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統大全》~ 卷之五 (2)
卷之五 (2)
1. 運氣說
五運六氣之說,不見於儒者之六經,而見於醫家之《素問》。夫《素問》乃先秦古書,雖未必皆黃帝岐伯之言,然秦火以前,春秋戰國之際,有如和、緩、秦越人輩,雖甚精於醫,其察天地五行之用,未能若是精密也,則其言雖不盡出於黃帝岐伯,其旨亦必有所從授矣。
且夫寒濕暑燥風火者,天之陰陽,三陰三陽上奉之;木火土金水者,地之陰陽,生長化收藏下應之。而五運行於其間,則五之化氣也。天數終於五,六居之;地數終於六,七居之。戊己,土也,化氣必以五,故甲己化土而居其首。土生金,故乙庚次之;金生水,故丙辛次之;水生木,故丁壬次之;木生火,故戊癸次之。
此化氣之序也。地之三陰三陽,亦五行耳。而火獨有二,五行之妙理也。蓋木旺於東,火旺於南,金旺於西,水旺於北,而土旺於四維。戊附於戌而在乾,己附於辰而在巽,而未之對衝在醜。故辰戌丑未,寄旺之位也。未在西南,其卦為坤,其時為長夏,以其處四時之中。《呂氏·月令》謂之中央。
假如太角壬木之化為啟拆,而變為摧拉。太徵戊火之化為暄燠,而變為炎烈,正化之為變者然也。少角丁木,木氣不足,清勝而熱復。少徵癸火,火氣不足,寒勝而雨復,邪化之為復者然也。寒甚而為陽焰,是為火鬱;熱甚而為悽清,是為金鬱,抑而不伸者然也。水鬱而發,則為冰雹;土鬱而發,則為飄驟,鬱而怒起者然也。
風淫所勝則克太陰,熱淫所勝則克陽明,凌其所勝者然也。相火之下,水氣承之;濕土之下,風氣承之,極則有反者然也。
摧拉之變不應,普天悉皆大風;炎烈之變不應,薄海悉皆燔灼;清氣之勝不應,宇宙無不明潔;雨氣之復不應,山澤無不蒸溽。郁也,發也,淫也,承也,其理皆然。凡此者,其應非有候,則有不時而應者矣;其至非有時,則有卒然而至者矣。是故千里之遠,其變相似者有之;百里之變,其變不同者亦有之。
即其時,當其處,隨其變而占焉,則吉凶可知況《素問》所以論天地之氣化者,將以觀其變而救民之疾也。
夫大而天地,小而人之一身,五行之氣皆在焉。天地之氣有常無變,則人亦和平而無災;天地之氣變而失常,則疾癘之所從出也。是故木氣勝,則肝以實病,脾以虛病;火氣勝,則心以實病,肺以虛病。此醫者所能致察,儒者不得其詳也。至於官天地,理陰陽,順五行,使冬無愆陽,夏無伏陰,秋無苦雨,春無悽風,和平之氣,行於兩間,國無水旱之災,民無妖孽之疾,此儒者所當察,醫家未必能知也。《素問》亦略言之矣。
五行之精,是為五緯,與運氣相應,有歲星,有辰星。以此察其行之道順,而占其吉凶。然必曰德者福之,過者罪之。則是運氣之和平而為休祥,有德者召之也;運氣之乖戾而為疾眚,有過者致之也。雖然,其說略而未祥,吾儒之經則詳矣。《洪範》九疇始於五行,終於皇極,終於五福。
六經聖人建極於上,以順五行之用,是以天下之民有五福而無六極。有五福皆可以康寧矣,無六極皆免於疾病矣。此其道固有行乎運氣之外者,是以大舜、成周之時嘗見之。《由庚》之詩作而陰陽得由其道,《華黍》之詩作而四序不失其和,《由儀》之詩作而萬物各得其宜。此建皇極,順五行,使民有五福而無六極之驗矣。
是故《素問》則方伎之書,《洪範》則聖人經世之大法也。知有《素問》,不知有《洪範》,方伎之流也;知有《洪範》,不知有《素問》,儒者何病焉?
