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全書》~ 卷之十四性集·雜證謨 (4)
卷之十四性集·雜證謨 (4)
1. 論汗
凡古人治瘧之法，若其久而汗多，腠理開泄，陽不能固者，必補斂之；無汗則腠理致密，邪不能解，必發散之。故曰：有汗者要無汗，扶正為主；無汗者要有汗，散邪為主。此大法也。蓋瘧本外邪，非汗不能解，若不知散解其邪，而妄用劫劑，多致胃氣受傷，邪不能解，必反難愈。此宜以補劑為主，加減取汗，汗後再加補養可也。
若邪在陰分，則下體最難得汗，補藥力到，自然汗出至足，方是佳兆。凡病此而邪有未解者，大忌飽食，亦以汗之難易為優劣也。凡寒邪之自外而入者，得汗即解，如傷寒之類皆是也。而惟時瘟時瘧之病，則病有淺深之不同。即如病瘟者，雖有大汗而熱仍不退。病瘧者，屢發屢汗而瘧猶不止，此其所感最深，故不能以一二汗而即愈，或通身如洗而猶不能透。若此者，但當察其強弱，仍漸次再汗之，方得邪解。
故不可謂汗後必無邪也。此但當以脈之緊與不緊，及頭身之痛與不痛，寒熱之甚與不甚為辨耳。然又有雖已得汗，邪氣將解而不守禁忌，或因於勞，或因於欲，或受生冷微邪，或胃氣未清，因而過食，隨觸隨發，此其舊邪未盡而新邪又至，纏綿深固，因致留連者，亦必宜仍從汗解，但其宜固宜散，則猶當以酌虛實為首務。
白話文：
古時候治療瘧疾的方法，如果病人病久了，汗流很多，皮膚毛孔開洩，陽氣無法固守，就必須用補藥來收斂；如果沒有汗，表示皮膚毛孔緊密，邪氣無法排出，就必須用發散的方式讓它出汗。所以說：「有汗的時候要讓它停止出汗，以扶助正氣為主；沒有汗的時候要讓它出汗，以驅散邪氣為主。」這是治療瘧疾的大原則。因為瘧疾本來就是外來的邪氣，不靠出汗是無法解除的。如果不知道要發散邪氣，而隨便使用猛烈的藥物，往往會傷到胃氣，邪氣無法排出，反而更難痊癒。這種情況應該以補藥為主，再根據情況增減藥材來幫助發汗，出汗後再用補藥來調養就可以了。
如果邪氣侵入到身體的陰分，那麼下半身最難出汗，等到補藥的藥力發揮作用，自然會從腳開始流汗，這才是好的徵兆。凡是得了這種病，而邪氣還沒完全解除的，最忌諱吃太飽，也應該根據容易出汗或不容易出汗來判斷病情的輕重。一般來說，寒邪從體外侵入，只要出汗就會好，像是傷寒這類的病都是這樣。但是像時疫和瘧疾這類的病，病情有深淺的不同。像是得時疫的人，即使流了很多汗，發燒還是不會退；得瘧疾的人，雖然每次發病都流汗，但瘧疾還是不會停止。這是因為他們感受到的邪氣最深，所以不能靠一兩次出汗就痊癒，甚至有可能全身都濕透了還是無法徹底發汗。遇到這種情況，應該觀察病人的體質強弱，慢慢地再次發汗，才能夠解除邪氣。
所以不能認為出汗後就一定沒有邪氣了。這時應該從脈搏的緊繃程度、頭身是否疼痛、以及寒熱的嚴重程度來判斷。然而，也有一些人雖然已經出汗，邪氣也快要解除了，卻沒有好好遵守禁忌，因為過於勞累、縱慾、受到生冷食物或輕微邪氣的影響，或是胃氣還沒清澈就吃太多東西，就會立刻復發。這是因為舊的邪氣還沒完全清除，新的邪氣又進來，兩者糾纏在一起，導致病情拖延。這種情況還是應該用發汗的方式來治療，但應該用補還是用散，就必須根據病人的體質虛實來決定。
2. 論標本
凡治瘧當知標本。予嘗言：有標則治標，無標則治本，此最為治瘧之肯綮。何以言之？蓋標以邪氣言，本以正氣言也。夫邪正相爭，所以病瘧。凡瘧之初起，本由邪盛，此當治邪，固無疑也。若或表散已過，或久而不愈，則於邪正之間，有不可不辨矣。蓋有邪者，證必猖熾，脈必弦緊，或頭疼頭痛未除，或汗雖出而未透，凡屬形證有餘者，即其病雖已久，亦必有表邪之未清也。但覺有微邪，此猶宜兼標為治。
