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甫

《古今醫統大全》~ 卷之三 (15)

回本書目錄

卷之三 (15)

1. 明醫周漢卿序

予聞松陽周君漢卿,以醫名者久矣。一日,予婿鄭叔韡復來青蘿山中述其詳曰:周君之醫精甚,他固不能知,姑即士君子所常道者言之。

括蒼蔣仲良,左目為馬所踢,其睛突出,懸如桃。群工相顧曰:是系絡既損,法當眢。周君笑不答,以神膏封之,越三日,目如初。

華川陳明遼,患瞽者十齡,百藥屢嘗而不見效,自分為殘人。周君視之曰:是翳雖在內,尚可治。用針從眥入睛背,掩其翳下之目,煥然辨五色。陳以為神。

武城男子病胃痛,不可忍,嚼齒剌剌作聲。或奮擲乞死,弗之得。他醫用大攻湯汗皆不損。周君以藥納鼻竅中,俄大吐,吐出赤蟲尺余,口眼咸具,痛即止。

東白馬氏婦有孕,歷十四月不產,尫且黑。周君脈之曰:非孕也,乃為妖氣所乘耳。以藥下之,下一物如金魚,疾旋已。

永康應童嬰腹疾,恆痀瘻行,久不伸。周君解裳視之,氣衝起腹間者二,其大如臂。周君刺其一,拍然鳴,又刺其一,亦如之。稍按摩之,氣盡解,平趨無瘻行。

長山徐嫗構驚疾,初發,手足顫掉,褫去裳衣,⿰豕隶而奔,或歌或哭,或牽拽如舞木偶。粗工見之,吐舌走,以為鬼魅所惑。周君獨刺其十指端出血,已而安。

虎林黃氏女生瘰癧,環頸及腋,凡十九竅,竅破白沉出,右手拘攣不可動,體火熱。家人咸憂,趣匠制棺衾。周君為剔竅母長二寸,其餘以火次第烙,數日成痂,痂脫如恆人。

于越楊翁,項有疣,其巨類瓜。因醉僕階下,疣潰,血源源流。凡疣破血出弗休,必殺人。他醫辭不進。周君用劑糝其穴,血即止。

烏傷陳氏子腹有塊隱起,捫之如罌。或以為奔豚,或以為癥瘕。周君曰:脈洪且芤,癰發於腸也。即用燔針如筴者刺入三寸余,膿隨針射出,其流有聲,愈。

諸暨黃生背善曲,杖而行。人以風治之。周君曰:非風也,血澀不通也。為刺兩足崑崙穴,頃之,投杖而去。

其醫之甚精如此。縉紳先生宜有以褒之揚之,敢以序為請。余惟古之神醫,一撥見病之應,因五臟之輸,乃割皮解肌,決脈結筋,搦髓揲荒爪幕以為治,所謂煉精易形者也。今則人誰知之?其次則湯液醴釃、鑱石蹺引、按撫毒郁之法耳。是法亦絕不傳。其僅存於世者,往往不能用,用或乖戾,以致夭札而傷者多矣。

夫醫者,民命所繫,一投丸之間,一援箴之際,則安危由此而分,何可不致謹於斯耶?昔司馬遷立《倉公列傳》,其所治自齊侍御史而下凡十有餘人,皆歷疏其病狀,辭雖繁而不殺者,其意蓋有見於此也。余敢竊取斯義,備以叔韡所述,序次成文,以遺周君,又安知他日修史傳者無採余之言哉?余耄矣,且有脾禍,吐涎日二三升,曼延將四稔。叔韡尚邀周君以起余之疾者乎?(《宋學士文集》)

白話文:

我聽說松陽的周漢卿先生,以醫術聞名已經很久了。有一天,我的女婿鄭叔韡從青蘿山回來,詳細地告訴我說:周先生的醫術非常精湛,一般人無法了解,就說說士大夫們常常談論的事吧。

括蒼的蔣仲良,左眼被馬踢到,眼珠突出,像懸掛的桃子一樣。許多醫生看了都說:這是眼部的經絡受損,應該會瞎掉。周先生笑而不答,用特製的藥膏敷上,過了三天,眼睛就恢復原樣了。