白話文:
關於五運六氣的理論,在儒家的六經中沒有記載,而是出現在醫學著作《黃帝內經·素問》中。《素問》是先秦的古書,雖然不見得都是黃帝和岐伯說的,但在秦朝焚書之前,春秋戰國時期,像和、緩、秦越人這些醫術精湛的名醫,雖然他們很了解天地五行的運用,但還沒能達到像《素問》這麼精密的程度。所以說,《素問》的內容就算不全是黃帝和岐伯所寫,也一定是有其傳承的。
天地之間,寒冷、潮濕、炎熱、乾燥、風、火,這些是天的陰陽變化,由三陰三陽來體現。木、火、土、金、水,這些是地的陰陽變化,它們分別對應著生長、化育、收藏的過程。五行的運行就在這其中,它們是五種化生的氣。天數以五為終結,而六緊接著它;地數以六為終結,而七緊接著它。戊己屬土,土的化氣必須以五為基礎,所以甲和己合化為土,排在第一位。土生金,所以乙和庚接著排;金生水,所以丙和辛接著排;水生木,所以丁和壬接著排;木生火,所以戊和癸接著排。
這就是五行化氣的順序。地的三陰三陽,其實也是五行的一種表現。而火卻有兩種,這是五行中奧妙的地方。木在東方最旺盛,火在南方最旺盛,金在西方最旺盛,水在北方最旺盛,而土則在四個角落最旺盛。戊附於戌,在西北方;己附於辰,在東南方;而未的對面則是丑。所以辰、戌、丑、未,是五行寄生旺盛的位置。未在西南方,它的卦象是坤,時間是長夏,因為它處於四季之中。《呂氏春秋·月令》說它是中央。
如果太角壬木的化氣正常,就會帶來生機,但如果化氣異常,就會變成摧折拉朽的力量。太徵戊火的化氣正常,就會帶來溫暖和煦,但如果化氣異常,就會變成炎熱猛烈。這就是正常化氣變為異常的例子。少角丁木,木氣不足,就會清涼過盛,然後又產生熱。少徵癸火,火氣不足,就會寒冷過盛,然後又產生雨。這就是邪氣變化為恢復的例子。寒冷過度會出現陽焰,這就是火被鬱積;熱過度會出現淒涼,這就是金被鬱積。這都是因為被壓抑而無法伸張的緣故。水被鬱積而爆發,就會變成冰雹;土被鬱積而爆發,就會變成狂風暴雨。這都是因為鬱積而怒發的緣故。
風邪過盛,就會克制太陰;熱邪過盛,就會克制陽明。這就是過分侵犯所勝之方的情況。相火之下,水氣來承接它;濕土之下,風氣來承接它。這都是到了極限就會反彈的道理。
如果摧折拉朽的變化沒有得到適當的控制,天下就會颳起大風;如果炎熱猛烈的變化沒有得到適當的控制,天下就會像被火燒一樣;如果清涼之氣過盛沒有得到適當的控制,天地就會變得異常寒冷;如果雨氣過剩沒有得到適當的控制,山澤就會變得濕熱。鬱積也好,爆發也好,過盛也好,承接也好,道理都是相同的。這些變化發生並不是有固定的時間,有時會出乎意料地發生;這些變化的到來也不是有固定的時間,有時會突然發生。所以,千里之外的地區,可能會發生相似的變化;百里之內的地區,也可能會發生不同的變化。
當觀察到這些變化時,應該根據當時的時令和地點,隨著變化進行判斷,那麼就可以知道吉凶禍福了。《素問》之所以要討論天地之氣的變化,就是為了觀察這些變化,來幫助人民解除疾病。
大到天地,小到人的身體,都存在著五行之氣。如果天地之氣正常沒有變動,那麼人就會健康平安,不會有災禍;如果天地之氣發生變化而失去常態,那麼疾病就會隨之而來。所以說,如果木氣過盛,肝就會出現實證,脾就會出現虛證;如果火氣過盛,心就會出現實證,肺就會出現虛證。這些是醫生可以觀察到的,而儒家學者則不了解其中的詳細情況。至於治理天地,調和陰陽,順應五行,使冬天不會有不該出現的陽氣,夏天不會有潛伏的陰氣,秋天不會有連綿的雨水,春天不會有淒冷的風,讓平和之氣在天地間運行,使國家沒有水旱之災,人民沒有奇怪的疾病,這些是儒家學者應該去觀察的,而醫生未必能夠了解。《素問》也只是稍微提到了這些。
五行的精華,就是五星。它們與運氣相應,有歲星,有辰星。通過觀察它們的運行規律是否順暢,就可以判斷吉凶。但必須要說,有德行的人才能得到福報,有過錯的人才會遭受懲罰。這就是說,運氣平和是吉祥的徵兆,有德行的人才能招來;運氣乖戾是災禍的徵兆,有過錯的人才會招致。雖然,這種說法比較簡略,沒有詳細說明,而我們儒家的經典則有詳細的記載。《尚書·洪範》九疇從五行開始,最後歸結到皇極,最後歸結到五福。
