰爛；四曰筋死，指脫；五曰骨死，鼻柱壞。此五臟受傷之不可治者也。若聲啞目盲，尤為難治。
又治法當辨本證、兼證、變證、類證、陰陽虛實而斟酌焉。若妄投燥熱之劑，膿水淋漓則肝血愈燥，腎水愈枯，相火愈旺，反成敗證矣。
一、癘瘍所患，非止一臟。然其氣血無有弗傷，兼證無有弗見，況積歲而發見於外。須分經絡之上下，病勢之虛實，不可概施攻毒之藥，當先助胃壯氣，使根本堅固，而後治其瘡可也。經云：真氣奪則虛，邪氣勝則實。凡云病屬有餘者，當察其元氣不足。
《耆婆惡病論》曰：疾風有四百四種，總而言之不出五種，即是五風：一曰黃風，二曰青風，三曰白風，四曰赤風，五曰黑風，其風合五臟，故曰五風。五風生五蟲：黃風生黃蟲，青風生青蟲，白風生白蟲，赤風生赤蟲，黑風生黑蟲，食人五臟。若食人脾，語變聲散。食人肝，眉睫墮落。
食人心，遍身生瘡。食人肺，鼻柱崩倒，鼻中生瘜肉。食人腎，耳鳴啾啾，或如車行雷鼓之聲。若食人皮，皮膚頑痹。食人筋，肢節墮落。五風合五臟，蟲生致多，入於骨髓，往來無礙，壞於人身，名曰疾風。疾風者，是癘風之根本也。病之初起，或如針錐所刺，名曰刺風。
或如蟲走，名曰遊風。遍身掣動，名曰瞤風。不覺痛癢，名曰頑風。肉起如桃李小棗核，從頭面起者，名曰順風。從兩腳起者，名曰逆風。如連錢團圓，赤白青烏斑駁，名曰𤻪風。或遍體生瘡，或如疥癬，或如魚鱗，或如榆莢，或癢或痛，黃汁流出，肢節壞爛，為膿為血，或不癢不痛，或起或滅，青黃赤白黑，變易不定。
病起之由，皆因冷熱不調，流於五臟，通徹骨髓，用力過度，飲食雜穢，房室不節，虛勞動極，汗流遍體。因茲積熱於五臟，致生多蟲，食人五臟、骨髓、皮肉、筋節，久久敗壞，名曰癘風。惟見黑蟲者，最為難治，人得此疾，速宜棄家室財物，離妻妾，入山靜養療治，無有不瘥。
白話文：
立齋說：這種病症，多半是因為過度勞累損傷氣血，導致皮膚腠理不夠緊密，或是醉酒後行房、洗澡，或是登山涉水，外來的邪氣侵入，與體內的衛氣互相搏鬥，濕熱之氣與相火相互作用，血液隨著火氣而發生變化所導致的。因此在淮揚、福建、廣東一帶比較常見。近代的前輩醫家認為，這是因為感受了天地間肅殺的惡劣之氣所引起的。如果病症先在上半身出現或較多，表示毒邪在上半身；如果先在下半身出現或較多，表示毒邪在下半身。大致來說，氣分受到邪氣侵襲，則上半身病症較多；血分受到邪氣侵襲，則下半身病症較多；如果氣血同時受到邪氣侵襲，則上下半身都會出現病症。
凡是眉毛先脫落的，表示毒邪在肺；臉上長出紫色水泡的，表示毒邪在肝；腳底先感到疼痛或出現潰爛的，表示毒邪在腎；全身長出像癬一樣的皮疹的，表示毒邪在脾；眼睛先受到損傷的，表示毒邪在心，這是五臟受病較嚴重的表現。此外，還有五種更嚴重的病情：第一種是皮膚失去知覺，麻木不仁；第二種是肌肉失去知覺，針刺也不覺得痛；第三種是血液受損，出現潰爛；第四種是筋脈受損，手指脫落；第五種是骨頭受損，鼻樑塌陷。這是五臟受到嚴重損傷，難以治癒的狀況。如果出現聲音嘶啞或失明的狀況，就更加難以治療。
治療時應辨別疾病的本證、兼證、變證、類似證，以及陰陽虛實的情況，仔細考慮後再下藥。如果隨意使用燥熱的藥物，導致膿水不斷流出，那就會使肝血更加乾枯，腎水更加耗竭，相火更加旺盛，反而會使病情惡化。
一、癘瘍這種病症的發生，不只影響一個臟腑。但是，患者的氣血一定會受到損傷，兼證一定會出現，何況這種病症是經過多年累積才顯現出來的。必須分辨病變發生在經絡的上下部位，以及病勢的虛實情況，不可一概使用攻毒的藥物，應當先幫助脾胃，強健體內正氣，使根本穩固後，再治療瘡瘍。醫書說：「正氣虛弱則身體虛弱，邪氣強盛則身體強盛。」凡是說疾病屬於有餘之證的，應當仔細觀察其是否元氣不足。
