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統大全》~ 卷之三 (23)
卷之三 (23)
1. 用藥如用兵
革車千乘,帶甲十萬,籌策神機,鬼神猜泣,奇正萬全,歷古如是,況良醫之用藥。獨不若臨陣之將兵乎?奈何世人以鹵莽之浮學,應倉卒無窮之疾變,其不眩駭顛仆者寡矣。苟無妙算深謀,成法以統治之,則倒戈敗續之不暇,尚何勝之可圖哉?
予從事於患難之場,隨病察診,據脈立方,開之劫之,搏之發之,以盡其宜;吐之伸之,汗之下之,以極其當。攻守不常,出沒無定。大綱小紀,經緯悉陳。本數末度,條理具設。前乎古人之所隱秘深藏,或不盡意者,不啻胸中自有十萬精銳,如太阿之在匣中,其輝未嘗耀於外,一旦揮之,有以恐人之耳目。持八陣之奇鋒、七擒之利刃,其敵可卻,其勝可決,而其安可圖,如此而後已。
(《醫壘元戎》序)
白話文:
用藥就像用兵一樣,擁有戰車千輛,士兵十萬,需要有如神機妙算的策略,連鬼神都會為之驚嘆。奇兵與正兵的運用要萬全,從古至今皆是如此,更何況是良醫用藥呢?難道用藥可以比得上臨陣帶兵作戰嗎?無奈的是,世人卻用粗率浮淺的醫學知識,來應對層出不窮、變化莫測的疾病,不被搞得暈頭轉向、手忙腳亂的人實在很少。如果沒有精密的計算和深遠的謀略,用既定的法則來統馭,那麼就會出現潰敗的狀況,連收拾殘局都來不及了,又怎能期待戰勝疾病呢?
我從事於醫治疾病的行業,會根據病症仔細診察,透過脈象來開立藥方,該用攻的就攻,該用發的就發,務求做到恰到好處;該催吐的就催吐,該舒展的就舒展,該發汗的就發汗,該用瀉的就用瀉,力求達到最合適的治療效果。攻守的方式不是一成不變,進退也沒有固定的模式。治療的大原則與小細節,都像經緯一樣條理分明。藥物的本質、用量與分寸,也都清楚地確立。相較於古人有所隱藏或沒有完全表達的意思,我胸中就像擁有十萬精銳部隊,如同寶劍在劍鞘中,光芒還沒有顯露在外,一旦揮動起來,就能震懾人心。手握八卦陣的奇特鋒芒和七擒七縱的銳利武器,敵人可以被擊退,勝利可以被決定,而病患的平安可以被確保,只有這樣才能罷休。
(《醫壘元戎》序)
2. 四方風土不同服藥亦異
丹溪曰:西北之地多風寒,故患外感者居多;東南之地本卑濕,故患濕熱者眾。蓋北方高阜,天不足西北而多風;南方卑下,地不滿東南而多濕。所以方土之候,各有不齊,而所生之病,多隨土著。醫者必須因時處治,隨地判宜。治北人之病,宜以攻伐外邪為多;治南方之疾,宜以保養內氣為本。
何則?北方風氣渾厚,稟賦雄壯,兼之飲食倍常,居室儉素,殊少戕賊元氣之患,一有疾病,輒以疏利之,其病如脫而快意通神矣。若夫東南之人,體質柔脆,腠理不密,而飲食色欲之過侈,與西北之人迥異,概以峻劑攻之,不幾操刃而殺人乎?雖然,北方稟氣固厚,安能人人皆實?南方稟氣雖薄,安得人人皆虛?當觀其人,因其證而施藥之,斯無一偏之弊矣。
白話文:
朱丹溪說:西北地區多風寒,所以患外感的人比較多;東南地區本來就潮濕,所以患濕熱病的人很多。因為北方地勢高,上天給予的陽氣不足,加上西北風強勁;南方地勢低窪,大地的濕氣瀰漫,所以各地的氣候都不一樣,而產生的疾病,大多隨著當地的環境而來。醫生必須根據時令、地理位置來治療疾病。治療北方人的疾病,應該以驅散外來的邪氣為主;治療南方人的疾病,應該以保養體內的元氣為根本。
為什麼這樣說呢?北方風氣渾厚,體質強壯,加上飲食量大,生活簡樸,很少有損傷元氣的情況,一旦生病,就用疏散或瀉下的藥物治療,病就好得快,感覺神清氣爽。至於東南地區的人,體質虛弱,皮膚毛孔不緊密,加上飲食和性慾過度,與西北地區的人差異很大,如果一概用猛烈的藥物來攻伐,不就等於拿刀殺人嗎?雖然如此,北方人體質強健,難道人人都是實證嗎?南方人體質虛弱,難道人人都是虛證嗎?應該要觀察每個人的具體情況,根據他們的病症來用藥,這樣才能避免治療上的偏差。
3. 醫書
