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統大全》~ 卷之三 (10)
卷之三 (10)
1. 用藥如用兵
革車千乘,帶甲十萬,籌策神機,鬼神猜泣,奇正萬全,歷古如是,況良醫之用藥。獨不若臨陣之將兵乎?奈何世人以鹵莽之浮學,應倉卒無窮之疾變,其不眩駭顛仆者寡矣。苟無妙算深謀,成法以統治之,則倒戈敗續之不暇,尚何勝之可圖哉?
予從事於患難之場,隨病察診,據脈立方,開之劫之,搏之發之,以盡其宜;吐之伸之,汗之下之,以極其當。攻守不常,出沒無定。大綱小紀,經緯悉陳。本數末度,條理具設。前乎古人之所隱秘深藏,或不盡意者,不啻胸中自有十萬精銳,如太阿之在匣中,其輝未嘗耀於外,一旦揮之,有以恐人之耳目。持八陣之奇鋒、七擒之利刃,其敵可卻,其勝可決,而其安可圖,如此而後已。
(《醫壘元戎》序)
白話文:
擁有千乘戰車,十萬士兵,精通戰略,連鬼神都猜不透,奇正戰術無懈可擊,古往今來皆是如此,何況良醫用藥呢?難道不應該像領兵打仗一樣嗎?然而世人往往以粗淺的學識,應對著突如其來的疾病變化,能不頭昏眼花、跌倒昏迷的人少之又少。如果沒有精妙的計畫、深謀遠慮,用固定的方法來統治疾病,就會忙於應付敗局,哪裡還有時間去謀求勝利呢?
我常年在病患危難的現場,根據病情仔細診斷,憑藉脈象開出藥方,拯救危難,攻克病症,竭盡所能地對症下藥;或是讓患者嘔吐、排泄,或是讓他們出汗、排毒,以達到最佳效果。攻守變化不定,出沒無常,如同行雲流水,運用自如。大綱小節、經脈穴位,都清楚地展示出來。根源和末端,條理分明地呈現。我將古人隱藏的秘術,或是不完全的醫術,都融入自己的醫術之中,就如同匣中太阿劍,光芒不外露,一旦揮出,足以震驚世人。運用八陣圖的奇謀妙計,施展七擒孟獲的利刃,敵人自然退卻,勝利唾手可得,而患者也因此獲得安寧,如此才算圓滿。
2. 四方風土不同服藥亦異
丹溪曰:西北之地多風寒,故患外感者居多;東南之地本卑濕,故患濕熱者眾。蓋北方高阜,天不足西北而多風;南方卑下,地不滿東南而多濕。所以方土之候,各有不齊,而所生之病,多隨土著。醫者必須因時處治,隨地判宜。治北人之病,宜以攻伐外邪為多;治南方之疾,宜以保養內氣為本。
何則?北方風氣渾厚,稟賦雄壯,兼之飲食倍常,居室儉素,殊少戕賊元氣之患,一有疾病,輒以疏利之,其病如脫而快意通神矣。若夫東南之人,體質柔脆,腠理不密,而飲食色欲之過侈,與西北之人迥異,概以峻劑攻之,不幾操刃而殺人乎?雖然,北方稟氣固厚,安能人人皆實?南方稟氣雖薄,安得人人皆虛?當觀其人,因其證而施藥之,斯無一偏之弊矣。
白話文:
丹溪先生曰:
西北地區多風寒,所以患外感疾病的人居多;東南地區地勢低窪潮濕,所以患濕熱疾病的人眾多。這是因為北方地勢高聳,天不足西北而多風;南方地勢低洼,地不滿東南而多濕。因此各地氣候不同,所生的疾病也隨之而異,多依附當地環境而生。
医者必須根據時節和地域,隨機應變,選擇合適的治療方法。治療北方人的疾病,宜以攻伐外邪為主;治療南方人的疾病,宜以保養內氣為本。
這是因為北方人體質健壯,飲食也比較豐富,住房簡樸,很少損傷元氣。一旦生病,只需疏利治療,病症便如脫胎換骨般快速恢復。而東南之人體質柔弱,腠理疏鬆,飲食和慾望卻過於奢侈,與西北人迥異。若用峻猛的藥物猛烈攻伐,豈不是如同拿刀殺人嗎?