《耆婆惡病論》中提到：疾風病有四百四種，總的來說不外乎五種，也就是五風：第一種是黃風，第二種是青風，第三種是白風，第四種是赤風，第五種是黑風。這五種風與五臟相對應，所以稱為五風。五風會產生五種蟲：黃風產生黃蟲，青風產生青蟲，白風產生白蟲，赤風產生赤蟲，黑風產生黑蟲，這些蟲會侵蝕人體的五臟。如果蟲侵蝕脾，說話的聲音就會改變且渙散。如果侵蝕肝，眉毛和睫毛就會脫落。如果侵蝕心，全身就會長瘡。如果侵蝕肺，鼻樑就會塌陷，鼻孔裡長出息肉。如果侵蝕腎，耳朵就會出現鳴叫聲，有的像車輪滾動或雷聲一樣。如果蟲侵蝕皮膚，皮膚就會變得麻木。如果侵蝕筋，肢體關節就會脫落。五風與五臟相互作用，產生大量蟲子，這些蟲子會進入骨髓，來去自如，破壞人體，這就是所謂的疾風。疾風是癘風的根本原因。病症剛開始發作時，有的像針刺一樣的疼痛，稱為刺風。有的像蟲子在爬行，稱為遊風。有的全身抽搐，稱為瞤風。有的則不覺得疼痛或搔癢，稱為頑風。有的皮膚上長出像桃子、李子或小棗核般的疙瘩，從頭臉開始出現的稱為順風，從腳開始出現的稱為逆風。有的像錢幣一樣，圓形，呈現紅、白、青、黑等斑駁的顏色，稱為𤻪風。有的遍體生瘡，有的像疥癬，有的像魚鱗，有的像榆樹莢，有的會癢或痛，會流出黃色的汁液，肢體關節會潰爛，變成膿或血，有的則不癢不痛，有的時好時壞，呈現青、黃、赤、白、黑等不定顏色。
疾病發生的原因，都是因為身體的冷熱失調，導致邪氣流竄到五臟，深入骨髓，加上過度勞累、飲食不潔、房事不節制、過度勞累、汗流浹背等因素，使得熱邪積聚在五臟，進而產生許多蟲子，這些蟲子會侵蝕人體的五臟、骨髓、皮膚、肌肉和筋骨，久而久之就會使身體敗壞，這就是所謂的癘風。其中，如果出現黑蟲，是最難治療的。人如果得了這種病，應該儘快拋棄家產，離開妻子，到山中靜養治療，這樣才有康復的希望。
2. 述古治法（共八條）
薛立齋曰：凡癘瘍，當知有變有類之不同，而治法有汗有下，有砭刺攻補之不一。蓋兼證當審輕重，變證當察先後，類證當詳真偽，而汗、下、砭刺、攻補之法，又當量其人之虛實，究其病之原委而施治之。蓋虛者，形氣虛也；實者，病氣實而形氣未必實也。
一、癘瘍砭刺之法，子和張先生謂：一汗抵千針。蓋以砭血不如發汗之周遍也。然發汗即出血，出血即發汗，二者一律。若惡血凝滯在肌表經絡者，宜刺宜汗，取委中出血則效。若惡毒蘊結於臟腑，非盪滌其內則不能痊。若毒在外者，非砭刺遍身患處及兩臂腿腕，兩手足指縫各出血，其毒必不能散。
若表裡俱受毒者，非外砭內泄，其毒決不能退。若上體多，宜用醉仙散，取其內蓄惡血從齒縫中出，乃刺手指縫並臂腕，以去肌表毒血。若下體多，宜用再造散，令惡血陳蟲從穀道中出，仍針指足縫並腿腕，隔一二日更刺之，以血赤為度。如有寒熱頭痛等證，當大補氣血為主。
一、癘瘍服輕粉之劑，若腹痛去後，兼有膿穢之物，不可用藥止之。若口舌腫痛，穢水時流，作渴、發熱喜冷。此為上焦熱毒，宜用瀉黃散。若寒熱往來，宜用小柴胡湯加知母。若口齒縫出血，發熱而大便秘結，此為熱毒內淫，宜用黃連解毒湯。若大便調和，用《局方》犀角地黃湯。若穢水雖盡，口舌不愈，或發熱作渴而不飲冷，此虛熱也，宜七味白朮散。
一、癘瘍手足腿臂或各指拳攣者，由陰火熾盛，虧損氣血，當用加味逍遙散加生地黃，及換肌散兼服。
一、癘瘍生蟲者，以五方風邪翕合，相火制金，金衰不能平木，所以化蟲。內食五臟，而證則見於外也。宜用升麻湯送瀉清丸，或樺皮散以清肺肝之邪。外灸承漿，以疏陽明、任脈，則風熱息而蟲不生矣。若肝經虛熱者，佐以加味逍遙散、六味地黃丸。
徐東皋曰：經云：汗之則瘡已。況癩之為風，尤瘡之最惡者。故曰：癘風諸瘡熱久，熱則生風，且癘風尤染肅殺之氣而成者，若非汗法，何以去其毒風？所以汗之一法，乃治癘之最要者。其餘諸方，次第用之可也。凡患人身上癢甚，蓋以風邪氣鬱，血不榮敷而然，宜四物湯加黃芩、白芷調浮萍末服，發汗而愈。
