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全書》~ 卷之十四性集·雜證謨 (8)
卷之十四性集·雜證謨 (8)
1. 辨古(共四條)
嚴用和曰:或乘涼飲冷,當風臥濕,飢飽失時,致脾胃不和,痰積中脘,遂成此疾,所謂無痰不成瘧也。
張子和曰:《內經》既以夏傷於暑而為瘧,何世醫皆以脾寒治之,用薑、附、硫黃之類,甚者歸之祟怪,良可笑也。又或因夏月飲食生冷之類,指為食瘧,此又非也。豈知《內經》之論則不然,皆夏傷於暑,遇秋風寒而後作也。邪熱淺則連日,邪熱深則間日,併入於裡則寒,併入於表則熱,若此論則了不相干於脾也。
治平之時,其民夷靜,雖用砒石、辰砂有毒之藥,以熱治熱,亦能取效。擾攘之時,其民勞苦,內火與外火俱動,以熱攻熱,轉為瀉痢、吐血、瘡瘍、嘔吐之疾,豈與夷靜之人同治哉。予嘗用張長沙汗吐下三法,愈瘧病極多,大忌錯作脾寒治之。
愚謂瘧疾之作,本由風寒水濕之邪感而致病,亦或有非風非水而衣薄受涼,凡體怯者,皆能為瘧。及其病深,則未免因經及臟,因表及里,故有不慎飲食而更甚者,有不慎勞役而增病者,總之無非外邪為之本,豈果因食因痰有能成瘧者耶?今觀朱丹溪之言,亦以痰食並列,嚴用和則悉歸之痰。蓋皆因陳氏之說,而殊失《內經》之正意矣。
故張子和亦以祟怪為笑,以食瘧為非,而云治平擾攘時當分治,是皆有理確見也。獨怪其以暑為火,而且謂擾攘之時,其民勞苦,大忌錯作脾寒治之,而嘗用汗吐下三法。恐此言亦屬偏見也。念余幸逢明盛,固不知擾攘景象,第以勞苦過傷之人,其虛更甚,又豈無三陽疲損等證,而可俱謂之火,及可盡用三法乎?甚哉立言之難,於此可見,而時中之不易得也如此。
白話文:
辨古(共四條)
嚴用和說:有人因為貪涼飲用冰冷的飲料,或在有風的地方睡覺、躺在潮濕的地方,或是吃飯時間不規律,導致脾胃功能失調,痰液積聚在中脘部位,就形成了這種疾病(瘧疾),所以說沒有痰就不會得瘧疾。
張子和說:《黃帝內經》明明說瘧疾是因為夏天受暑氣侵襲造成的,為什麼現在的醫生都用治療脾寒的方法來治療呢?用薑、附子、硫磺之類的藥物,嚴重的人甚至認為是鬼神作祟,真是可笑啊。還有人說是因為夏天吃了生冷的食物而導致瘧疾,這也是不對的。《黃帝內經》的觀點並不是這樣,瘧疾都是因為夏天受了暑氣,到了秋天又感受了風寒才發作的。邪熱侵襲的淺就連續發作,侵襲的深就間隔發作,侵入到體內就表現為寒症,侵入到體表就表現為熱症,這樣看來,瘧疾和脾沒有關係啊。
太平盛世的時候,老百姓安居樂業,即使使用砒石、辰砂這種有毒的藥物,用熱性藥物來治療熱性疾病,也能夠見效。但是戰亂動盪的時候,老百姓勞苦,體內的火氣和外界的火氣一起發作,再用熱性藥物來攻擊熱性疾病,反而會導致腹瀉、嘔吐、吐血、長瘡等疾病。這怎麼能和太平盛世的老百姓用一樣的方法治療呢?我曾經用張仲景的發汗、催吐、瀉下三種方法,治好了很多瘧疾,非常忌諱把瘧疾當作脾寒來治療。
我認為瘧疾的產生,本來就是因為感受了風、寒、濕等外邪而導致的,也有可能是因為沒有感受風邪和水濕,只是穿的衣服太少而著涼,凡是身體虛弱的人,都可能得瘧疾。等到病情加深,難免會影響到經脈和內臟,從體表傳入體內,所以有的人因為飲食不慎而加重病情,有的人因為勞累過度而病情加重。總的來說,都是外邪引起的,難道真的是因為吃了什麼或是有痰而得瘧疾嗎?現在看朱丹溪的說法,也把痰和食物並列,嚴用和則完全歸咎於痰。他們都是因為陳氏的說法,而大大地偏離了《黃帝內經》的正確觀點。
所以張子和也認為把瘧疾歸咎於鬼怪很可笑,認為因為吃東西而導致瘧疾是不對的,並且說太平盛世和戰亂時期應該用不同的方法治療,這些觀點都是有道理的、有見地的。只是奇怪他把暑邪當作火邪,而且說戰亂時期,老百姓勞苦,非常忌諱把瘧疾當作脾寒來治療,並使用發汗、催吐、瀉下三種方法。恐怕這種說法也有些片面。我幸運地生活在太平盛世,不知道戰亂的情形,但認為勞累過度的人,身體會更加虛弱,難道就沒有三陽經虛弱等症狀嗎?難道都可以把它們都當作火邪,都可以用這三種方法嗎?真是說話很難啊,從這裡就可以看出來,要做到恰到好處是很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