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全書》~ 卷之二十明集·雜證謨 (3)
卷之二十明集·雜證謨 (3)
1. 治嘔氣味論
凡治胃虛嘔吐，最須詳審氣味。蓋邪實胃強者，能勝毒藥，故無論氣味優劣，皆可容受；惟胃虛氣弱者，則有宜否之辨，而胃虛之甚者，則於氣味之間，關係尤重。蓋氣虛者，最畏不堪之氣，此不但腥臊耗散之氣不能受，即微香微郁，並飲食之氣亦不能受，而其他可知矣。
胃弱者，最畏不堪之味，此非惟至苦極劣之味不能受，即微咸微苦並五穀正味亦不能受，而其他可知矣。此胃虛之嘔，所以最重氣味，使或略有不投，則入口便吐，終無益也。故凡治陽虛嘔吐等證，則一切香散、鹹酸，辛味不堪等物，悉當以已意相測，測有不妥，切不可用，但補其陽，陽回則嘔必自止，此最確之法，不可忽也。
余嘗見一沈姓者，素業醫，極多勞碌，且年及四旬，因患㿗疝下墜，欲提使上升，自用鹽湯吐法，不知胃虛畏咸，遂致吐不能止，湯水皆嘔，如此者一日一夜，忽又大便下黑血一二碗。而脈則微渺如毛，幾如將絕，此蓋吐傷胃氣，脾虛之極，兼以鹽湯走血，故血不能攝，從便而下。余令其速用人參、薑、附等劑，以回垂絕之陽，庶乎可療。
忽又一醫至曰：諸逆衝上，皆屬火也。大便下血，亦因火也，尚堪用參附乎？宜速飲童便，則嘔可愈而血亦止矣。其人以為有理，及童便下咽即嘔，極不堪名狀，嘔不止而命隨繼之矣。嗚呼！夫以胃強之人，亦且聞尿欲嘔，況嘔不能止而復可加以尿乎？此不惟死者堪憐，而妄用若此者尚敢稱醫，誠可惡可恨也，故筆之於此，並以徵氣味之證。又別有氣味治按，在小兒門嘔吐條中，所當參酌。
白話文：
凡是治療因為胃虛引起的嘔吐，最需要仔細分辨氣味。因為邪氣旺盛、胃氣強健的人，能夠承受藥物的毒性，所以不論藥物氣味好壞，都能接受；只有胃氣虛弱的人，才需要區分藥物氣味是否適宜，而胃虛嚴重的人，氣味之間的影響就更加重要。
氣虛的人，最怕難聞的氣味，這不只是腥臭腐敗的氣味不能接受，即使是輕微的香氣或濃郁的氣味，甚至是食物的氣味也不能接受，其他的情況就可想而知了。
胃弱的人，最怕難吃的味道，這不只是極苦極差的味道不能接受，即使是輕微的鹹味或苦味，甚至是五穀的正常味道也不能接受，其他的情況就可想而知了。所以胃虛引起的嘔吐，最注重氣味，如果稍有不對，一入口就會吐出來，完全沒有幫助。因此凡是治療陽虛引起的嘔吐等症狀，對於所有香燥、鹹酸、辛辣等不適宜的藥物，都要根據自己的判斷來衡量，如果覺得不適合，千萬不能使用，只要補充陽氣，陽氣恢復嘔吐自然會停止，這是最可靠的方法，不可輕忽。
我曾經見過一位姓沈的醫生，他平時很勞累，年紀又已經四十歲，因為患有疝氣下墜，想要提拉上去，就自己用鹽水催吐，但他不知道自己胃虛怕鹹，結果導致嘔吐不止，連水都吐出來，這樣整整持續了一天一夜，突然又排出黑血一兩碗。他的脈象微弱細小得像髮絲一樣，幾乎要斷絕了，這都是因為嘔吐傷了胃氣，脾氣虛弱到了極點，加上鹽水會使血往外流，所以血不能被固攝，從大便中排出。我立刻讓他服用人參、薑、附子等藥物，來挽回即將耗盡的陽氣，或許可以治好。
忽然又來了一位醫生說：「各種氣逆上衝，都是因為火氣所致。大便出血，也是因為火氣所致，還能用人參附子嗎？應該趕快喝童子尿，這樣嘔吐就會停止，血也會止住。」那人覺得他說的有道理，結果童子尿一喝下就吐了，難受得無法形容，嘔吐不停，不久就去世了。唉！即使是胃氣強健的人，聞到尿液也會想吐，更何況是嘔吐不止的人，又怎能再用尿液呢？這不只是死者可憐，而像這樣胡亂用藥的人竟然還敢自稱醫生，實在可惡可恨，所以在此記錄下來，並以此來說明氣味對疾病的重要性。另外還有氣味治療的相關論述，在小兒門的嘔吐條目中有記載，應當參酌參考。
