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統大全》~ 卷之三 (29)
卷之三 (29)
1. 陸宣公裒方書
陸宣公在忠州裒方書以度日,非特假此以避禍,蓋君子之存心,無所不用其志也。前輩名士,往往能醫,非止衛生,亦可及物,而今人反恥言之。近時士大夫家藏方或集驗方,流布甚廣,皆仁人之用心。《本事單方》近已刻於四明,及本朝諸公文集雜說中,名方尚多,未有見類而傳之者。
予屢欲為之,恨藏書不廣。倘有能因予言集以傳於人,亦濟物之一端也。(《醫說》)
白話文:
陸宣公在忠州收集藥方來打發日子,不只是藉此來躲避災禍,而是君子的用心,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會發揮他的志向。以前的名士,常常會醫術,不僅僅是為了養生,也可以用來幫助他人,但現在的人反而覺得談論醫學是很可恥的事情。近來士大夫家中收藏的藥方,或是收集驗證過的藥方,流傳得相當廣泛,都是仁慈的人的用心。《本事單方》最近已經在四明刻印,還有本朝許多官員的文集雜說中,也記錄了很多有名的藥方,但是沒有人將這些藥方加以整理分類並傳播出去。
我多次想要做這件事,只是遺憾藏書不夠廣泛。如果有人能因為我的這番話,而將這些藥方收集起來傳給後人,也算是幫助世人的一種方法。(出自《醫說》)
2. 呂誨以醫喻政
宋·呂誨上神宗疏云:臣本無宿疾,偶值醫者用術乖方,殊不知脈候有虛實,陰陽有逆順,治療有標本,用藥有先後,妄投湯劑,率意任情,差之指下,禍延四肢,寖危心腹之變。雖以身疾喻朝政,深切醫之弊也,有生而業醫者,可不為之戒哉?(《通鑑》)
白話文:
我本來沒有什麼舊病,只是剛好遇到醫生用錯了方法。他根本不知道把脈時要注意虛實,陰陽的順逆,治療時要分清主次,用藥時要考慮先後,就隨意亂開藥,憑自己的意思胡來,結果一點點的錯誤,就導致了全身都出問題,甚至危及到心臟和腹部。我雖然是用自己的病來比喻朝政,但也是深刻地揭示了醫術上的弊病啊!那些以行醫為業的人,難道不應該以此為戒嗎?
3. 郁離子論醫
治天下其猶醫乎?醫切脈以知證,審證以為方。證有陰陽虛實,脈有浮沉細大,而方有補瀉針灼湯劑之宜,參苓薑桂硝黃之藥,隨其人之病而施焉。當則生,不當則死矣。是故知證知脈而不善為方,非醫也。雖有扁鵲之識,徒嘵嘵而無用。不知證,不知脈,道聽途說以為方,語人曰:我能醫,是賊天下者也。
故治亂,證也;紀綱,脈也;道德刑政,方與法也;人才,藥也。夏之政尚忠,殷乘其弊而救之以質;殷之政尚質,周乘其弊而救之以文。秦用酷刑苛法以箝天下,天下苦之;而漢乘之以寬大,守之以寧壹。其方與證對,其用藥也無舛,天下之病有不瘳者鮮矣。又曰:一指之寒弗燠,則及於手足,一手足之寒弗燠,則困於四體。
氣脈之相貫也,忽於微而至大。故疾病之中人也,始於一腠理之不知,或知而惑之也,遂至於大而不可救以死,不亦悲夫!噫!若郁離子者,可謂深得醫之情矣。
白話文:
治理國家就像當醫生一樣吧?醫生診斷時,要切脈來了解病情,然後根據病情來開藥方。病情有陰陽虛實的區別,脈象有浮沉細大的不同,而藥方則有補瀉、針灸、湯藥等不同的適宜之處,使用人參、茯苓、生薑、肉桂、芒硝、大黃等藥物,也要根據病人不同的病症來使用。用藥得當就能治好病,用藥不當就會使病人喪命。所以,了解病情和脈象,卻不能好好開藥方,就不能算是個好醫生。即使有像扁鵲一樣的醫術,也只是空談而沒有用處。如果既不了解病情,也不懂脈象,只是聽信一些傳聞就亂開藥方,還跟別人說:「我會醫病」,這種人簡直是禍害天下的人。