六經是聖人建立的最高準則,用來順應五行的運行,所以天下的人民才能擁有五福而沒有六極。有了五福就可以安康,沒有六極就可以避免疾病。這個道理遠遠超出了運氣的範圍,所以大舜和成周時期曾經出現過。《由庚》這首詩歌的創作,使得陰陽的運行有了規律;《華黍》這首詩歌的創作,使得四季的運行不會失去平衡;《由儀》這首詩歌的創作,使得萬物都能得到適當的發展。這就是建立皇極,順應五行,使人民擁有五福而沒有六極的驗證。
所以說,《素問》是醫家的著作,《洪範》是聖人治理天下的根本大法。只知道有《素問》,不知道有《洪範》,只是醫術之流;只知道有《洪範》,不知道有《素問》,那麼儒家學者又有什麼毛病呢?
2. 論四時氣候
六氣終始早晏,五運太少盈虛,原之以至理,考之以至數,而垂萬古無有差異也。經曰五日一候應之,應五行也。故三候成一氣,即十五日也。三氣成一節,節謂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此八節也。四方二十四氣而分主四時,一歲成矣。春秋言分者,以月氣言之,則二月半初氣終,而交二之氣;八月半四氣盡,而交五之氣。
若以四時之氣言之,則陰陽寒暄之氣,到此可分之時也。晝夜分五十刻,亦陰陽之中分也。故經曰分則氣異是也。冬夏言至者,以六氣言之,則五月半司天之氣至其所在,十一月半在泉之氣至其所在。以四時之令言之,則陰陽之氣至此極至之時也。夏至日長不過六十刻,陽至此而極;冬至日短不過四十刻,陰至此而極,皆天候之未變。
故經曰至則氣同是也。
天自西而東轉,其日月五星循天從東而西轉。故《白虎通》曰:天左旋,日月星辰右行。又曰:日為陽,月為陰。行有分紀,周有道理。日則晝夜行天之一度,一度有百刻,即一日;月則晝夜行天之十三度有奇者,謂復行一度之中,作十九分,分之得七。(一度有百刻,作十九分,分之得七。
每一分該五刻強,五七三十五刻強。是月晝夜行天十三度零三十五刻強。)大率月行疾速,終以二十七日月行一周天。是將十三度及十九分分之七數,總之則二十九日,計行天三百八十七度有奇。計月行疾之數比日行遲之數,則二十九日日方行天二十九度,月已先行一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外又行天之二十二度,反少七度而不及日也。陰陽家說謂日月之行,自有前後,遲速不等,固無常准,則有大小月盡之異也。
本三百六十五日,四分度之一,即二十五刻,(是日行三百六十五日零二十五刻,當為一歲矣。)當為一歲。自除歲外之餘,即有三百六十日,又除小月所少之日六日,止有三百五十四日而成一歲,通少十一日二十五刻,乃盈閏為十二月之制,則有立首之氣。氣乃三候之至,月半示鬥建之方,乃十二辰之方也。
閏月之紀,則無立氣建方,皆他氣,但依歷以八節見之,推其所餘,乃成閏,天度畢矣。故經曰:立端於始,表正於中。推余於終,而天度畢矣者,此之謂也。
觀天之杳冥,豈復有度乎?乃日月行一日之處,指二十八宿為證,而記之曰度。故經曰:星辰者,所以制日月之行也。制謂制度也。天亦無候,以風雨霜露草木之類應期,可驗而測之曰候。言一候之日,亦五運之氣相生而值之,即五日也。如環無端,周而復始。《書》曰:期三百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即其義也。
醫工之流不可不知。經曰:不知年之所加,氣之盛衰,虛實之所起,不可以為工矣。
白話文:
天地間的六種氣候變化,開始的時間有早有晚,五運的運行也有太過與不及、盈滿與虧虛的情況,這些都是以最根本的道理來探究,用精密的數據來驗證,所以才能夠流傳萬古而沒有差異。
