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統大全》~ 卷之八十六 (10)
卷之八十六 (10)
1. 論衰老
又云:仕宦之間,暗觸禍機。衽席之上,密涉畏途。輪迴之中,枉入諸趣。古人云:心死形方活,心強身即亡。《金剛經》云:何降伏其心川。《老子頌》云:你喜我不喜,雁飛思塞北。鶯憶舊窠歸,秋月春花無限意,箇中只許自家知。虛淨天師云:靈臺皎潔似冰壺,只許元神裡面居。
若向此中留一物,平生便是不清虛。老子云:虛其心,實其腹。是皆融智慧,黜聰明,而宅天和,以卻百邪者也。豈比夫三千六百傍門小法,加之於萬境煎熬之心,而頭上安頭,又以金石草木剛烈之劑,餌之於喪津枯涸之體,而求補益哉?歷觀前人以不仁成家,以仁而保家者有之矣。如以不仁而得,復以不仁而守者,禍不旋踵也。
《晉書》傳云:石季龍僭稱帝號,發近郡男女十六萬,車十萬乘運土築華林園。揚州送黃鵠雛五,頸長一丈,聲聞十餘里,泛舟於玄武池。命子石宣祈于山川,因而遊獵,乘大輅,羽葆華蓋,建天子旌旗,十有六軍戎卒十八萬,出自金明門。季龍從其後官升凌霄觀望之,嘆曰:我家父子如是,自非天崩地陷,當復何愁?但抱子弄孫日為樂耳。宣所過三州十五郡,資儲靡有孑遺。
季龍覆命子石韜亦如之。出自幷州,遊於秦晉。宣素惡韜寵,是行也,嫉之彌甚。於是相圖之計起矣。俄而,宣使刺客殺於佛舍,又欲謀不軌。事發,季龍殺之。季龍既死,其後殲焉。
嗚呼!季龍之富貴而不足恃,而今之碌碌者十百之帑,又奚足以作威福而造業因哉?余雖枯槁幽棲,而衣冠出處未嘗用餿餡故事,以孔子之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故托佛以言性耳。佛云:一切山河大地皆從如來性流出,然則佛之一字乃一切有情之覺,靈也。實為大羅空劫先天之祖氣,即元始天尊是也。
人人皆抱此靈而不自覺,故佛經云:一切眾生本來成佛,以不覺,故名曰眾生;以覺,故名曰佛。今之地獄變相,乃唐太宗以入冥境界,命宰相閻立本圖畫以示人。余少年滑稽之時,未嘗不在笑淡之下。一日在外,因病困極,恍惚所見,與吾家骨肉所夢同日境界因緣無有少異,遂絕口不敢戲謔。後讀史傳語錄文字,始知近代以來王公卿士於佛書中獲大安樂者不可枚舉。
故韓昌黎排之至甚,而終得法於大乘;歐陽文忠公惡之如讎敵,而又號為六一居士。豈非自有所得而翻然而改者歟?悲夫!世人不明佛心而溺於佛事,故粱武帝之禍,侯景至而不知;秦始皇欲仙,徐福去而不返。況夫瑣瑣勝事,而能勝其業障乎?夫業障之心,以酒為漿,以妄為常,念念遷謝。
晝夜呼吸一萬三千五百息,一息脈行三寸,元氣周身,脈行八百一十丈,寒來暑往之誘,物迷神明流之遠矣。養生之士以此為主,則是認賊為子,豈不謬哉?故岐伯曰: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易》曰: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也。昔有二人就余以辯生死事大者。
白話文:
論衰老
又說,在官場當官的人,常常會在不知不覺中觸犯災禍的根源;在臥室床笫之間,也暗藏著令人畏懼的危機。在輪迴的過程中,往往會白白地進入各種不同的境地。古人說:「當心死了,形體才能活;心若是太過強盛,身體就會衰亡。」《金剛經》說:「要如何降伏自己的心?」《老子頌》說:「你喜歡的我卻不喜歡,大雁飛翔時思念著塞北的故鄉。黃鶯鳥也記得要回到舊巢,秋天的月亮和春天的花朵都蘊藏著無限的意境,而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才能體會。」虛淨天師說:「人的心靈像清澈的冰壺一樣純潔,只允許元神居住在其中。如果心中還留有一絲雜念,這一生就不是清淨虛無的境界。」老子說:「要使心虛靜,讓腹部充實。」這些都是融會智慧,捨棄小聰明,回歸自然和諧,用來驅除各種邪念的方法。