若汗出已多，邪解已透，別無實證實脈可據，而猶然不愈者，必由正氣全虛，或以質弱，或以年衰，故餘氣有未能卻，而真陰有未能靜耳。此當專治其本，但使元氣既復，則無有不愈。設或不明標本，無論有邪無邪，而但知攻瘧，則害者多矣。予為此說雖因瘧而發，然諸病皆同此理，明者，當心志之。
白話文：
治療瘧疾要懂得分辨標和本。我曾經說過：有標象就治療標象，沒有標象就治療根本，這才是治療瘧疾最關鍵的地方。為什麼這麼說呢？所謂標，指的是邪氣；所謂本，指的是正氣。邪氣和正氣互相爭鬥，才會導致瘧疾。通常瘧疾剛開始發作時，主要是因為邪氣旺盛，這時應該治療邪氣，這點沒有疑問。如果發散表邪的治療已經用過，或者病情拖延很久都沒好，那麼在邪氣和正氣之間，就不得不仔細分辨了。
如果有邪氣，症狀一定會很明顯，脈象一定會弦而緊，或者頭痛還沒有消除，或者汗雖然出了卻沒有完全發透，凡是屬於身體表現出有餘的狀況，即使病程已經很久，也一定有表邪沒有清除乾淨。只要感覺還有輕微的邪氣，就仍然應該兼顧標象來治療。
如果汗已經出很多，邪氣已經解散發透，沒有其他實證實脈可以依據，卻仍然沒有好轉，那一定是因為正氣完全虛弱，可能是體質虛弱，也可能是因為年紀衰老，所以殘留的邪氣不能完全去除，而真正的陰氣也沒有辦法平靜下來。這時應該專心治療根本，只要使元氣恢復，就沒有不痊癒的。如果不能明白標和本，無論有沒有邪氣，只知道攻伐瘧邪，那麼危害就很大了。我說這些話雖然是因為瘧疾而說，但是各種疾病都適用這個道理，明白的人，應該放在心上。
3. 論厭瘧
凡厭瘧之法，今世俗相傳多用之，但其有效有不效，人每疑之，而其所以然者，自有的確之妙，則從來人所未知也。蓋瘧以邪正相爭，其感之淺者，乃少陽膽經病也。惟其邪本不甚，則邪正互為勝負。當此時也，亦猶楚漢相持之勢，但得一助之者，為楚則楚勝，為漢則漢勝，故不論何物，皆可用以為厭。但使由之，勿使知之，其人恃有所助，則膽氣略壯，而邪即敗矣。
此即《內經》移精變氣之意也。然必勢均力敵者，乃可以一助而勝之，正勝則愈也。若果彼強我弱，勢不易制者，則厭必無益。故惟邪輕日作者可厭，而邪深間日者則不能厭。此自理勢之使然，無庸惑也。
白話文：
現在一般流傳許多消除瘧疾的方法，雖然有些人覺得有效，有些人覺得沒效，大家常常感到疑惑，但其實會有這樣的差異，是因為其中自有奧妙之處，只是從來沒有人真正了解。
瘧疾是因為邪氣和正氣互相抗衡所致，如果病情較輕，是因為邪氣侵犯少陽膽經。當邪氣不強盛時，邪氣和正氣會互相較量勝負。這就像楚漢相爭的局勢，只要有一方得到幫助，就會因此獲勝。所以無論用什麼方法，都可以達到消除瘧疾的效果，只要讓身體感覺有所依靠，而不要讓病人知道這其中的道理，這樣就可以使膽氣稍微強盛，邪氣就會因此被擊退。
這就是《黃帝內經》所說的「移精變氣」的道理。但必須是雙方勢均力敵的情況下，才能藉由外力幫助而獲勝，當正氣勝過邪氣，病自然就好了。如果邪氣強盛而正氣衰弱，情況難以控制，那麼用這些方法就沒有幫助了。因此，只有邪氣較輕而且每天發作的瘧疾，才可以用這些方法消除，至於邪氣較深而且間隔發作的瘧疾，就無法用這些方法了。這是事理自然的發展，不需要感到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