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全書》~ 卷之十六理集·雜證謨 (3)
卷之十六理集·雜證謨 (3)
1. 辨似損非損
凡似損非損之證,惟外感寒邪者乃有之。蓋以外邪初感,不為解散而誤作內傷,或用清涼,或用消導,以致寒邪鬱伏,久留不散,而為寒熱往來,或為潮熱咳嗽,其證則全似勞損。若用治損之法以治此證,則滋陰等劑愈以留邪,熱蒸既久,非損成損矣,余嘗治愈數人,皆其證也。欲辨此者,但當詳察表裡,而審其致病之由。
蓋虛損之證,必有所因,而外感之邪,其來則驟。若或身有疼痛,而微汗則熱退,無汗則復熱,或見大聲咳嗽,脈雖弦緊而不甚數,或兼和緩等證,則雖病至一兩月,而邪有不解,病終不退者,本非勞損,毋誤治也。若寒熱往來不止者,宜一二三四五柴胡飲酌宜用之,或正柴胡飲亦可。
若兼咳嗽者,柴陳煎。若脾腎氣虛而兼咳嗽者,金水六君煎,或邪有未解而兼寒熱者,仍加柴胡。
2. 虛損危候
凡虛損既成,不補將何以復?而有不能服人參、熟地及諸補之藥者,此為虛不受補,何以望生。若勞損吐血失血之後,嗽不能止,而痰多甚者,此以脾肺虛極,飲食無能化血,而隨食成痰,此雖非血,而實血之類也。經曰:白血出者,死。故凡痰之最多最濁者,不可治。一、左右者,陰陽之道路,其有不得左右眠而認邊難轉者,此其陰陽之氣有所偏竭而然,多不可治。一、凡病虛損者,原無外邪,所以病雖至困,終不憒亂。
其有患虛證別無邪熱,而譫妄失倫者,此心臟之敗,神去之兆也,必死。一、勞嗽、喑啞聲不能出,或喘急氣促者,此肺臟之敗也,必死。一、勞損肌肉脫盡者,此脾臟之敗也,必死。一、筋為疲極之本,凡病虛損者,多有筋骨疼痛。若痛有至極不可忍者,乃血竭不能榮筋,此肝臟之敗也,必死。
一、勞損既久,再及大便,泄瀉不能禁止者,此腎臟之敗也,必死。
3. 述古(共四條)
《難經》曰:損脈之為病奈何?然:一損損於皮毛,皮聚而毛落。二損損於血脈,血脈虛少,不能榮於五臟六腑。三損損於肌肉,肌肉消瘦,飲食不能為肌膚。四損損於筋,筋緩不能自收持。五損損於骨,骨痿不能起於床。反此者,至脈之病也。從上下者,骨痿不能起於床者死;從下上者,皮聚而毛落者死。
治損之法:損其肺者,益其氣。損其心者,調其營衛。損其脾者,調其飲食,適其寒溫。損其肝者,緩其中。損其腎者,益其精,此治損之法也。不能治其虛,安問其餘?故曰:實實虛虛,損不足而益有餘,此中工之所害也。
(賓)按此上損下損之說,其義極精,然有未盡者,猶宜悉也。蓋凡思慮勞倦外感等證則傷陽,傷於陽者,病必自上而下也;色欲醉飽內傷等證則傷陰,傷於陰者,病必自下而上也。如經曰:二陽之病發心脾,有不得隱曲,女子不月之類,此即自上而下者也。又經曰:五臟主藏精者也,不可傷,傷則失守而陰虛,陰虛則無氣,無氣則死矣,此即自下而上者也。蓋自上而下者,先傷乎氣。
故一損損於肺,則病在聲息膚腠。二損損於心,則病在血脈顏色。三損損於胃,則病在飲食不調。四損損於肝,則病為瘛瘲疼痛。五損損於腎,則病為骨痿、二便不禁。此先傷於陽,而後及乎陰,陽竭於下,則孤陰無以獨存,不可為也。自下而上者,先傷乎精。故一損損於腎,則病為泉源乾涸。
