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全書》~ 卷之十九明集·雜證謨 (3)
卷之十九明集·雜證謨 (3)
1. 辨古
河間曰:咳謂無痰而有聲,肺氣傷而不清也;嗽是無聲而有痰,脾濕動而為痰也;咳嗽謂有痰而有聲,蓋因傷於肺氣,動於脾濕,咳而為嗽也。脾濕者,秋傷於濕,積於脾也。故經曰:秋傷於濕,冬必咳嗽。大抵素秋之氣宜清肅,而反動之,氣必上衝為咳嗽,甚則動於濕而為痰也。
假令濕在肝經,謂之風痰;濕在心經,謂之熱痰;濕在脾經,謂之濕痰;濕在腎經,謂之寒痰,宜隨證而治之。若咳而無痰者,以辛甘潤其肺,如蜜煎生薑湯,蜜煎橘皮湯之屬是也。若咳而嗽者,當以治痰為先,治痰者,必以順氣為主,是以南星、半夏勝其痰,而咳嗽自愈,枳殼、陳皮利其氣,而痰自下。痰而能食者,大承氣湯微下之;痰而不能食者,厚朴湯疏導之,此治法之大體也。
愚觀河間此說,謂治嗽當先治痰,因以南星、半夏之屬為主,似得治嗽之法矣。此其意謂嗽必因痰,故勝其痰而嗽自愈,則理有不然也。蓋外感之嗽,必因風寒,風寒在肺,則肺氣不清,所以動嗽,動嗽然後動痰,此風邪痰嗽之本,本於外感,非外感本於痰也。又如內傷之嗽,必因陰虛,陰虛則水涸金枯,所以動嗽,脾虛腎敗,所以化痰,此陰虛痰嗽之本,本於內傷,非內傷本於痰也。
今曰治嗽當先治痰,豈求本之道乎?然治外感之嗽者,誠惟二陳之屬為最效,又何故也?蓋南星、半夏、生薑、陳皮、枳殼之類,其味皆辛,辛能入肺,辛能散寒,寒邪散則痰嗽自愈,此正所以治本,而實非所以治痰也。若內傷陰虛之嗽,則大忌辛燥,此輩豈堪輕用哉。經曰:肺欲辛,以辛瀉之,此肺實者之宜辛也。
又曰:辛走氣,氣病無多食辛,此肺虛者之忌辛也。氣味宜否之理,《內經》妙用如此,河間何以不察,而謂南星、半夏之屬但能治痰,豈果治痰之標便能治嗽之本乎。
2. 述古(共六條)
楊仁齋曰:肺出氣也,腎內氣也,肺為氣之主,腎為氣之本。凡咳嗽引動百骸,自覺氣從臍下奔逆而上者,此腎虛不能收氣歸原,當以地黃丸、安腎丸主之,毋徒從事於肺,此虛則補子之義也。
《衍義》云:有暴嗽服諸藥不效,或教之進生料鹿茸丸、大菟絲子丸方愈。有本有標,卻不可因其暴嗽而疑驟補之非,所以易愈者,亦覺之早故也。
丹溪曰:咳嗽有風有寒,有痰有火,有虛有勞,有郁,有肺脹。
王節齋曰:因嗽而有痰者,咳為重,主治在肺。因痰而致咳者,痰為重,主治在脾。但是食積成痰,痰氣上升,以致咳嗽,只治其痰,消其積,而咳自止,亦不必用肺藥以治咳也。
薛立齋曰:春月若因風寒所傷,咳嗽聲重頭痛用金沸草散。咳嗽聲重,身熱頭痛,用《局方》消風散。蓋肺主皮毛,肺氣虛則腠理不密,風邪易入,治法當解表兼實肺氣,肺有火則腠理不閉,風邪外乘,治宜解表兼清肺火,邪退即止。若數行解散則重亡津液,邪蘊而為肺疽肺痿矣。
故凡肺受邪不能輸化,而小便短少,皮膚漸腫,咳嗽日增者,宜用六君子湯以補脾肺,六味丸以滋腎水。夏月火熱炎上,喘急而嗽,面赤潮熱,脈洪大者,用黃連解毒湯。熱燥而咳,用梔子仁湯。咳唾有血,用麥門冬湯,俱兼以六味丸,夏月尤當用此,壯腎水以保肺金。夏月心火乘肺,輕則用麥門冬湯,重則用人參平肺散。
若上焦實熱,用涼膈散,虛熱用六君子湯。中焦實熱,用竹葉石膏湯,虛熱用竹葉黃耆湯。下焦虛熱,用六味丸。秋月濕熱傷肺,若咳而身熱,自汗口乾,便赤,脈虛而洪者,用白虎湯。身熱而煩,氣高而短,心下痞滿,四肢困倦,精神短少者,香薷飲。若病邪既去,宜用補中益氣加乾山藥、五味子以養元氣,柴胡、升麻各二分,以升生氣。
冬月風寒外感,形氣病氣俱實者,宜用麻黃之類,所謂自表而入,自表而出。若形氣病氣俱虛者,宜補其元氣,而佐以解表之藥;若專於解表,則肺氣益虛,腠理益疏,外邪乘虛易入,病愈難愈矣。若病日久,或誤服表散之劑,以致元氣虛而邪氣實者,急宜補脾土為主,則肺金有所養,而諸病自愈。
若人老弱,或勞傷元氣而患前證,誤服麻黃、枳殼、紫蘇之類而汗出亡陽者,多患肺癰、肺痿,治失其宜,多致不起。午後嗽者,屬腎氣虧損,火炎水涸,或津液湧而為痰者,乃真臟為患也,須用六味地黃丸壯腎水滋化源為主,以補中益氣湯養脾土,生肺腎為佐。設用清氣化痰則誤矣。
徐東皋曰:凡咳嗽之人,氣體虛弱者,用瀉氣藥多不效,間有效者,亦必復作,若此者,並宜補益而嗽自愈。氣體厚者,或系外感,俱宜發散邪氣,破滯氣而嗽自寧。新咳嗽者,亦宜從實治之也。久咳嗽者,宜從虛治之也,或用澀藥以擊其惰歸,九仙散之屬也。凡治咳嗽,當先求病根,伐去邪氣,而後可以烏梅、訶子、五味、罌粟殼、款冬花之類。
此輩性味燥澀,有收斂劫奪之功,亦在所必用,可一服而愈,然須權其先後而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