這哪裡是那些用三千六百種旁門小法,加之於被萬境煎熬的心靈之上,還要在頭上安個頭,又用金石草木等剛烈的藥物,餵食給已經喪失精液、枯竭的身體,來求得補益的行為呢?我仔細觀察前人,有的是用不仁的手段來建立家業,也有的是用仁義來守護家業。如果用不仁的手段取得,又用不仁的手段來守護,災禍很快就會降臨。
《晉書》記載,石季龍僭越稱帝,徵調附近郡縣的男女十六萬人,用十萬輛車來運土修建華林園。揚州送來五隻黃鵠幼鳥,脖子長達一丈,鳴叫聲能傳到十幾里外,在玄武池上划船遊玩。他命令兒子石宣向山川祈禱,因此遊獵,乘坐華麗的車子,用羽毛和華麗的傘蓋遮陽,樹立天子的旗幟,十六個軍團,十八萬士兵從金明門出發。石季龍在後面,官升到凌霄觀看著,感嘆道:「我們父子如此富貴,除非天地崩塌,不然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只要每天抱抱孩子、逗逗孫子,就很快樂了。」石宣所經過的三州十五郡,所有的物資都被搜刮一空,沒有留下一點。
石季龍又命令兒子石韜也這樣做,他從幷州出發,遊歷於秦晉地區。石宣平時就厭惡石韜受寵,這次更加嫉妒。於是,互相算計的陰謀開始了。不久,石宣派刺客在佛寺殺害了石韜,又想圖謀不軌。事情敗露後,石季龍殺了石宣。石季龍死後,他的後代也都被消滅了。
唉!石季龍的富貴是如此不可靠,而現在那些庸庸碌碌的人,即使擁有十倍百倍的財產,又怎能仗勢作威作福、造下惡業呢?我雖然過著隱居的生活,衣著簡樸,但從沒有用那些腐爛的故事,來敷衍了事。因為孔子的本性和天道是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所以我就藉用佛教的教義來談論人的本性。佛說:「一切山河大地都是從如來的本性流出來的。」那麼,佛這個字代表了一切有情眾生的覺悟和靈性,實際上是宇宙最初的本源之氣,也就是元始天尊。
每個人都擁有這個靈性卻不自覺,所以佛經說:「一切眾生本來都能成佛,因為不覺悟,所以叫做眾生;因為覺悟了,所以叫做佛。」現在的地獄變相圖,是唐太宗因為到地府經歷一番境界後,命令宰相閻立本繪製出來給世人看的。我年輕輕浮的時候,常常把它當作笑談。有一天,我在外面,因為生病非常疲憊,恍惚中所看到的景象,竟然和我家親人做夢時看到的境界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差異,從此我就再也不敢戲弄嘲笑了。後來讀了歷史傳記和語錄文字,才知道近代以來,許多王公卿相從佛書中獲得大安樂的人,數都數不清。
所以,韓昌黎極力排斥佛法,最後卻從大乘佛法中得到啟發;歐陽文忠公像仇敵一樣憎恨佛教,卻又自稱「六一居士」。難道不是因為他們自己有所領悟,才幡然悔悟,改變態度的嗎?可悲啊!世人不明瞭佛的心意,卻沉溺於佛教的儀式活動,所以梁武帝才會遭遇侯景之亂,而秦始皇一心想求仙,徐福卻一去不回。更何況那些瑣碎的勝利,又怎能勝過自身的業障呢?那些被業障蒙蔽的心,把酒當成飲料,把虛妄當成常態,念念不停地變化著。
人一天晝夜呼吸一萬三千五百次,每一次呼吸,脈搏運行三寸,元氣周遊全身,脈搏總共運行八百一十丈。寒來暑往的誘惑,外物迷惑了人的心神,使其遠離了真理。養生的人如果把這些當作主要目標,那就是認賊作父,豈不是大錯特錯?所以岐伯說:「呼吸出入的功能喪失,人的精神活動就會消失;氣的升降停止,氣息就會變得孤獨危險。」《易經》說:「精氣結合產生萬物,遊魂則產生變化。」從前有兩個人來找我辯論生死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