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甫

《古今醫統大全》~ 卷之七十六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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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七十六 (2)

1. 瘴氣惟染勞役傷飢之人

夫勞役傷飢,則內傷不足者也,所謂邪氣傷虛不傷實,同一理也,然則居斯土者,可不知所慎哉?每每病此,則未必非勞役而得之。故《衛生方》云:北人寓居廣之地者,往來廣之途者,俱有陰陽相搏之患,居者十病二三,途者十病八九。蓋居者安靜,途者勞傷,正《活人三昧》論瘴瘧云:飲食有節,起居有常,邪氣不能為害。

然道路崎嶇,人煙疏闊,水漿不潔,酒炙多腥,飲食起居,未免乖度,況復有陰陽相搏之氣乎?故曰:瘴氣惟染勞役傷飢之人者,此也。

2. 嶺表十說(吳興章傑述)

嶺表之俗食檳榔,甚者日至十數枚。蓋瘴瘧之作,率因飲食過度,氣滯痰結,而檳榔最能下氣消食去痰,故人狃於近利而暗於遠患。此頗類北人之食酪酥,故膚理縝密,一旦病疫,當汗則塞,塞而不得出。嶺南地熱食檳榔,故臟氣疏泄。然一旦病瘴,當攻發,則虛羸而本不能堪。所以土人多瘠而色黃,豈全是氣候所致?蓋亦檳榔為患,殆弗思耳。

《本草》載:三人晨行觸霧,飲酒者獨不病,故北人度嶺率相勉以飲酒,且遷客羈士往往醺酣以自適,而嶺外酒價尤廉,敗伕役卒俱得肆飲,咸謂可以闢瘴,殊不知少則益而多則滋瘴之源也。何以言之?南土暑濕,嗜酒則多中暑毒,兼瘴瘧之作,率因上膈痰飲,而酒尤能聚痰,嶺外諺云:莫飲卯時酒,莫食申時飯,誠攝生之要也。可見酒一物能闢瘴以生人,能滋瘴以害人。

然則生也,害也,非酒也,顧在人也。

廣南海以暑毒為患音,蓋一歲之間,暑熱過半使人難闢而易犯,起居飲食少失節度,則為暑毒所中,道途之間,多有冒暑,故土人暑相戒勿出。且遐荒之境,道路崎嶇,傳世飲食皆不如欲。自化初至,皆云不習水土而病,既還,則又謂之回頭瘴。大率得之道途間冒犯暑氣,與夫飲食居處失度也。

寒暑之候不常,尤難於調攝。凡居人與在路者,冬夏之衣,皆不可缺,隨其氣候,速宜增減,緩則能致病。又嶺外海風異常,稍中人則為病,坐臥易衣,當慎之也。

嶺外雖以多暑為病,而四時亦有傷寒瘟疫之疾,其類不一。土人不問何疾,悉謂之瘴,治療多誤。或有一歲盛寒,近類中州。而土俗素無蠶績,冬不衣綿,居室疏漏,戶扃不固。忽遭歲寒,則次年瘟疫必興。醫者之治瘟疫,當以本法治之,而隨其風土氣候,與夫人之強弱出入可也。

瘴瘧之作多因伏暑傷冷所致,縱非飲食冷物,即寒邪感於外,飲食傷於內也。大抵伏暑淺而寒多者易治,伏暑深而熱多者,難治。近時北醫至此,用大柴胡湯治熱瘴,須是本氣壯實者乃能堪。如土人久服檳榔,臟氣既虛,往往不能服寒藥,然土人才見發黃便為不治疾,良可哀也。

北人之來嶺南,婢僕多病瘴氣。蓋勞役之人,飲食乖度,晝日冒暑,夜多臥地,又凡事不能避忌,故先受其斃。既與之同休慼,宜加意戒之。

俚俗有病必召巫覡而祭鬼神,士夫咸笑其信巫不信醫。愚謂此殆可憫惻而不可以笑也。夫民雖至愚,而孰不能趨利避害?況性命所繫,曉然易見。若醫者能愈人疾,彼何苦不用?蓋嶺外良醫甚鮮,藥類尤乏,況山谷海嶼之民,何從而得醫藥?所以不免而信巫也,豈得已哉!

瘴病不一,而土人以啞瘴最為危急,其狀初得之,即失音,不過一二日不救。醫家多言極熱所致,或云蘊熱而感寒所激。近見北醫有用煎生附子一味愈此疾者,得非以熱治熱,或是發散寒氣耶?予觀有謂飲溪澗水中毒,令人失音,則知凡失音者,未必皆瘴也。溪澗水毒灼然有之,道路多無井泉,而瀕江之民與夫山行者皆飲溪澗之水,豈無邂逅遇毒者?故途人所以多病,得非是歟?

嶺外多毒草,彘食之,而人食其肉者,亦毒人。所以北人度嶺多戒食彘,然則嶺外能致瘴疾者,非一端。順泉云:嶺南之彘在市井者,食豆酒糟,在鄉村食糠並粹米、芋苗,未有食草者,即此牛馬羊畜之肉,悉皆不可食也,可乎?此其所以不足信也。

3. 回頭瘴說

舊傳出嶺有回頭瘴者,大概與在廣而發瘴,及方入廣而不伏水土者不異。蓋南方陽氣常泄,陰氣常盛,二氣相搏,四時悉有寒熱之氣,人感之而作寒熱之疾,寒則戰慄,熱則怫鬱,多由得汗而解,此廣瘴之寒熱也。今所謂回頭瘴,及方入廣而不伏水土者,亦不過陰陽相搏,氣候不調而感疾也。

嶺南天氣冬無霜雪,春寒秋熱,氣候不齊,或一日而忽更變,與外方天氣大不相侔。今回頭瘴者,蓋是先染廣中之氣,復感外方之氣,冷熱相忤,寒暄不調,遂作陰陽相搏之疾。須度時之寒熱,量元氣之厚薄,如出嶺於孟冬時者,廣尚多暄而必寒,或轉北風,間有暴冷。若屆途之際,宜服和解散神朮散之類、和脾胃逐風邪。

及至外方,則天寒地凍,將及境之際,可服正氣散養胃湯之類,絕舊瘴,御時寒。然則四藥特筌蹄耳,其實在保躬調養,酌序消詳,切不可以得出煙瘴為恣欲,此病之所由作也。故所謂回頭瘴者,豈虛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