雖然北方人體質強健,但也并非人人皆實;南方人體質較弱,但也并非人人皆虛。医者應當觀察病人具体情况,根据其病症施藥,这样才能避免偏頗,達到最佳治療效果。
3. 醫書
皇甫謐《黃帝世紀》曰:黃帝命雷公岐伯教別九針,著《內外經》、《素問》,書咸出焉。《黃帝內傳》曰:帝升為天子,《針經》、《脈訣》無不備也,故《金匱》、《甲乙》之書皆祖《內經》。
白話文:
皇甫謐在《黃帝世紀》中說,黃帝命令雷公和岐伯教授並區分九種針法,並撰寫了《內外經》和《素問》,這些書都是在這時候完成的。《黃帝內傳》提到,當黃帝成為天子時,《針經》和《脈訣》也都非常完備,因此《金匜》和《甲乙》這些書都是以《內經》為基礎的。
4. 內經素問
黃帝御極,坐明堂之上,臨觀八極,考建五常,以謂人生負陰而抱陽,食味而被色,寒暑相蕩,喜怒交傷,乃與岐伯上窮天紀,下極地理,遠取諸物,近取諸身,更相問難。雷公之倫,授業傳之,而《內經》作矣。蒼周之興,秦和述六氣之論,具於左史。厥後越人得其一二,演述《難經》,西漢倉公傳其舊業,東漢仲景撰其遺論,晉皇甫謐刺為《甲乙》,隋楊上善纂為《太素》,唐王冰篤好之,大為次注。(林億《素問序》)
《內經素問》,世稱黃帝岐伯問答之書,及觀其旨意,殆非一時之言,其所撰述,亦非一人之手。劉向指為諸韓公子所著,程子謂出於戰國之末。而其大略,正如《禮記》之萃於漢儒,而與孔子子思之言並傳也。蓋靈蘭秘典、五常政、六元正紀等篇,無非闡明陰陽五行生制之理,配象合德,實切於人身。其諸色脈、病名、針刺、治要,皆推是理以廣之。
白話文:
黃帝登基後,坐在明堂上,觀察著四面八方,思考著如何建立五常之道,認為人生背負著陰氣,擁抱著陽氣,依靠飲食味道而獲得顏色,寒冷和炎熱相互影響,喜怒交加會傷害身體。於是,他與岐伯一起向上探究天體運行規律,向下探究地理環境,從遠處獲取天地之物,從自身獲取生理知識,互相提問解惑。雷公等醫家繼承師承,將這些知識傳授下去,最終形成了《內經》。周朝興盛之後,秦國的和氏子孫繼承了六氣論的學說,並將其詳細記錄在史官手中。後來,越國人獲得了其中的一部分內容,編寫了《難經》。西漢的倉公傳承了前人的醫學事業,東漢的張仲景繼承了前人的醫學理論,晉朝的皇甫謐整理並撰寫了《甲乙經》,隋朝的楊上善編纂了《太素》,唐朝的王冰對《內經》十分喜愛,並為它寫了大量的註釋。
《內經素問》被人們稱為黃帝與岐伯問答的書籍。仔細研讀書中的內容,它似乎並非出自某一時刻,其撰寫也並非出自一人之手。劉向認為是諸韓公子所著,程子則認為它出於戰國末期。但總體而言,它就像《禮記》一樣,是後人將先賢的思想彙集整理而成,並與孔子和子思的言論一起流傳。其《靈蘭秘典》、《五常政》、《六元正紀》等篇章,無不闡明陰陽五行相互生克制化的原理,將天地運行與人體狀況相結合,實實在在地與人體密切相關。書中所記載的各種脈象、病名、針刺方法和治療要點,都是從這些原理推演而來的。
皇甫謐之《甲乙》,楊上善之《太素》,亦皆本之於此。按西漢《藝文志》有《內經》十八卷之目,至隋《經籍志》始有《素問》之名,而不指為《內經》。唐王冰乃以《靈樞》九卷率合《漢志》之數,而為之註釋,後以《陰陽大論》托其為師張公所藏,以補其亡逸,其用心亦勤矣。惜乎朱墨混淆,玉石相亂,訓詁失之於迂疏,援引或至於未切。
至宋林億、高若訥等正其誤文而精其缺義,頗於冰為有功。(《醫史》)
白話文:
皇甫謐的《甲乙經》、楊上善的《太素》等醫書,都是源於《內經》。根據西漢時期的《藝文志》,當時《內經》有十八卷,到了隋朝的《經籍志》才出現《素問》這個名稱,但並沒有明確指出它就是《內經》。唐代的王冰將《靈樞》九卷與《漢志》記載的卷數湊齊,並為之註解。後來他又以《陰陽大論》作為他老師張仲景所藏的醫書,用來補全《內經》的遺失部分,可見王冰用心良苦。可惜的是,朱墨混淆,玉石相亂,他的注解過於迂腐疏漏,引用也常常不貼切。
直到宋朝的林億、高若訥等人糾正了王冰的錯誤,補全了遺漏的義理,對於王冰的註解功不可沒。(摘自《醫史》)
5. 難經
《帝王世紀》曰:黃帝命雷公岐伯論經脈,旁通問難八十一為《難經》。楊玄操《難經》序曰:《黃帝八十一難經》者,秦越人所作。按《黃帝內經》二帙,帙九卷,其義難究。越人乃採精要八十一章為《難經》。(《事物紀原》)
