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賓

《景岳全書》~ 卷之三十一貫集·雜證謨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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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三十一貫集·雜證謨 (8)

1. 論證(共七條)

黃疸一證,古人多言為濕熱,及有五疸之分者,皆未足以盡之。而不知黃之大要有四:曰陽黃,曰陰黃,曰表邪發黃,曰膽黃也。知此四者,則黃疸之證,無餘義矣。丹溪曰:疸不必分五種,同是濕熱,如盦曲相似。豈果皆如盦曲,悉可謂之濕熱耶?弗足憑也,愚列如下。

一、陽黃證,因濕多成熱,熱則生黃,此即所謂濕熱證也。然其證必有身熱,有煩渴,或躁擾不寧,或消穀善飢,或小水熱痛赤澀,或大便秘結,其脈必洪滑有力。此證不拘表裡,或風濕外感,或酒食內傷,皆能致之。但察其元氣尚強,脾胃無損,而濕熱果盛者,直宜清火邪,利小便,濕熱去而黃自退,治此者本無難也。

一、陰黃證,則全非濕熱,而總由血氣之敗。蓋氣不生血,所以血敗,血不華色,所以色敗。凡病黃疸,而絕無陽證陽脈者,便是陰黃。陰黃之病,何以致然?蓋必以七情傷臟,或勞倦傷形,因致中氣大傷,脾不化血,故脾土之色,自見於外。其為病也,必喜靜而惡動,喜暗而畏明。

凡神思困倦,言語輕微,或怔忡眩暈,畏寒少食,四肢無力,或大便不實,小水如膏,及脈息無力等證,悉皆陽虛之候。此與濕熱發黃者,反如冰炭,使非速救元氣,大補脾腎,則終無復元之理。且此證最多,若或但見色黃,不察脈證,遂云黃疸同是濕熱,而治以茵陳梔子瀉火利水等劑,則無有不隨藥而斃者。

一、表邪發黃,即傷寒證也。凡傷寒汗不能透,而風濕在表者,有黃證;或表邪不解,自表傳裡,而濕熱鬱於陽明者,亦有黃證。表邪未解者,必發熱身痛,脈浮少汗,宜從汗散;濕熱內郁者,必煩熱,脈緩滑,多汗,宜從分消清利。若陽明實邪內郁,而痞結脹滿者,宜先下之。然後清其餘熱,則自無不愈。

一、膽黃證,凡大驚大恐,及鬥毆傷者皆有之。嘗見有虎狼之驚,突然喪膽而病黃者,其病則驟;有酷吏之遭,或禍害之慮,恐怖不已而病黃者,其病則徐。如南北朝齊永明十一年,有太學生魏准者,因惶懼而死,舉體皆青,時人以為膽破,即此之類。又嘗見有鬥毆之後,日漸病黃者,因傷膽而然,其證則無火無濕,其人則昏沉困倦,其色則正黃如染。凡此數證,皆因傷膽,蓋膽傷則膽氣敗而膽液泄,故為此證。

經曰:膽液泄則口苦,胃氣逆則嘔苦,故曰嘔膽,義猶此也。且膽附於肝,主少陽春生之氣,有生則生,無生則死。故經曰:凡十一藏,皆取決於膽者,正以膽中生氣,為萬化之元也。若此諸證,皆以膽傷,膽傷則生氣敗,生氣既敗,其能生乎?所以凡患此者,多致不救。然當察其傷之微甚,速救其本,猶可挽回,而煉石補天之權,則操之醫之明者。

一、黃疸大法,古有五疸之辨:曰黃汗,曰黃疸,曰谷疸,曰酒疸,曰女勞疸。總之,汗出染衣,色如檗汁者,曰黃汗;身面眼目黃如金色,小便黃而無汗者,曰黃疸;因飲食傷脾而得者,曰谷疸;因酒後傷濕而得者,曰酒疸;因色欲傷陰而得者,曰女勞疸。雖其名目如此,然總不出陰陽二證,大多陽證多實,陰證多虛,虛實弗失,得其要矣。

一、黃疸難治證:凡寸口無脈,鼻出冷汗,腹膨,形如煙燻,搖頭直視,環口黎黑,油汗發黃,久之變黑者,皆難治。

2. 論治(共五條)

一、陽黃證,多以脾濕不流,鬱熱所致,必須清火邪,利小水,火清則溺自清,溺清則黃自退。輕者,宜茵陳飲、大分清飲、梔子柏皮湯之類主之。若閉結熱甚,小便不利,腹滿者,宜茵陳蒿湯、梔子大黃湯之類主之。

一、陰黃證,多由內傷不足,不可以黃為意,專用清利。但宜調補心脾腎之虛,以培血氣,血氣復則黃必盡退。如四君子湯、五君子煎、壽脾煎、溫胃飲之類,皆心脾之要藥也。若六味丸、八味丸、五福飲、理陰煎,及左歸、右歸、六味回陽等飲,皆陰中之陽虛者所宜也。若元氣虛不至甚,而兼多寒濕者,則以五苓散、四苓散,或茵陳五苓散之屬加減用之亦可。

一、傷寒發黃,凡表邪未清,而濕熱又盛者,其證必表裡兼見,治宜雙解,以柴苓湯,或茵陳五苓散主之。若內熱甚,而表邪仍在者,宜柴苓煎主之。若但有濕熱內實脹閉等證,而外無表邪者,宜茵陳蒿湯主之。若因內傷勞倦,致染傷寒者,亦多有發黃之證。但察其本無濕熱實邪等證,即當以陰黃之法調補治之。

或用後韓祇和法亦可。若但知攻邪,則未有不敗。故孫真人曰:黃疸脈浮者,當以汗解之。宜桂枝加黃耆湯,此即補虛散邪之法也。外傷寒門別有正條,所當並察。

一、膽黃證,皆因傷膽而然,膽既受傷,則臟氣之損敗可知,使非修緝培補,則必至決裂。故凡遇此等證候,務宜大用甘溫,速救元氣。然必察其所因之本,或兼酸以收其散亡,或兼澀以固其虛脫,或兼重以鎮其失守之神魂,或與開道利害以釋其不解之疑畏。凡諸用藥,大都宜同陰黃證治法,當必有得生者。若治此證,而再加克伐、分利,則真如壓卵矣。

一、治黃之法,本當清濕利小便,然亦多有不宜利者,說詳濕證門論治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