2. 述古（共五條）
王太僕曰：內格嘔逆，食不得入，是有火也；病嘔而吐，食入反出，是無火也。
《金匱要略》曰：先嘔卻渴者，此為欲解。先渴卻嘔者，為水停心下，此屬飲家。嘔家本渴，今反不渴者，以心下有支飲故也，此屬支飲。問曰：病人脈數，數為熱，當消穀引食，而反吐者，何也？曰：以發其汗，令陽微，膈氣虛，脈乃數，數為客熱，不能消穀，胃中虛冷故也。脈弦者，虛也，胃氣無餘，朝食暮吐，變為胃反。
寒在於上，醫反下之，今脈反弦，故名曰虛。病人慾吐者，不可下之。嘔而胸滿者，茱萸湯主之。嘔而吐涎沫，頭痛者，茱萸湯主之。嘔而腸鳴，心下痞者，半夏瀉心湯主之。乾嘔而痢者，黃芩半夏生薑湯主之。諸嘔吐谷不得下者，小半夏湯主之。嘔吐而病在膈上，後思水者，解，急與之。
思水者，豬苓散主之。嘔而脈弱，小便複利，身有微熱，見厥者難治，四逆湯主之。嘔而發熱者，小柴胡湯主之。胃反嘔吐者，大半夏湯主之。食已即吐者，大黃甘草湯主之。胃反吐而渴欲飲水者，茯苓澤瀉湯主之。乾嘔吐逆，吐涎沫者，半夏乾薑散主之。病人胸中似喘不喘，似嘔不嘔，似噦不噦，徹心中憒憒然無奈者，生薑半夏湯主之。
乾嘔噦，若手足厥者，橘皮湯主之。
朱丹溪曰：胃中有熱，膈上有痰者，二陳湯加炒山梔、黃連、生薑。有久病嘔者，胃虛不納穀也，用人參、生薑、黃耆、白朮、香附之類。嘔吐，朱奉議以半夏、橘皮、生薑為主。劉河間謂嘔者，火氣炎上，此特一端耳。有痰膈中焦，食不得下者。有氣逆者。有寒氣鬱於胃口者。
有食滯心肺之分，新食不得下而反出者。有胃中有火與痰而嘔者。嘔吐藥忌栝蔞、杏仁、桃仁、蘿蔔子、山梔，皆能作吐。肝火出胃，逆上嘔吐者，抑青丸。夏月嘔吐不止，五苓散加薑汁。吐蟲，用炒錫灰、檳榔末，米飲服。胃中有熱者，二陳湯加薑、苓、連。噁心有熱，有痰，有虛，皆用生薑入藥。
薛立齋曰：若脾胃氣虛，而胸膈不利者，用六君子湯壯脾土，生元氣。若過服辛熱之劑，而嘔吐噎膈者，用六君子加芎、歸，益脾土以抑陰火。胃火內格，而飲食不入者，用六君子加苓、連，清熱養胃。若病嘔吐，食入而反出者，用六君子加木香、炮姜，溫中補脾。若服耗氣之劑，血無所生，而大便燥結者，用四君子加芎、歸，補脾生血。
若火逆衝上，食不得入者，用四君子加山梔、黃連，清熱養血。若痰飲阻滯，而食不得入者，用六君子加木香、山梔，補脾化痰。若脾胃虛寒，飲食不入，或入而不化者，用六君子加木香、炮姜，溫補脾胃，更非慎房勞、節厚味、調飲食者，不治，年高無血者，亦不治。
徐東皋曰：胃虛嘔吐，惡食不思食，兼寒者惡寒，或食久還吐，或朝食暮吐，暮食朝吐，脈遲而微澀，此皆虛寒者也，宜藿香安胃散、理中湯，甚者，丁香煮散溫補。胃中鬱熱，飲食積滯而嘔者，則惡食惡寒，煩悶膈滿，或渴喜涼，聞食則吐，服藥亦吐，脈洪大而數，此皆實熱者也，宜竹茹湯、麥門冬湯清之。若食積多者，用二陳加神麯、麥芽、黃連，保和丸之類消導之。
白話文：
王太僕說：內臟阻塞導致嘔吐，食物無法進入，這是因為體內有火氣；生病嘔吐，食物吃進去又吐出來，這是因為體內沒有火氣。
《金匱要略》說：先嘔吐然後才覺得口渴，這表示病情將要好轉。先覺得口渴然後才嘔吐，是因為水液停留在心下部位，這屬於飲邪導致的疾病。原本嘔吐的人應該會口渴，現在反而不覺得口渴，是因為心下有支飲（停留在身體局部的水液），這也屬於支飲。有人問：病人脈搏跳動快，快代表體內有熱，應該會消化食物、想吃東西，卻反而嘔吐，為什麼？回答說：因為發汗導致體內陽氣虛弱，膈膜部位的氣也虛了，脈搏才會跳得快，這種快是虛熱造成的，無法消化食物，是因為胃裡虛弱寒冷。脈象呈現弦象，表示身體虛弱，胃氣不足，早上吃下去的食物晚上就吐出來，病情轉變成胃反。
