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甫

《古今醫統大全》~ 卷之七十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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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七十 (7)

1. 養生主論

甚哉!墳素之書以心為身中君主之官,神明出焉。以此養生則壽,而齒不殆。主不明則道閉塞而不通,形乃大傷。以此養生則殃。故《莊子》有養生主篇,蓋有心者必有身,故人我交相,而物欲蔽其明也。

昔者太王之去國也,召其耆老而告之曰: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故逾梁山而遷岐山之下。養生之為道,莫大如此,而身外瑣瑣,又何足以累吾之靈府哉?是則人心之病,如面不同。混厚之辭難為通治。故述方內之道,以正其心;方外之道,以廣其志;百氏之言,以返其流;遊談之說,以攻其蔽。或因激怒而憤悱,或因隨喜而投機,使其各有所入,則庶不溺於常見也。

試請論之。

夫一心萬慮,其義有三:有天理,有人情,有五行。仁者夢金革,此五行之所役也。甚飢夢取,甚飽夢與,非人情之使然乎?夫天理者何?一言而蔽之曰:上帝臨汝,毋貳爾心。故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不獲己者,如達摩大師云:外息諸緣,內心無惴。莊子云:宇宙者,發乎天光。

故黃帝赤水求玄珠,非罔象無由得之。此道甚易,人自為難。從淺而言,唯息奔競,默聰明,涵智慧而已。

是故余嘗有言曰:世人不必聰明,不必愚魯。是必愚魯者,下愚也;是必聰明者,上智也。其餘察察,皆系禍福之門。故嵇康從孫登三年,登未嘗出一言。康欲辭去,登乃曰:子識火乎?火生而有光,而不用其光,果在於用光;人生而有才,而不用其才,果在於用才。故用光在乎得薪,所以保其耀;用才在乎識真,所以保其年。

今子才多識寡,難乎免於今之世矣。子無求乎!康不能用,果遭非命,乃作幽憤詩曰:昔慚柳下,今愧孫登。如《莊子》寓言,祖習《老》《列》,證引孔顏,偽仁義而顯仁義,出世間而居世間,故非明論莊政之言,實出諸子百氏之表。下學者竊取文華而為筆力,誦其汗漫而為高談。

中才以上者紬繹之,如人之美食美器,可以味能虛心實腹。上達者觀之,則如程孔目擊而已矣。

故《太乙真人破迷歌》云:道傍逢一魚,猶能掉紅尾。子若欲救之,急須送於水。道傍逢一人,性命將淪委。子若欲救之,急須與道理。《黃帝陰符經》云:上有神仙抱一之道,中有富國安民之法,下有強兵戰勝之術。故以身為國,以心為君,精氣為民,抱一守中,心不妄用。

故精充氣住,則如物阜民繁,然後陰虎陽龍,烹煉三尸而戰退百邪。丹田有寶,四大輕安。修之不已,內功外行。乃證真仙,再歷真空。果位無修,可修則與佛同體,故名萬法之尊,心之靈妙。有若是者,上為三界諸天之祖,下為六道四生之源。然則何為然而霄壤之間乎?

所謂天理也、人情也、五行也,五行人情交戰於物欲之私者,小人也,故有刑災異類之差。人情天理相符於顯微之機者,君子也,故無寵辱若驚之患。若夫仰鑽瞻忽之道,顏子心齋日至,孟子浩然難言。必也還源之士,超出乎理路之表者,強名曰佛,亦名大覺金仙。此非一曲之士之所知,再請敷露。

夫用天之道,因地之利,謹身節用,以養父母,此孔子已嘗許為庶人之孝也。既孝矣,又何加焉?故當體認喜怒哀樂未發之先,毫髮無間之地。此則心君之實相,號曰本來面目。以是了了嘗知,言之不可及,故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倘居上而驕,為下而亂,在醜而爭,思無不邪,言必縱欲,竊仲尼之冠佩,掩盜蹠之忍殘,苟僥倖而免於刑戮,則欣災危昏夢之間,遊魂為變之際,意光業鏡,心事閻王,不待六審三推,自然依款承伏,故沉而為地獄餓鬼,從而為胎卵濕化,惡趨將盡。次因緣再託人身,而又私計人我,殘賊天真。

報緣既盡,新業已成,復入輪迴,備償夙債,不失人身則幸矣。余嘗有曰:天地熔金作一爐,鼎鍾盂鑑總由吾。他年要識方圓器,各自而今觀造模。其有志趣不凡者,因而步入道環,則朝市山林,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而遊戲三昧也。

白話文:

啊!古老的典籍中將心視為身體的主宰,精神由此產生。依此養生就能長壽,牙齒也不會衰敗。主宰不明智,則道理閉塞不通,身體就會受到嚴重損傷。這樣養生就會招致災禍。所以《莊子》有〈養生主〉這篇文章,因為有心的人必定有身體,所以人和我互相影響,外物的慾望蒙蔽了人的明智。

從前,太王要離開國都時,召集年長的賢者告訴他們說:「君子不會用他養生的方法去傷害別人。」因此他們跨越梁山,遷居到岐山之下。養生之道,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了,而身外那些瑣碎的事物,又怎能困擾我們的心靈呢?這就是人心所患的毛病,就像每個人的面貌都不一樣。將各種不同的說法統整起來是很難通用的,因此我闡述內在修養的道理,來端正人的心;闡述外在廣闊的道理,來擴大人的志向;引用各家的學說,來回歸正道;用辯論的言辭,來攻破各種執著。有時用激烈的言語使人憤發,有時用隨順的態度使人投機,使他們各自有所領悟,這樣大概就不會沉溺在常見的謬誤之中了。

試著來談論這些道理。

人心思緒萬千,其中有三種道理:有天理、有人情、有五行。仁者夢見戰爭,這是受到五行的影響。極度飢餓時夢見拿取食物,極度飽足時夢見給予食物,這不是人情的自然表現嗎?那天理是什麼呢?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上天在看著你,不要三心二意。所以要遵循仁義的道理而行,而不是為了實踐仁義而行。對於那些不得不做的事情,就像達摩祖師說的:「停止外在的追求,內心就不會有不安。」莊子說:「宇宙的本源,是從自然之光散發出來的。」

所以黃帝到赤水去尋求玄珠,不是透過罔象的指引是得不到的。這個道理很容易,是人們自己把它搞難了。從淺顯的方面來說,只要停止追逐名利,保持內心的聰明,涵養智慧就可以了。

所以我曾經說過:世人不必太聰明,也不必太愚笨。那些必定愚笨的人,是下等愚笨;那些必定聰明的人,是上等智慧。其他那些斤斤計較的人,都受困於禍福的輪迴。所以嵇康跟隨孫登三年,孫登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嵇康想要離開時,孫登才問他:「你認識火嗎?火燃燒後會發出光芒,但火的作用不在於它會發光,而是在於運用它的光芒;人出生時有才能,但人的作用不在於擁有才能,而是在於運用才能。所以,運用火的光芒在於取得柴薪,才能保持它的光亮;運用人的才能在於認識真理,才能保持長壽。」

現在你的才能很多,但見識很少,恐怕難以在當今的社會中免於災禍。你不要再有所求了!嵇康不能運用他的才能,結果遭受橫禍,於是作了一首幽憤詩說:「過去愧對柳下惠,現在愧對孫登。」就像《莊子》的寓言,他們學習《老子》、《列子》的學說,引用孔子、顏回的例子,假裝仁義來彰顯仁義,看似出世卻又身處世間,所以他們不是明確地論述莊子政治學說的人,實際上是在諸子百家之外的人。那些學習能力低下的人,只竊取文采辭藻來當作寫作的技巧,背誦那些空洞的言論來當作高深的談論。

中等資質以上的人研讀這些道理,就像人們品嚐美味佳餚,可以虛心實腹。而上等資質的人觀察這些道理,就像孔子親眼所見一樣而已。

所以《太乙真人破迷歌》說:「在路邊看到一條魚,還能搖著紅色的尾巴。如果你想要救牠,就要趕快把牠放回水裡。在路邊看到一個人,性命將要淪喪。如果你想要救他,就要趕快告訴他道理。」《黃帝陰符經》說:「上面有神仙抱守天道的方法,中間有使國家富強人民安樂的法則,下面有使軍隊強大戰無不勝的策略。」所以要將身體當作國家,將心當作君主,將精氣當作人民,抱守虛靜的道,讓心不要妄動。

所以精氣充足,氣就會穩定,就像物產豐富、人民繁盛一樣。然後調和陰虎陽龍,煉化三尸神,戰退各種邪惡。丹田充滿能量,身心就會輕安自在。這樣不斷地修煉,內在修養與外在行為並行,就能證得真仙的果位,再次經歷虛空。果位本來就不需要修煉,可以修煉則與佛同體,所以才被稱為萬法之尊,心靈最奧妙的體現。有這樣修為的人,在上方可以成為三界諸天的祖先,在下方可以成為六道四生眾生的根源。既然如此,為何會有天地間如此大的差距呢?