《八十一難經》乃秦越人扁鵲祖述《內經》,設為問答之辭,以示學者。所引經言多非《靈》、《素》本文,蓋古有其書而今亡之耳。隋時有呂博望注本不傳,宋王惟一集五家之說,而醇玼相亂。惟虞氏粗為可觀,紀齊卿注稍密,乃附辨楊玄操。呂廣、王宗正三子之非。周仲立、李子野、張潔古諸家註釋,俱無所啟發。
近代王少卿演繹,目曰重玄。滑伯仁註釋亦非詁訓,大抵切於經旨而為要義者,不過數難而已矣。
白話文:
相傳黃帝命雷公和岐伯討論經脈,並將他們提出的八十一道疑難問題整理成《難經》。據楊玄操的序言,《黃帝八十一難經》是秦越人所著。《黃帝內經》內容深奧,難以完全理解,秦越人便選取其中精要,編成八十一章,即《難經》。《八十一難經》是秦越人扁鵲根據《內經》整理而成,以問答形式呈現,方便學者學習。書中引用的經文大多不在《靈樞》和《素問》中,可能是古時有其他醫書已經失傳了。隋朝時期,呂博望曾注釋過《難經》,但他的註本已失傳。宋代王惟一將五家的解說彙集在一起,但其中真假難辨。虞氏的註解比較可取,紀齊卿的註解較為詳細,並反駁了楊玄操、呂廣、王宗正等人的錯誤觀點。周仲立、李子野、張潔古等人的註釋,並無新意。近代王少卿的《重玄》演繹和滑伯仁的註釋,也不過是對經文的大致解讀,真正切中要害的解釋,不過寥寥數條而已。
6. 傷寒論
世傳張仲景用《素問·熱論》之說,廣伊尹《湯液》而為之,至晉王叔和始因舊說重為撰次,宋成無己復為之註釋。其後龐安常、朱肱、許叔微、韓祗和、王實之流固亦互有發明,而大綱大要無越乎汗吐下溫四法而已。蓋一證一藥,萬選萬中,千載之下,如合符節。前修指為群方之祖,信矣。
所可憾者,審脈時汩王氏之言,三陰率多斷簡,況張經王傳,亦往往反復後先,亥豕相雜。自非字字句句,熟玩而精思之,未有能造其閫奧者。陳無擇嘗補三陰證藥於三陰論,其意蓋可見矣。近人徐止善作《傷寒補亡》,恐與先哲之意未盡合也。
白話文:
相傳張仲景參考《素問·熱論》,並結合伊尹的《湯液》著作,創立了傷寒醫學。後來晉代的王叔和依據舊說,重新整理編撰,宋代的成無己又為之作註釋。此後,龐安常、朱肱、許叔微、韓祗和、王實等人也都有新的發明,但總體而言,都離不開汗、吐、下、溫四法。傷寒論一症一藥,精準有效,千百年來依舊適用。前人稱之為群方之祖,的確名副其實。
不過,令人遺憾的是,在辨別脈象時,王氏的論述中,三陰脈的描述大多簡略,且張仲景和王叔和的傳承,也常出現前後矛盾、文字混淆的情況。若不仔細推敲每字每句,很難理解其精髓。陳無擇曾在《三陰論》中補充了三陰證藥的內容,可見其用心。近來徐止善寫了《傷寒補亡》,但恐怕與先賢的本意還不夠契合。
7. 天元玉冊
《天元玉冊元誥》十卷,不知何人所作,歷漢至唐,諸《藝文志》俱不載錄,其文自與《內經》不類,非戰國時書。其間有天皇真人昔書其文,若道正無為,先天有之,太易無名,先於道生等語,皆老氏遺意,意必老氏之徒所著。大要推原五運六氣、上下臨御、主客勝復、政化淫乘,及三元九宮、太乙司政之類,殊為詳明,深足以羽翼《內經》六微旨、五常政等論。太玄君扁鵲為之注,猶郭象之於《南華》,非新學之所易曉。
觀其經注一律,似出一人之手,謂扁鵲為黃帝時人,則其書不古;謂扁鵲為秦越人,則傳中無太玄君之號,醫門仿托,率多類此。
白話文:
《天元玉冊元誥》一書共十卷,作者不詳,從漢代至唐代,各個《藝文志》都沒有記載。書中內容與《內經》風格迥異,並非戰國時代的著作。書中提到「天皇真人昔書其文」、「若道正無為,先天有之,太易無名,先於道生」等語,都带有老子的思想,因此推測應該是老子的門徒所著。
這本書主要探討五運六氣、上下臨御、主客勝復、政化淫乘,以及三元九宮、太乙司政等內容,論述詳盡,可以補足《內經》中六微旨、五常政等論述的不足。太玄君扁鵲曾為此書作注,如同郭象注《莊子》一樣,不是一般人所能轻易理解的。
從書中的經文和注釋風格來看,似乎出自一人之手。如果說扁鵲是黃帝時代的人,那麼這本書就不會那麼古老;但如果说扁鵲是秦越人,那麼傳說中並沒有“太玄君”這個稱號。醫學界经常出现这种虚假托名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