寒邪在上面，醫生反而用瀉下的藥物，現在脈象反而呈現弦象，所以說這是虛證。病人想吐的時候，不能用瀉下的藥物。嘔吐而且胸悶的，用吳茱萸湯治療。嘔吐而且吐出黏液泡沫，伴隨頭痛的，用吳茱萸湯治療。嘔吐而且腸鳴，心下部位感覺阻塞的，用半夏瀉心湯治療。乾嘔而且腹瀉的，用黃芩半夏生薑湯治療。各種嘔吐食物無法下嚥的，用小半夏湯治療。嘔吐，病在膈膜上方，後來想喝水的，表示病情好轉，要趕快給他喝。
想喝水的，用豬苓散治療。嘔吐而且脈搏微弱，小便頻繁，身體微微發熱，出現手腳冰冷的，難以治療，用四逆湯治療。嘔吐而且發燒的，用小柴胡湯治療。胃反導致嘔吐的，用大半夏湯治療。吃完東西就吐的，用大黃甘草湯治療。胃反吐而且口渴想喝水的，用茯苓澤瀉湯治療。乾嘔、嘔吐，吐出黏液泡沫的，用半夏乾薑散治療。病人胸口好像喘又不是喘，好像要嘔吐又不是嘔吐，好像要打嗝又不是打嗝，整個心裡煩躁不安，用生薑半夏湯治療。
乾嘔、打嗝，如果手腳冰冷的，用橘皮湯治療。
朱丹溪說：胃裡有熱，膈膜上有痰的，用二陳湯加上炒山梔、黃連、生薑。有長期嘔吐的人，是因為胃虛弱無法消化食物，用人參、生薑、黃耆、白朮、香附等藥物。對於嘔吐，朱奉議以半夏、橘皮、生薑為主。劉河間認為嘔吐是因為火氣上升，這只是一種情況而已。也有痰阻礙在中焦，食物無法下嚥的；也有氣逆的；也有寒氣鬱積在胃口的。
也有食物堆積在心肺部位，新的食物吃不下反而吐出來的。也有胃裡有火氣跟痰而嘔吐的。嘔吐的藥物禁忌使用栝蔞、杏仁、桃仁、蘿蔔子、山梔，這些都會引起嘔吐。肝火向上衝到胃，導致嘔吐的，用抑青丸治療。夏天嘔吐不停的，用五苓散加薑汁。吐出蛔蟲的，用炒過的錫灰、檳榔末，用米湯送服。胃裡有熱的，用二陳湯加生薑、茯苓、黃連。噁心，有熱、有痰、有虛弱的，都可以用生薑入藥。
薛立齋說：如果脾胃氣虛弱，而且胸膈不順暢的，用六君子湯來強壯脾土，產生元氣。如果過度服用辛辣溫熱的藥物，導致嘔吐、食道阻塞的，用六君子湯加上芎、歸，來增強脾土以抑制陰火。胃火內阻，導致食物無法進入的，用六君子湯加上茯苓、黃連，來清熱養胃。如果生病嘔吐，食物吃下去又吐出來的，用六君子湯加上木香、炮薑，來溫暖中焦、補脾。如果服用耗損氣的藥物，導致血不足，而且大便乾燥的，用四君子湯加上芎、歸，來補脾生血。
如果火氣逆行向上，食物無法進入的，用四君子湯加上山梔、黃連，來清熱養血。如果痰飲阻礙，導致食物無法進入的，用六君子湯加上木香、山梔，來補脾化痰。如果脾胃虛寒，飲食無法進入，或是進入後無法消化的，用六君子湯加上木香、炮薑，來溫補脾胃，而且如果不好好節制房事、減少濃膩食物、調整飲食，就無法治好；年紀大而且血不足的，也無法治好。
徐東皋說：胃虛弱導致嘔吐，厭惡食物不想吃，同時怕冷的，或是吃下去很久才吐出來的，或是早上吃晚上吐，晚上吃早上吐，脈搏慢而且微弱澀滯，這些都是虛寒引起的，適合用藿香安胃散、理中湯，嚴重者，用丁香煮散來溫補。胃裡鬱積熱氣，飲食積滯而嘔吐的，會厭惡食物又怕冷，煩悶胸悶，或是口渴喜歡喝涼的，聞到食物就想吐，吃藥也會吐，脈象洪大而且跳動快，這些都是實熱引起的，適合用竹茹湯、麥門冬湯來清熱。如果食物積滯多的，用二陳湯加上神麯、麥芽、黃連，或是保和丸之類的藥來幫助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