所謂的天理、人情、五行,五行和人情交戰於外物慾望的人,是小人,所以會有刑罰災難和異類差別的產生。人情和天理相符合,能觀察到細微徵兆的人,是君子,所以不會因為受到寵愛或屈辱而感到驚慌。至於那些仰望虛空,追求虛無縹緲之道的人,就像顏回每日守持心齋,孟子胸懷浩然正氣難以言說。那些能夠返本歸源,超越理路框架的人,勉強稱之為佛,也稱為大覺金仙。這不是見識狹隘的人所能理解的,我再詳細地闡述說明。

運用天道的規律,善用地利的優勢,謹慎修養自身,節儉用度,來奉養父母,這是孔子已經肯定過的普通人的孝道。既然已經做到孝順,還需要再加強什麼呢?所以應當體會喜怒哀樂尚未發動之前,那毫無間隙的狀態。這就是心之君主的真實面貌,叫做本來面目。要清楚地了解這個道理,它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所以說要用心領會,這就看個人的修為了。

如果身居高位卻驕傲自滿,身為下屬卻擾亂秩序,處於醜惡的環境中還爭鬥不休,所思所想沒有不邪惡的,說出來的話必定放縱慾望,竊取仲尼的冠冕服飾,掩蓋盜蹠的殘忍暴虐,僥倖逃脫了刑罰,在欣喜、災難、危險、昏沉的夢境中,遊魂變異之際,心意光芒映照業鏡,自己的心事就像在面對閻王審判,不需要六次審問三次推敲,自然會依據事實承認罪狀。所以沉淪於地獄餓鬼道,或者轉生成胎生、卵生、濕生、化生之類,走向罪惡的道路。待因緣結束後,再次投胎為人,卻又斤斤計較人我的差異,殘害天真的本性。

等到報應的因緣結束,又造出新的業,再次進入輪迴,償還過去的罪債,能夠保住人身就算幸運了。我曾經說過:「天地好像一個煉金的熔爐,鼎、鍾、盂、鑑都是由我來塑造的。將來想要認識各種形狀的器物,就要從現在觀察它們的製造模樣。」其中那些志向不凡的人,因此進入修道的行列,那麼在繁華的都市或寧靜的山林,他都可以空手拿著鋤頭,步行或騎著水牛,逍遙自在地遊戲於三昧之中。

2. 天元之壽精氣不耗者得之

男女居室,人之大倫。獨陽不生,獨陰不成,人道有不可廢者。莊周乃曰:人之可畏者,衽席之間,不知戒者過也。蓋此身與造化同流,左為腎屬水,右為命門屬火。陽生於子,火實藏之,猶北方之有龜蛇也。膀胱為左腎之府,三焦有脂膜如掌大,正與膀胱相對,有二白脈由中而出,夾脊而上,貫於腦。上焦在膻中,內應心;中焦在中脘,內應脾;下焦在臍下,即腎間動氣,分布人身。

方其湛寂,欲念不興,精氣散於三焦,榮華百脈。及欲想一起,欲火熾然,翕撮三焦,精氣流溢,並從命門輸瀉而去,可畏哉!

嗟夫!元氣有限,人慾無涯。火生於木,火發必克。尾閭不禁,滄海以竭。少之時,血氣未定,既不能守夫子在色之戒;及其老也,則當寡欲閒心,又不能明列子養生之方。吾不知其可也。麻衣道人曰:天地人等列三才。人得中道,可以學聖賢,可以學神仙,況人之數多於天地萬物之數。

但人之不修人道,貪愛嗜欲,其消減只與物同也,所以有老病夭傷之患。鑑乎此,必知所自重,而可以得天元之壽矣。

白話文:

男女同房是人倫大事。單有陽氣無法產生生命,單有陰氣也無法形成生命,人倫之道有不可廢棄的道理。莊子說過:人最應該敬畏的是夫妻同房之事,不懂得戒慎的人就犯了過錯。人的身體與大自然運行相同,左邊的腎屬水,右邊的命門屬火。陽氣在子時產生,火氣則潛藏其中,如同北方有龜蛇一樣。膀胱是左腎的輔助器官,三焦有像手掌一樣大的脂膜,與膀胱相對,有兩條白色脈絡從中間發出,沿著脊椎向上,貫穿到腦部。上焦在胸口,內應於心臟;中焦在胃部,內應於脾臟;下焦在肚臍下方,也就是腎間動氣的所在,分布於全身。

當人處於寧靜狀態,沒有慾念時,精氣會散布於三焦,滋養全身的脈絡。一旦產生慾望,慾火就會燃燒起來,收縮三焦,精氣就會流失,並從命門排出,實在太可怕了!