華川的陳明遼,患有眼盲已經十年,吃過許多藥都沒效,自己覺得已經是個殘廢的人了。周先生看了他的眼睛說:這眼翳雖然在眼睛裡面,但還可以醫治。他用針從眼角刺入眼球後方,將眼翳推開,陳先生的眼睛立刻就能分辨顏色了,他覺得周先生真是神醫。

武城有個男子胃痛,痛到無法忍受,咬牙切齒地發出聲音,甚至想要自殺,但求死也求不到。其他醫生用猛烈的瀉藥和發汗都沒用。周先生將藥粉塞入他的鼻孔,不久他就大量嘔吐,吐出長約一尺多的紅色蟲子,頭、眼等器官都完整,吐完就不痛了。

東白有個馬姓婦人懷孕,過了十四個月還沒生產,身體虛弱而且臉色發黑。周先生把脈後說:這不是懷孕,是被妖氣入侵了。他用藥讓她排出一個像金魚的東西,病馬上就好了。

永康有個應姓孩童,肚子不舒服,總是彎腰駝背地走路,很久都無法伸直腰桿。周先生解開他的衣服查看,看到他肚子裡有兩股氣向上衝,像手臂一樣粗。周先生刺破其中一股氣,發出啪的一聲,又刺破另一股氣,也發出相同的聲音。稍微按摩一下,氣就消散了,孩子能挺直腰走路,也不再駝背了。

長山有個徐姓老婦人得了驚嚇的病,剛發作時,手腳顫抖,脫掉衣服就像豬一樣亂跑,有時唱歌,有時哭,有時像木偶一樣被拉扯。普通的醫生看到她,都嚇得吐舌頭跑開,認為她是被鬼魅迷惑。只有周先生刺她的十指指尖出血,她就安靜下來了。

虎林有個黃姓女子,脖子和腋下長滿了瘰癧,總共有十九個孔洞,孔洞破裂流出白色的膿液,右手也拘攣無法活動,身體發熱。家人都很憂愁,趕緊找人準備棺材和壽衣。周先生用刀剔除最大的瘰癧,長約二寸,其他的則用火依次燒灼,幾天後結痂,痂脫落後就跟正常人一樣了。

于越有個楊老先生,脖子上有個像瓜一樣大的肉瘤。因為喝醉從台階上摔下來,肉瘤破裂,血不斷流出。一般來說,肉瘤破裂出血不止,一定會死。其他醫生都不敢接手治療。周先生用藥粉撒在傷口上,血立刻就止住了。

烏傷有個陳姓人家的孩子,肚子裡有個腫塊隆起,摸起來像個罐子。有人認為是奔豚病,也有人認為是癥瘕。周先生說:脈象洪大且虛浮,這是腸子裡長了癰。他立刻用像筷子一樣粗的燒紅的針刺入三寸多深,膿液隨著針射出,發出聲音,病就好了。

諸暨有個黃姓書生,背部彎曲,必須拄著拐杖走路。有人認為他是得了風濕病,就用治療風濕的方法治療他。周先生說:這不是風,是血脈不通暢。他為他刺了兩腳的崑崙穴,過了一會兒,黃生就扔掉拐杖走路了。

周先生的醫術精湛到如此地步。有權勢的官員應該讚揚並表彰他,所以我冒昧地寫序文請求。我認為古代的神醫,一看到病症的徵兆,就能根據五臟的脈絡,施行割皮解肌、疏通經脈、連接筋骨、按摩骨髓等精密的治療,這才是所謂的「煉精易形」。現在有誰懂得這種醫術呢?其次的醫術就是湯藥、針灸、按摩等方法。這些方法也幾乎失傳了。現今世上僅存的醫術,往往無法正確使用,甚至會用錯,導致許多人因此夭折。

醫術關係到人民的生命,一個藥丸的投下,一根針的施用,都會決定人的安危,怎麼能不謹慎呢?以前司馬遷在《倉公列傳》中,詳細記載了倉公治療齊侍御史等十多人的病狀,雖然文字繁雜卻不省略,他的用意大概就是在此吧。我冒昧地採用這個意義,根據叔韡所說,寫成這篇序文,贈送給周先生,又怎麼知道將來修史的人不會採用我的話呢?我已經老了,而且有脾臟的問題,每天吐口水兩三升,拖延了將近四年。叔韡你是不是還要邀請周先生來醫治我的疾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