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全書》~ 卷之二十三心集·雜證謨 (2)
卷之二十三心集·雜證謨 (2)
1. 論治(共十一條)
經曰:堅者削之,留者攻之,結者散之,客者除之,上之下之,摩之浴之,薄之劫之,開之發之,適事為故。
凡積聚之治,如經之云者,亦既盡矣。然欲總其要,不過四法,曰攻,曰消,曰散,曰補,四者而已,詳列如下。
一、凡積堅氣實者,非攻不能去,如《秘方》化滯丸、化鐵丹、遇仙丹、感應丸、大硝石丸、三花神佑丸、赤金豆、百順丸之類,皆攻劑之峻者也。又如三稜丸、勝紅丸、阿魏丸、助氣丸、紅丸子、溫白丸之屬,皆攻劑之次者也。
一、凡不堪攻擊,止宜消導漸磨者,如和中丸、草豆蔻丸、保和丸、大小和中飲之類是也。若積聚下之不退,而元氣未虧者,但當以行氣開滯等劑,融化而潛消之。
一、無形氣聚,宜散而愈者,如排氣飲、神香散、《指迷》七氣湯、十香丸、四磨飲之屬是也。
一、凡積痞勢緩而攻補俱有未便者,當專以調理脾胃為主,如潔古之枳朮丸乃其宜也。余復因其方而推廣之,近制芍藥枳朮丸,兼肝脾以消膨脹,除積聚,止腹痛,進飲食,用收緩功,其效殊勝於彼。再如大健脾丸、木香人參生薑枳朮丸,皆調補脾胃之妙劑,所當擇用者也。
一、凡脾腎不足,及虛弱失調之人,多有積聚之病。蓋脾虛則中焦不運,腎虛則下焦不化,正氣不行,則邪滯得以居之。若此輩者,無論其有形無形,但當察其緩急,皆以正氣為主。凡虛在脾胃者,宜五味異功散,或養中煎、溫胃飲、歸脾湯之類主之。虛在肝腎者,宜理陰煎、腎氣丸、暖肝煎之類酌而用之。
此所謂養正積自除也。其或虛中有滯者,則不妨少加佐使。
一、治積之要,在知攻補之宜,而攻補之宜,當於孰緩孰急中辨之。凡積聚未久而元氣未損者,治不宜緩,蓋緩之則養成其勢,反以難制,此其所急在積,速攻可也。若積聚漸久,元氣日虛,此而攻之,則積氣本遠,攻不易及,胃氣切近,先受其傷,愈攻愈虛,則不死於積而死於攻矣。此其所重在命,不在乎病,所當察也。
故凡治虛邪者,當從緩治,只宜專培脾胃以固其本,或灸或膏,以疏其經,但使主氣日強,經氣日通,則積痞自消。斯緩急之機,即萬全之策也,不獨治積,諸病亦然。
一、凡堅硬之積,必在腸胃之外,募原之間,原非藥力所能猝至,宜用阿魏膏、琥珀膏,或水紅花膏。三聖膏之類以攻其外,再用長桑君針法以攻其內。然此堅頑之積,非用火攻,終難消散,故莫妙於灸。余在燕都,嘗治愈痞塊在左脅者數人,則皆以灸法收功也。
一、積久成疳,乃其經絡壅滯,致動肝脾陽明之火,故為頰腫、口糜、牙齦臭爛之證。此其在外當用膏藥、艾火以破堅頑,在內當用蘆薈等丸以清疳熱。
一、婦人血癥氣聚論治,詳婦人門。
2. 述古(共六條)
《難經》曰:病有積有聚,何以別之?然:積者,陰氣也,聚者,陽氣也,故陰沉而伏,陽浮而動。氣之所積名曰積,氣之所聚名曰聚,故積者,五臟所生,聚者,六腑所成也。積者,陰氣也,其始發有常處,其痛不離其部,上下有所終始,左右有所窮處;聚者,陽氣也,其始發無根本,上下無所留止,其痛無常處,謂之聚,故以是別知積聚也。
又曰:肝之積,名曰肥氣,在左脅下,如覆杯,有頭足,久不愈,令人發咳,㾬瘧,連歲不已。心之積,名曰伏梁,起臍上,大如臂,上至心下,久不愈,令人病煩心。脾之積,名曰痞氣,在胃脘,覆大如盤,久不愈,令人四肢不收,發黃疸,飲食不為肌膚。肺之積,名曰息賁,在右脅下,覆大如杯,久不已,令人灑淅寒熱,喘咳發肺壅。
腎之積,名曰賁豚,發於少腹,上至心下,若豚狀,或上或下無時,久不已,令人喘逆,骨痿少氣。
仲景曰:積者,臟病也,終不移;聚者,腑病也,發作有時,展轉痛移,為可治。諸積大法,脈來細而附骨者,乃積也。寸口,積在胸中。微出寸口,積在喉中。關上,積在臍旁。上關上,積在心下。微下關、積在少腹。尺中,積在氣衝。脈出左,積在左。脈出右,積在右。
脈兩出,積在中央,各以其部處之。愚按:仲景此說固詳而善,雖亦疑其太鑿,然於理則通,故述於此,亦可以資意見。若以余之歷驗,則凡病證癖者,脈必沉緊而疾,如《內經》曰微急、小急者,即其脈也。若診見和緩,則胃氣本無恙,終非癖塊之脈。
許學士曰:大抵治積,或以所惡者攻之,或以所喜者誘之,則易愈。如硇砂、水銀治肉積,神麯、麥芽治酒積,水蛭、虻蟲治血積,木香、檳榔治氣積,牽牛、甘遂治水積,雄黃、膩粉治涎積,礞石、巴豆治食積,各從其類也。若用群隊之藥,分其藥勢,則難取效。須要認得分明是何積聚,兼見何證,然後增減斟量使之,不爾反有所損,要在臨時通變也。
潔古云:壯人無積,虛人則有之,脾胃怯弱,氣血兩衰,四時有感,皆能成積。若遽以磨堅破結之藥治之,疾須去而人已衰矣。乾漆、硇砂、三稜、大黃、牽牛之類,用時則暫快,藥過則依然,氣愈消,疾愈大,竟何益哉。故治積者,當先養正,則積自除,譬如滿座皆君子,縱有一小人,自無容地而去,但令其真氣實,胃氣強,積自消矣。
實中有積,大毒之劑治之尚不可過,況虛而有積者乎?此治積之一端也,邪正盛衰,固宜詳審。
張子和曰:積之始成也,或因暴怒喜悲思恐之氣,或傷酸甘辛鹹之味,或停溫涼寒熱之飲,或受風寒暑濕燥火之邪,其初甚微,可呼吸按導,方寸大而去之,故不難也。若久而延之,留滯不去,遂成五積。
徐東皋曰:養正積除,此積之微者也;如脾胃失於健運,而氣積、食積之不疏導者,惟養脾胃之正氣,而滯積自疏矣。若夫大積大聚,如五積之久而成癥病,堅固不移者,若非攻擊悍利之藥,豈能推逐之乎?惟虛弱之人,必用攻補兼施之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