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全書》~ 卷之二十四心集·雜證謨 (5)
卷之二十四心集·雜證謨 (5)
1. 俚詞曰
夏日多炎,陰邪易入。暑熱是主,風寒是客,身不被風,瘧從何致?口不受寒,痢從何得?治必求本,軒岐金石。志此微言,可為醫則。
2. 論瀉痢虛實(共三條)
凡治痢疾,最當察虛實,辨寒熱,此瀉痢中最大關係,若四者不明,則殺人甚易也。
一、實證之辨,必其形氣強壯,脈息滑實,或素縱口腹,或多脹滿堅痛,及年少新病,脾氣未損者,方可用治標之法,微者行之,利之,甚者瀉之。
一、虛證之辨,有形體薄弱者,有顏色清白者,有脈雖緊數而無力無神者,有脈見真弦而中虛似實者,有素稟陽衰者,有素多淡素者,有偶犯生冷者,有偶中雨水陰寒者,有偶因飲食不調者,有年衰脾弱者。以上諸證,凡其素無縱肆,而忽患瀉痢,此必以或瓜或果,或飲食稍涼,偶傷胃氣而然,果何積之有?又何熱之有?總惟脾弱之輩,多有此證。故治此者,只宜溫調脾腎,但使脾溫則寒去,即所以逐邪也。
且邪本不多,即用溫補健脾,原無妨礙,不過數劑,自當全愈。切不可妄云補住邪氣,而先用攻積、攻滯及清火等藥,倘使脾氣再傷,則輕者反重,重者必危矣。
3. 論瀉痢寒熱
凡瀉痢寒熱之辨,若果是熱,則必畏熱喜冷,不欲衣被,渴甚飲水,多亦無礙,或小便熱澀而痛,或下痢純血鮮紅,脈息必滑實有力,形氣必躁急多煩。若熱證果真,即宜放手涼解,或兼分利,但使邪去,其病自愈。若無此實熱諸證,而瀉痢有不止者,必是虛寒,若非溫補脾腎,必不能愈,即有愈者,亦必其元氣有根,待其來復而然。
勿謂虛寒之證,有不必溫補而可以愈者,或治痢必宜寒涼,而寒涼亦可無害者,皆見有未真也。
4. 論積垢
凡腹中積聚之辨,乃以飲食之滯,留蓄於中,或結聚成塊,或脹滿硬痛,不化不行,有所阻隔者,乃為之積,此皆柤粕成形之屬,所當逐也。今人不能辨察,但見痢如膿垢者,皆謂之積,不知此非柤粕之屬,而實附腸著臟之脂膏,皆精血之屬也。無論瘦人、肥人皆有此脂,但肥者脂厚,瘦者脂薄,未有無脂者也。
若果無脂,則腸臟之間,豈容單薄赤露,非惟藩籬不固,而且臟必易傷,無是理也。今之凡患瀉痢者,正以五內受傷,脂膏不固,故日剝而下。若其臟氣稍強,則隨去隨生,猶無足慮;若臟氣至敗,剝削至盡,或以久瀉久痢,但見血水,及如屋漏水者,此在庸人云:其積聚已無,反稱為善,而不知脂膏刮盡則敗竭,極危之候也。
使今後醫家,但識此為脂膏而本非積聚,則安之固之且不暇,而尚敢云攻之逐之,或用苦寒以滑之利之者否。
5. 論五色
凡五色之辨,如下痢膿垢之屬,無非血氣所化,但白者其來淺,浮近之脂膏也。赤者其來深,由脂膏而切膚絡也。下純血者,多以血為熱迫,故隨溢隨下,此其最深者也。若紫紅、紫白者,則離位稍久,其下不速,而色因以變,或未及脈絡,此其稍淺者也。若紅白相兼者,此又其淺深皆及者也。
大都純血鮮紅者多熱證,以火性急速,迫而下也;紫紅紫白者少熱證,以陰凝血敗,損而然也,純白者無熱證,以臟寒氣薄,滑而然也。然有以無紅而亦因熱者,此以暴注之類,而非下痢之謂也;有以紫紅雖多而不可言熱者,此以陰絡受傷,而非暴注之比也。
若辨黃黑二色,則凡黃深而穢臭者,此有熱證,亦有寒證;若淺黃色淡不甚臭,而或兼腥餿氣者,此即不化之類,皆寒證也;黑而濃厚大臭者,此焦色也,多有火證;若青黑而腥薄者,此肝腎腐敗之色也,猶以為熱,其謬甚矣。雖五色之辨,大約如此,然痢之見血者,無非陰絡受傷,即或寒或熱,但傷絡脈,則無不見血,故不可以見血者,必認為熱也。凡臨此證,當必以脈色、形氣、病因兼而察之,庶不致有疑似之誤。
6. 論腹痛
凡瀉痢腹痛,有實熱者,有虛寒者。實熱者,或因食積,或因火邪。但食積之痛,必多脹滿堅硬,或痛而拒按,此必有所停滯,微者宜行其滯,甚者宜瀉而逐之。火邪之痛,必有內熱等證,方宜清之利之。然邪實於中者,必多氣逆,故凡治痛之法,無論是火是食,皆當以行氣為先,但宜察藥性之寒熱,擇而用之可也。虛寒之痛,尤所當辨,蓋凡瀉痢之痛,多由寒氣之在臟也。
經曰:痛者,寒氣多也,有寒故痛也。又曰:病痛者,陰也。故凡人有過食生冷,或外受寒氣,即能腹痛,此可知也。寒在中者,治宜溫脾,寒在下者,治宜溫腎也。再若虛寒刮痛之義,則人多不知,蓋元氣不足於內,則雖無外受寒邪,而中氣不暖,即寒證也。所以瀉痢不能止,飲食不能化,而病有不能愈,正以陽虛多寒也。
且瀉痢不止,胃氣既傷,膏血切膚,安能不痛?此其為痛,乃因剝及腸臟而然。是以痢因於痛,痛因於痢,故凡以寒侵腑臟及脈絡受傷,血動氣滯者,皆能為痛。但察其不實不堅,或喜揉按,或喜暖熨,或胸腹如飢而不欲食,或胃脘作嘔而多吞酸,但無實熱等證,則總屬虛寒,安得謂痛必因積,積皆實證耶?
凡治虛寒之痛者,速宜溫養臟氣,不得再加消伐,致令動者愈動,滑者愈滑,必至危矣。若謂諸痛不宜補,必待痛定然後可用,則元氣日去,終無定期。嘗見一醫云:痢疾須過七日,方可用補。而不知六日已死,執迷不悟,愚亦甚矣!但其痛之甚者,當於溫補藥中稍加木香以順其氣,或多加當歸以和其血,俟痛稍減,則當去此二味,蓋又恐木香之耗氣,當歸之滑腸也。
若寒在下焦而作痛者,必加吳茱萸,其或痛不至甚,則但以溫補脾腎為主,使脾腎漸安,則痛當自止,此不必治其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