一、癘風灸法，先服樺皮散，自少至多，服五七日，灸承漿穴七壯。灸瘡愈後，再灸之。凡三灸之後，服二聖散泄熱，祛血中之風邪，時更以升麻湯送下瀉清丸為佳。倘年深日久，即以愈風丹、換骨丹等方，詳而用之。
一、凡大風初起，頭面搔癢，更有紅紫疹塊起者，即可服防風通聖散加苦參、天麻、蟬蛻數十帖，外用七珍湯浴洗，發汗則易愈。大忌五辛葷腥厚味半年，必不再發。
白話文：
薛立齋說：凡是癩病或瘡瘍，要知道它們有變化和類型的不同，所以治療方法有發汗、瀉下、砭刺（放血）和攻補等方式，不能一概而論。應該考慮兼有的其他症狀，分辨其輕重；觀察病情的變化，區分先後；辨別相似的症狀，詳察其真偽。而發汗、瀉下、砭刺、攻補等治療方法，又應根據患者的身體虛實狀況，仔細研究病因來實施治療。所謂的「虛」，是指身體的精氣虛弱；而所謂的「實」，是指病邪的氣勢旺盛，但身體的精氣未必虛弱。
一、關於癩病或瘡瘍的砭刺放血方法，張子和先生說：「一次發汗勝過千次針刺」。因為放血不如發汗那樣周遍。但發汗的過程本身也會出血，出血也等於發汗，兩者道理相同。如果惡血凝滯在皮膚表面和經絡中，就適合用針刺放血和發汗，刺委中穴出血就會有效。如果毒邪蘊結在臟腑裡面，不將內部的毒邪清除就無法痊癒。如果毒邪在體表，不對全身患處、兩臂腿腕以及手指腳趾縫刺血放毒，毒邪就不能散去。
如果表裡同時受毒，不將體表的毒邪用砭刺引出，再將體內的毒邪排出，就無法退毒。如果上半身毒邪較多，適合用醉仙散，讓積蓄的惡血從牙縫中流出，同時刺手指縫和臂腕，以去除皮膚表面的毒血。如果下半身毒邪較多，適合用再造散，讓惡血和寄生蟲從肛門排出，仍要針刺腳趾縫和腿腕，隔一兩天再刺，以刺出的血呈紅色為度。如果有發冷發熱、頭痛等症狀，應以大補氣血為主。
二、患癩病或瘡瘍服用輕粉等藥物，如果腹痛停止後，同時出現膿液等穢物，不要用藥強行阻止。如果口舌腫痛，穢水不斷流出，口渴、發熱且喜歡涼爽，這是上焦有熱毒，適合用瀉黃散。如果時冷時熱，適合用小柴胡湯加知母。如果牙齦出血，發熱且大便秘結，這是熱毒內侵，適合用黃連解毒湯。如果大便正常，則用《局方》的犀角地黃湯。如果穢水排淨，但口舌仍然不癒，或是發熱口渴但不喜歡喝涼水，這是虛熱，適合用七味白朮散。
三、患癩病或瘡瘍導致手、腳、腿、手臂或手指拳頭攣縮，是因為陰火過盛，耗損氣血，應當服用加味逍遙散加生地黃，以及換肌散一起服用。
四、患癩病或瘡瘍生蟲，是由於五方風邪夾雜，相火克制金氣，金氣衰弱不能平抑木氣，所以化生蟲子。蟲子在體內侵蝕五臟，而病症則表現在體外。應該用升麻湯送服瀉清丸，或樺皮散，來清除肺肝的邪氣。外用艾灸承漿穴，以疏通陽明經和任脈，這樣風熱就會消退，蟲子就不會再生。如果是肝經虛熱，可輔以加味逍遙散、六味地黃丸。
徐東皋說：醫書上說：「發汗就能使瘡瘍痊癒。」何況癩病屬於風病，是瘡瘍中最嚴重的。所以說：癩病或瘡瘍的熱邪累積很久，熱就會生風，而且癩病往往是由感染肅殺之氣而造成的。如果不使用發汗的方法，如何去除其毒風呢？所以發汗的方法，是治療癩病最重要的方法。其他的治療方法，可以依序使用。凡是患者身上非常癢，是因為風邪氣鬱，血不能正常濡養皮膚所導致，適合用四物湯加黃芩、白芷調和浮萍末服用，發汗就會痊癒。
五、關於癩病的艾灸療法，先服用樺皮散，由少到多，服用五到七天，然後艾灸承漿穴七壯。等艾灸的傷口癒合後，再進行艾灸。連續三次艾灸後，服用二聖散來清除熱邪，去除血液中的風邪，同時配合升麻湯送服瀉清丸效果更佳。如果病情拖延很久，可以用愈風丹、換骨丹等方子，仔細辨證後使用。
六、凡是大風病初起，頭面搔癢，並且出現紅紫色的疹塊，就可以服用防風通聖散加苦參、天麻、蟬蛻數十帖，外用七珍湯洗浴，發汗就容易痊癒。最忌諱吃辛辣、葷腥和肥膩的食物半年，這樣病就不會再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