所以說,國家的動亂就像疾病,需要診斷;國家的綱紀就像脈象,需要了解;國家的道德、刑罰、政策就像藥方和法則,要對症下藥;國家的人才就像藥物,要用對地方。夏朝的政治崇尚忠厚,商朝就針對它的弊病,改用質樸來補救;商朝的政治崇尚質樸,周朝就針對它的弊病,改用文采來補救。秦朝用嚴酷的刑罰和苛刻的法律來控制天下,天下百姓都感到痛苦;而漢朝繼承秦朝的弊端,改用寬厚的政策,並用統一來維護社會安定。只要藥方與病情相符,用藥也沒有錯誤,那麼天下的疾病就很少有治不好的。又說,如果手指頭有一點寒冷而不去溫暖它,寒冷就會蔓延到手和腳;如果手和腳感到寒冷而不去溫暖它,寒冷就會蔓延到全身。
氣脈的運行是相互貫通的,一開始很微小的變化,可能會發展成很嚴重的問題。所以疾病侵入人體,一開始可能只是因為對一點點細微的變化沒有察覺,或者雖然察覺了卻搞不清楚狀況,最後就會發展到無法救治的地步而死亡,這不是太可悲了嗎!唉!像郁離子這樣的人,可以說是深刻地了解了醫理啊。
4. 趙從古議儒醫
慶曆中有進士沈常,為人廉潔方直,性寡合。後進多有推服,未嘗省薦。每自嘆曰:吾老倒場屋,尚未免窮困,豈不知天命也?乃入京師,別謀生計。因遊看至東華門,偶見數朝士,躍馬揮鞭,從者雄盛。詢之市人:何官位也?人曰:翰林醫官也。常又嘆曰:吾窮孔聖之道,焉得不及知甘草大黃之輩也?始有意學醫。
次見市廛貸藥者,巧言艱苦,復又恥為,疑貳不決。與同人共議曰:吾輩學則窮達方書,師必趨事名公,真非常流也。是時醫官趙從古為太醫醫師,常輒以長書請見。從古迎候,非謂輕怠。常曰:此來窮蹇之人,因同人相勉令學醫。聞君名公也,故來師問。從古曰:醫術比之儒業,固其次也。
蓋動關性命,非謂等閒。學者若非性好專志,難臻其妙。足下既言窮蹇,是志未得遂,復卻學醫,深恐鬱滯之性,未能精研。常慍色曰:吾雖窮蹇,乃自服儒,讀孔孟之書,粗識歷代君臣治國之道。今徒志學伎術,豈為高藝?從古曰:恐非淺嘗能矣。未諭上古三皇醫教且勿論如漢之張仲景、晉之葛洪、齊之褚澄、梁之陶隱居,非不服儒有才行輩。吾聞儒識禮義,醫知損益。
禮義之不修,唯昧孔孟之教;損益之不分,最害命之至,豈可輕哉?
白話文:
慶曆年間有個進士叫沈常,為人清廉正直,性格不合群。後來的進士們大多很佩服他,但他從未被舉薦。他常感嘆說:「我老了還在科舉考場上打轉,還是免不了窮困潦倒,難道這不是天命嗎?」於是到了京城,另謀生路。他閒逛時走到東華門,偶然看到幾位朝廷官員騎著馬,揮舞著鞭子,隨從氣勢盛大。他問路人:「這些是什麼官位?」路人說:「是翰林醫官。」沈常又嘆息說:「我鑽研孔子的學問都窮困潦倒,難道還比不上認識甘草、大黃這些藥材的人嗎?」這才開始有學習醫術的想法。
後來看到街上借錢賣藥的人,說話艱難困苦,他又覺得羞恥而不願做,猶豫不決。他和朋友們商議說:「我們這些人如果學習醫術,就要窮究醫書,拜師也要拜有名望的人,一定不能像普通人一樣。」當時醫官趙從古擔任太醫醫師,沈常就寫了一封長信請求見面。趙從古迎接他,態度並不輕慢。沈常說:「我是一個窮困潦倒的人,因為朋友們互相勉勵才想學醫。聽聞您是位有名望的人,所以來拜師請教。」趙從古說:「醫術和儒學相比,確實是次要的。
但它關係到人的性命,不是件小事。學醫的人如果不是性情喜好而且專心致志,很難達到精妙的境界。您既然說自己窮困潦倒,說明志向沒有實現,又想學醫,我非常擔心您那鬱悶不暢的性情,恐怕難以精研醫術。」沈常聽了很不高興,說:「我雖然窮困潦倒,但我一直遵循儒家思想,讀孔孟的書,大致了解歷代君王治理國家的道理。現在只是學習一門技術而已,難道是高明的技藝嗎?」趙從古說:「恐怕不是淺嘗輒止就能學成的。先不談上古三皇的醫學教誨,就像漢代的張仲景、晉代的葛洪、齊代的褚澄、梁代的陶弘景,都是既懂儒學又有才華德行的人。我聽說儒者懂得禮義,醫者懂得損益。
禮義如果沒有修養,就會違背孔孟的教誨;損益如果分辨不清,就會嚴重危害人的性命,這難道可以輕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