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甫

《古今醫統大全》~ 卷之三 (30)

回本書目錄

卷之三 (30)

1. 醫儒一事

醫為儒者之一事,不知何代而兩途之。父母至親者有疾而委之他人,俾他人之無親者反操父母之死生。一有誤謬,則終身不復。平日以仁推於人者,獨不能以仁推於父母乎?故於仁缺。朋友以義合,故赴其難,難雖水火兵革弗顧;故周其急,急雖金玉粟帛弗吝。或疾則曰素不審。

他者曰甲審,遂求甲者;渠曰乙審,又更乙者,紛紛錯擾,竟不能辨。此徒能周赴於瘡痍,而不能攜友于死生也,故於義缺。己身以愛為主,飲食滋味必欲美也,衣服玩好必欲佳也,嗣上續下不敢輕也;疾至而不識,任之婦人女子也,任之宗戚朋友也,任之狂巫瞽卜也,至危猶不能辨藥誤病焉也,故於知缺。夫五常之中,三缺而不備,故為儒者不可不兼夫醫也,故曰:醫為儒者之一事。

(《原機啟微·序》)

白話文:

醫學本是讀書人應該兼顧的一項學問,不知從何時開始,醫學與儒學分道揚鑣。當父母至親生病時,卻將他們託付給他人,讓那些沒有親緣關係的人反而掌握了父母的生死大權。一旦有任何錯誤,就會造成終身無法挽回的遺憾。平時能將仁愛推廣到其他人身上的人,卻不能將仁愛施予自己的父母,這就是仁愛的缺失。朋友之間因為道義而結合,所以能為朋友赴湯蹈火,即使是水災、火災、戰爭等危難也不會顧慮;所以能周濟朋友的急難,即使是金錢財物也不會吝嗇。但朋友生病時,卻說自己不了解醫學。

別人說甲醫生醫術高明,就去找甲醫生;又有人說乙醫生醫術高明,又換找乙醫生,眾說紛紜,讓人無所適從,完全無法分辨。這些人只知道周濟朋友的皮肉之傷,卻不能與朋友共同面對生死,這就是道義的缺失。人們愛護自己,對飲食講究美味,對穿著玩樂講究精美,對於傳宗接代不敢輕忽,但當自己生病時卻不認識疾病,任憑婦女、親戚朋友,甚至瘋狂的巫婆和瞎眼的卜卦者擺佈,到了危急關頭仍然無法辨別用藥錯誤或病情惡化,這就是知識的缺失。

仁、義、智這五常之中,就缺失了三樣,所以作為讀書人不可以不兼通醫術,所以說:醫學是讀書人應該兼顧的一項學問。

2. 醫儒同道

金華戴叔能曰:醫以活人為務,與吾儒道最切近。自《唐書》列之技藝,而吾儒不屑為之。世之習醫者,不過誦一家之成說,守一定之方,以幸病之偶中,不復深探遠索,上求聖賢之意,以明夫陰陽造化之會歸,又不能博極群書,採擇眾議,以資論治之權變,甚者至於屏棄古方,附會臆見,展轉以相迷,而其為患不少矣。是豈聖賢慈惠生民之盛意哉?(《九靈山房集》)

白話文:

金華的戴叔能說:醫術以救活人命為職責,這和我們儒家的道理最為相近。自從《唐書》將醫術列為技藝類別後,我們儒家就不屑於從事醫學。現在學醫的人,大多只是背誦一家之言,固守著固定的藥方,希望能僥倖地偶爾治好病,不再深入地探究,也不向上追尋聖賢的意旨,來明白陰陽造化的歸宿,又不能廣泛地閱讀各類書籍,採納眾人的意見,來作為論斷和治療的權變之法。更甚者,甚至拋棄古代的藥方,附會自己的臆測之見,輾轉相傳而使人迷惑,造成的禍患實在不少。這難道是聖賢慈愛百姓的美好心意嗎?

3. 一理貫通

傷寒、內傷、婦女、小兒,皆醫者通習也,不知何代而各科之。今世指某曰專某科,復指某者曰兼某科,又指某者曰非某科。殊不知古有扁鵲者,過邯鄲貴婦女則為女醫,過雒陽聞周人愛老人即為耳目痹醫,入咸陽聞秦人愛小兒即為小兒醫,隨俗為變,曾不分異而為治也。既曰醫藥,則皆一理貫通,又云此長彼短,亦不善於窮理者也。

白話文:

傷寒、內傷、婦女疾病、小兒疾病,這些都是醫生應該普遍了解的。不知道從哪個時代開始,醫學被分成了各個專科。現在的人說某某醫生專門看某個科,又說某某醫生兼看某個科,還說某某醫生不是看某個科的。卻不知道古代有個叫扁鵲的醫生,他到邯鄲看到貴族婦女就當婦科醫生,到雒陽聽到周人喜歡老人就當耳鼻喉科醫生,到咸陽聽到秦人喜歡小孩子就當小兒科醫生,他隨著當地風俗而改變,從來沒有區分不同科別來治病。既然都稱為醫學,就應該是道理相通的,又說這個科的醫生擅長這個,那個科的醫生不擅長那個,這也是不善於追究醫理的人才會說的話。

4. 醫貴權變

王忠文公云:李明之弟子多在中州,獨劉守真之學傳之荊山浮圖師,師至江南傳之宋中人羅知悌,而南方之醫皆宗之矣。及國朝天下之言醫者非劉氏之學弗道也。劉李之法雖攻補不同,會而通之,隨證而用之,不行其存乎?吳中稱良醫師,則以能持東垣者謂之王道,持張劉者謂之伯道。

噫!堯舜以揖讓,湯武以干戈,苟合道濟世,何必曰同?吾嘗病世之專於攻伐者,邪氣未退而真氣先縈然矣;專於補養者,或致氣道壅塞,為禍不少,正氣未復而邪氣愈熾矣。古人有云:藥貴合宜,法當應變。泥其常者,人參反以殺人;通其變者,烏頭可以活命。孫真人所謂隨時增損,物無定方,真知言哉!(《續醫說》)

白話文:

王忠文公說:李明的弟子大多在中原一帶,只有劉守真的學說傳給了荊山的和尚,和尚到了江南又傳給了宋朝人羅知悌,於是南方的醫生都以劉守真的學說為宗。到了本朝,天下談論醫學的人,沒有不講劉守真學派的。劉完素和李杲的醫學方法雖然在攻邪和補虛上有所不同,但如果能融會貫通,根據病情靈活運用,不就可以了嗎?吳地稱讚好醫生,會運用李東垣學說的就被稱為「王道」,會運用張元素和劉完素學說的就被稱為「伯道」。

唉!堯舜用禪讓來治理天下,湯武用戰爭來平定天下,只要能符合道理、救濟百姓,何必要求方法都一樣呢?我曾經痛心世人只專注於攻伐邪氣,結果邪氣還沒退去,正氣反而先被耗損了;又專注於補養身體,有時反而導致氣機阻塞,造成不少禍患,正氣還沒恢復,邪氣卻更加猖獗了。古人說過:用藥貴在適合病情,方法應當隨時變化。拘泥於固定的方法,人參反而會殺人;通曉變化的道理,烏頭也可以救命。孫思邈所說的「隨時增減用藥,藥方沒有固定不變的」,真是至理名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