二損損於肝,則病為血動筋枯。三損損於脾,則病為痰涎壅盛。四損損於心,則病為神魂失守。五損損於肺,則病為喘急短氣。此先傷乎陰,而後及乎陽,陰竭於上,則孤陽無以獨生,不可為也。故曰:心肺損而神衰,肝腎虛而形敝,脾胃損而食飲不歸血氣。凡明哲之士,則當察所由,而預防其漸,又何虛損之可慮?若待源流俱竭,而後歸罪於藥之不效,醫之不良,此其愚也亦甚矣。
《巢氏病源》曰:夫虛勞者,五勞七傷六極是也。一曰志勞,二曰思勞,三曰心勞,四曰憂勞,五曰瘦勞。又有肺勞者,短氣而面浮,鼻不聞香臭。肝勞者,面目乾黑,口苦,精神不守,恐畏不能獨臥,目視不明。心勞者,忽忽喜忘,大便苦難,或時鴨溏,口內生瘡。脾勞者,舌本苦直,不得嚥唾。
腎勞者,背難以俯仰,小便不利,色赤黃而有餘瀝,莖內痛,陰囊濕生瘡,小腹滿急。六極者,一曰氣極,令人內虛,五臟不足,邪氣多,正氣少,不欲言。二曰血極,令人無顏色,眉發落,忽忽喜忘。三曰筋極,令人數轉筋,十指爪甲皆痛,苦倦不能久立。四曰骨極,令人酸削,齒苦痛,手足煩疼,不可以立,不欲行動。
五曰肌極,令人羸瘦無潤澤,飲食不生肌肉。六曰精極,令人少氣,吸吸然內虛,五臟不足,發毛落,悲傷喜忘。
七傷者:一曰大飽傷脾,脾傷善噫,欲臥,面黃。二曰大怒逆氣傷肝,肝傷少氣,目暗。三曰強力舉重,久坐濕地傷腎,腎傷少精,腰背痛,厥逆下冷。四曰形寒寒飲傷肺,肺傷少氣,咳嗽,鼻鳴。五曰憂愁思慮傷心,心傷苦驚,喜忘喜怒。六曰風雨寒暑傷形,形傷髮膚枯夭。
七曰大恐懼不節傷志,志傷恍惚不樂。又曰:七傷者,一曰陰寒,二曰陰痿,三曰裡急,四曰精寒,五曰精少,陰下濕,六曰精清,七曰小便苦數,臨事不舉。
王節齋曰:人若色欲過度,傷損精血,必生陰虛火動之病。睡中盜汗,午後發熱,咯咯咳嗽,倦怠無力,飲食少進,甚則痰涎帶血,或咳血,吐血,衄血,身熱脈沉數,肌肉消瘦,此名勞瘵,最為難治,輕者用藥數十服,重者期以歲年。然必須病人惜命,堅心定志,絕房室,息妄想,戒惱怒,節飲食,以自培其根,此謂內外交治,庶可保全。
薛立齋曰:勞瘵之證,大抵屬足三陰虧損,虛熱無火之證,故晝發夜止,夜發晝止,不時而作。當用六味地黃丸為主,以補中益氣湯調補脾胃。若脾胃先損者,當以補中益氣湯為主,以六味地黃溫存肝腎,多有得生者。若誤用黃柏、知母之類,則復傷脾胃,飲食日少,諸臟愈虛,元氣下陷,腹痞作瀉,則不可救矣。
夫衄血吐血之類,因虛火妄動,血隨火而泛行,或陽氣虛,不能攝血歸經而妄行,其脈弦洪,乃無根之火浮於外也。大抵此證多因火土太旺,金水衰涸之際,不行保養,及三冬火氣潛藏,不遠幃幕,戕賊真元,故至春末夏初,患頭疼腳軟,食少體熱,而為注夏之病。或少有老態,不耐寒暑,不勝勞役,四時迭病,此因氣血方長而勞心虧損,精血未滿而早為斫喪,故其見證難以名狀。若左尺脈虛弱或細數,是左腎之真陰不足也,用六味丸。
右尺脈遲軟,或沉細而數欲絕,是命門之相火不足也,用八味丸。至於兩尺微弱,是陰陽俱虛也,用十補丸。此皆滋其化源也,仍須參前後發熱、咳嗽諸證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