唉!元氣有限,人的慾望卻無窮無盡。火是由木生出來的,火旺盛時就會反過來剋制木。如果尾閭(脊椎末端)無法約束,精氣就會像海水一樣枯竭。年輕時,血氣未定,不能遵守孔子在美色方面的告誡;等到年老時,應該減少慾望、保持內心平靜,卻又不能明白列子養生的道理。我不知道這樣要怎麼長壽。麻衣道人說:天地人並列為三才。人若能遵循中道,就可以學習聖賢,甚至可以修煉成神仙,何況人的數量比天地萬物都多。

但是人如果不修養人倫之道,貪戀慾望,就會像其他生物一樣被消耗殆盡,所以會有衰老、疾病和早夭等禍患。有鑑於此,必須懂得自重,才能獲得天賜的長壽。

3. 欲不可絕

黃帝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偏陰偏陽之謂疾。又曰:兩者不和,若春無秋,若冬無夏。因而和之,是謂聖度。聖人和合之道,但貴於閉密,以寄天真也。

素女曰:人年二十者,四日一泄;三十者,八日一泄;四十者,十六日一泄;五十者,二十日一泄。此法語也。所稟者厚,食飲多,精力健,或少過其度。譬之井焉,源深流長,雖隨汲隨滿,不懼其竭也。若所稟者薄,元氣本弱,又食減清耗,願強而為之,是怯夫而試馮婦之術也,適以投虎牙耳。道弱者亦須禁止,不可依此施泄。

素女曰:人年十六者,當閉精勿泄。若氣力尚壯盛者,亦不可強忍,久而不泄,致生癰疾。

彭祖曰:男不可無女,女不可無男。若念頭真正,無可思者大佳,長年也。又曰:人能一月再泄精,一歲止二十四泄,得壽一百歲。

《名醫論》曰:思欲無窮,所願不得,意淫於外,為白淫而下。因是入房太甚,宗筋縱弛。

書云:男子以精為主,女人以血為主。故精盛則思室,血盛則懷胎。若孤陽絕陰,獨陰無陽,欲心熾而不遂,則陰陽交爭,乍寒乍熱,久而為勞。

富貴家子唐靖,瘡發於陰至爛。道人周守真曰:病得之欲泄而不可泄也。

《史記》濟北王侍人韓女病腰背寒熱,倉公曰:病得之欲男子而不可得也。

白話文:

黃帝說:「陰陽調和的狀態才叫做『道』,偏於陰或偏於陽的狀態就叫做『疾病』。又說,陰陽兩者不協調,就像春天沒有秋天,冬天沒有夏天一樣。因此要調和陰陽,這才是聖人的法則。聖人調和陰陽的方法,最重要的是要保守精氣,以保有天真本性。」

素女說:「人到二十歲,大概四天排洩一次精液;三十歲,大概八天排洩一次;四十歲,大概十六天排洩一次;五十歲,大概二十天排洩一次。這是一種大概的說法。如果天生體質好,飲食充足,精力旺盛,可以稍微超過這個頻率。這就像井一樣,如果源頭深,水流長,即使經常取水,也會馬上滿起來,不用擔心枯竭。如果天生體質差,元氣弱,又飲食清淡,消耗多,卻勉強自己,就像膽小的人去學勇婦的武術,只會自投羅網。體質虛弱的人更應該節制,不能按照這種頻率排洩。」

素女說:「男子到了十六歲,應該閉藏精氣,不要排洩。如果氣力還很旺盛,也不可以勉強忍耐,長期不排洩,反而會產生癰腫疾病。」

彭祖說:「男人不能沒有女人,女人不能沒有男人。如果心念純正,沒有雜念,那是最好的,可以長壽。又說,人如果一個月排洩兩次精液,一年排洩二十四次,就能活到一百歲。」

《名醫論》說:「慾望無窮無盡,但想求的東西卻得不到,於是就產生意淫,導致夢遺。如果因此過度性交,就會造成生殖器鬆弛。」

書中說:「男子以精氣為主,女子以血為主。所以精氣旺盛就會想性交,血氣旺盛就會懷孕。如果只有陽氣沒有陰氣,或者只有陰氣沒有陽氣,慾望強烈卻無法滿足,就會導致陰陽失調,忽冷忽熱,時間久了就會變成虛勞。」

富貴人家的子弟唐靖,陰部生瘡,甚至潰爛。道人周守真說:「他的病是因為慾望想排洩卻無法排洩造成的。」

《史記》記載,濟北王的侍女韓氏,腰背疼痛,忽冷忽熱,倉公說:「她的病是因為想和男子性交卻無法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