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問答》~ 敘
敘
1. 敘
余自去冬遊於粵省,得遇張君伯龍。天姿英敏、文史淹通、留心世故而不習舉業,真達人也。其父墨園曾膺張香帥保薦循吏,政治勞心,每生疾疢。伯龍以人子須知醫寢,饋方書於今七年前春,其父偶感時證病象危險,群醫無策,伯龍極力救治,頓獲安全國手之名,一時騰噪。乃益留心醫理。
與余邂逅便留講貫,謂余所著中西各種醫書於病源治法,固已詳矣。而獨少本草,未免缺然。余曰:吾所論著已寓藥性,且本草業經充揀,何煩再贅?伯龍曰:不然,諸家本草揚厲鋪張,幾於一藥能治百病及遵用之,卒不能治一病者,註失之泛也。又或極意求精,失於穿鑿,故托高遠難獲實效,且其說與黃炎、仲景諸書往往刺謬。
若不加辨正,恐古聖之旨不能彰著於天下。近日西醫釋藥每攻中醫,適能中中醫之弊,而中國醫士不能發西人之覆,徒使西藥流弊,又增甚於中國本草之禍豈淺鮮哉?甚矣!本草自晉唐以後,千歧百出,極於綱目,幾令人目迷,五色三家注力求深奧,轉多晦義,徐靈胎冠絕一時,頗合經旨。惜其時無西人之說未能互證,以注本經。
今先生博通西醫,參合黃炎仲景之書以折衷於至當,若不將本草發明,其流弊又誰救哉?雖西國異產及新出藥品不能盡行論列,但使揭出大義,舉一反三,則據此以求,無論中西各藥,見於目而嘗於口,便可推例以知其性矣,幸毋隱秘不宣。惟先生明以教我,余以伯龍此言甚摯,因與問答而成是書時。
大清光緒十九年歲在癸巳仲春月蜀天彭唐宗海容川敘
白話文:
我從去年冬天遊歷廣東,有幸認識了張伯龍先生。他天資聰穎,博覽群書,通曉歷史典籍,留心人情世故卻不追求科舉功名,真是個通達事理的人。他的父親墨園曾受張香帥推薦擔任循吏,處理政事勞心勞力,經常生病。伯龍認為做兒子的應該懂得醫術,於是七年前的春天送了醫書給父親,他的父親正好患上時疫,病情危急,群醫束手無策,伯龍盡力救治,竟然讓他父親痊癒,因此聲名大噪,一時之間傳遍鄉里,他也更加留心醫學的道理。
他與我相遇後便不斷與我講述醫學,說我所撰寫的中西各種醫書,對於病源和治療方法,固然已經非常詳細了。但獨獨缺少了本草方面的著作,未免有所不足。我說:「我所論述的內容已經包含藥性,而且本草的書籍已經非常豐富了,何必再多此一舉呢?」伯龍說:「不然,各家的本草書籍,多有誇大其詞,幾乎把一種藥物說成能治百病,但實際上按照這些說法用藥,卻連一種病都治不好,這是因為註解太過於空泛。又或者過度追求精深,反而流於穿鑿附會,因此說得高深莫測,難以獲得實際效果,而且這些說法與黃帝、炎帝、張仲景等人的著作往往相互矛盾。
如果不加以辨別正誤,恐怕古聖先賢的旨意無法彰顯於天下。近來西醫經常批評中醫用藥不精,正好擊中了中醫的弊端,而中國的醫生又不能反駁西醫的錯誤之處,只會讓西藥的流弊,比中國本草的禍害更加嚴重,這難道不是一件小事嗎?唉!本草書籍自晉唐以來,內容千差萬別,到了《本草綱目》更是繁雜到了極點,幾乎讓人眼花繚亂,許多醫家為了追求深奧,反而使得意思更加隱晦難懂,徐靈胎的著作雖然一時獨步,頗符合經典的旨意,可惜當時沒有西醫的理論可以互相印證,來註釋《本草經》。
如今先生您博通西醫,又參合黃帝、炎帝、張仲景等人的醫學著作,來折衷出最恰當的醫理,若不將本草的弊端加以闡明,那麼誰來拯救這種流弊呢?即使西方的異產藥物和新出的藥品無法全部列舉出來,但只要揭示出大體的道理,舉一反三,那麼根據這個道理來推求,無論中西的各種藥物,只要親眼見到、親口嘗試,就可以推斷出它的藥性。希望先生不要隱瞞不說,請您明白地教導我。」我認為伯龍的話非常懇切,於是與他反覆問答,才寫成了這本書。
大清光緒十九年歲次癸巳仲春月,四川天彭唐宗海容川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