皇甫謐《黃帝世紀》曰:黃帝命雷公岐伯教別九針,著《內外經》、《素問》,書咸出焉。《黃帝內傳》曰:帝升為天子,《針經》、《脈訣》無不備也,故《金匱》、《甲乙》之書皆祖《內經》。
白話文:
皇甫謐在《黃帝世紀》中說:黃帝命令雷公和岐伯教導人們分辨九種不同的針,並且撰寫了《內外經》和《素問》等醫書,這些書都是由此而來的。《黃帝內傳》中則提到:黃帝登基成為天子後,《針經》和《脈訣》等醫學典籍都已完備,所以後來的《金匱》和《甲乙》等醫書都是以《內經》為基礎的。
4. 內經素問
黃帝御極,坐明堂之上,臨觀八極,考建五常,以謂人生負陰而抱陽,食味而被色,寒暑相蕩,喜怒交傷,乃與岐伯上窮天紀,下極地理,遠取諸物,近取諸身,更相問難。雷公之倫,授業傳之,而《內經》作矣。蒼周之興,秦和述六氣之論,具於左史。厥後越人得其一二,演述《難經》,西漢倉公傳其舊業,東漢仲景撰其遺論,晉皇甫謐刺為《甲乙》,隋楊上善纂為《太素》,唐王冰篤好之,大為次注。(林億《素問序》)
《內經素問》,世稱黃帝岐伯問答之書,及觀其旨意,殆非一時之言,其所撰述,亦非一人之手。劉向指為諸韓公子所著,程子謂出於戰國之末。而其大略,正如《禮記》之萃於漢儒,而與孔子子思之言並傳也。蓋靈蘭秘典、五常政、六元正紀等篇,無非闡明陰陽五行生制之理,配象合德,實切於人身。其諸色脈、病名、針刺、治要,皆推是理以廣之。
皇甫謐之《甲乙》,楊上善之《太素》,亦皆本之於此。按西漢《藝文志》有《內經》十八卷之目,至隋《經籍志》始有《素問》之名,而不指為《內經》。唐王冰乃以《靈樞》九卷率合《漢志》之數,而為之註釋,後以《陰陽大論》托其為師張公所藏,以補其亡逸,其用心亦勤矣。惜乎朱墨混淆,玉石相亂,訓詁失之於迂疏,援引或至於未切。
至宋林億、高若訥等正其誤文而精其缺義,頗於冰為有功。(《醫史》)
白話文:
黃帝登基,坐在明堂之上,觀察四面八方,考量建立五常的規範。他認為人生來背負陰氣而懷抱陽氣,需要品嚐食物的味道並辨識色彩,會經歷寒冷與暑熱的交替,情緒上會有喜悅與憤怒的互相影響。因此,他與岐伯一起探究天體的運行規律,研究大地的地理特性,從遠處的萬物和近處的自身入手,互相提問討論。雷公等弟子將這些知識傳承下來,於是《內經》就這樣誕生了。
到了周朝興盛時期,秦和整理了關於六氣的理論,記載在史官的記錄中。後來,越人得到其中的一部分,闡述了《難經》。西漢時,倉公傳承了這方面的舊有知識,東漢時,張仲景撰寫了他的遺留理論,晉朝時,皇甫謐將其編纂成《甲乙經》,隋朝時,楊上善整理成《太素經》,唐朝時,王冰非常喜愛這方面的知識,為其做了詳細的註解。(林億在《素問序》中所述)
《內經素問》這本書,世人稱之為黃帝與岐伯問答的著作,但仔細觀察其中的意旨,並非出自於一時一地的言論,而且撰寫者也不只一人。劉向認為是諸位韓國公子所寫,程子則認為是戰國末年出現的著作。而其大致內容,就像《禮記》匯集了漢代儒生的思想,與孔子、子思的言論一起流傳下來一樣。像靈蘭秘典、五常政、六元正紀等篇章,無非是闡明陰陽五行相生相剋的道理,將其與天象和人體結合,非常符合人體實際情況。其中關於氣色、脈象、病名、針灸和治療要點等,都是推廣這個道理而來的。
皇甫謐的《甲乙經》和楊上善的《太素經》,也都是根據《內經素問》而來。根據西漢《藝文志》的記載,《內經》共有十八卷,到了隋朝《經籍志》才出現《素問》的名稱,但沒有說它屬於《內經》。唐朝時,王冰將《靈樞》九卷湊成西漢《藝文志》記載的卷數,並為其註解,後來又將《陰陽大論》託稱為他的老師張公所藏,以此來補足遺失的部分,他的用心可謂十分勤勉。可惜的是,因為注釋文字與原文混淆,好的與不好的內容混雜在一起,導致訓詁解釋過於迂腐疏漏,引用時也可能不恰當。
到了宋朝,林億、高若訥等人校正了其中的錯誤文字,補全了缺失的含義,他們在這方面所做的貢獻遠超過王冰。(《醫史》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