經典上說,每五天為一候,這是對應五行的變化。所以三個候成為一個氣,也就是十五天。三個氣成為一個節,節指的是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這八個節氣。將一年分為四季,由二十四個節氣來掌管,這樣一年就完整了。
春秋兩季的「分」,是指以月份的氣候來說,二月過了一半,初氣結束,進入二氣;八月過了一半,四氣結束,進入五氣。如果以四季的氣候來說,那就是陰陽寒冷的氣候,到這個時候就會有明顯的區分。晝夜平分,各佔五十刻,也是陰陽平分的時候,所以經典上說「分則氣異」就是這個道理。
冬夏兩季的「至」,如果從六氣來說,五月過了一半,司天的氣候到達它所在的方位,十一月過了一半,在泉的氣候到達它所在的方位。如果從四季的時令來說,那就是陰陽之氣達到最極端的時候。夏至的時候,白天最長不超過六十刻,陽氣到此達到極致;冬至的時候,白天最短不超過四十刻,陰氣到此達到極致,這些都是天氣變化還沒有改變的狀態。所以經典上說「至則氣同」就是這個道理。
天體由西向東旋轉,而太陽、月亮和五大行星則是沿著天體由東向西運行。《白虎通》說:「天體向左旋轉,而日月星辰則向右運行。」又說:「太陽是陽,月亮是陰。它們的運行都有固定的規則,周而復始地循環。」太陽每天在天上運行一度,一度分為一百刻,這樣就構成了一天;月亮每天在天上運行十三度多一點,為了完成一度的運行,需要將一度分為十九份,取其中的七份。 (一度分為一百刻,分為十九份,取七份,每一份約合五刻多一點,五刻多一點乘以七約為三十五刻多一點。所以月亮每天約運行十三度零三十五刻多一點。)
總體來說,月亮運行速度很快,大約二十七天就能繞天一周。將每天運行的十三度多一點和十九分中的七份加起來,總共約二十九天,月亮運行了三百八十七度多一點。計算月亮運行的速度比太陽運行慢的速度,大約二十九天時,太陽只運行了二十九度,而月亮已經繞天一周,即三百六十五度,另外還多運行了二十二度,但反而比太陽少了七度。陰陽學家認為,日月運行有先後快慢的不同,沒有固定的標準,所以會有大小月和月末的差異。
一年本來是三百六十五天,加上四分之一天,也就是二十五刻(太陽運行三百六十五天零二十五刻,這就是一年),計算一年當中除去整數天數之後剩下的時間,就有三百六十天,再減去小月少的六天,只剩下三百五十四天為一年,總共少了十一日二十五刻,所以要置閏月來補足,這就是一年十二個月的制度,而每個月都有當令的氣候。氣的產生要經過三候,月亮運行到一半時,會顯示出北斗七星的指向,也就是十二地支的方位。
閏月是沒有當令的氣候和方位的,都是其他的氣,只能根據曆法來參照八節來判斷,推算其剩餘的時間,形成閏月,這樣天體的運行規律就完整了。所以經典上說:「在開始時確立準則,在中間校正誤差,在最後推算剩餘的時間,這樣天體的運行規律就完整了。」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觀察天空的深遠,難道真的有度數嗎?這是根據太陽和月亮每天運行的位置,指著二十八星宿作為證據,並把它記錄下來稱為度數。所以經典上說:「星辰是用來規範日月運行的。」所謂規範,就是指制定制度。天體本來沒有時令,是用風雨霜露草木的生長來應和節令,這些是可以驗證和推測的,所以稱為候。而每一個候的日子,也是與五運的氣相生相值,也就是五天。就像圓環一樣沒有終止,不斷地循環往復。《尚書》說:「一年三百六十六天,用閏月來確定四季,這樣一年才能完整」,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從事醫學的人不能不知道這些。經典上說:「不知道每年氣候的變化,氣的盛衰,虛實的產生,就不可以成為一個合格的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