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統大全》~ 卷之三 (12)
卷之三 (12)
1. 瀉南方補北方論
七十五難曰：經言東方實，西方虛，瀉南方，補北方，何謂也？然：金木水火土，當更相平。東方木也，西方金也。木欲實，金當平之；火欲實，水當平之；土欲實，木當平之；金欲實，火當平之；水欲實，土當平之。東方者肝也，則知肝實；西方者肺也，則知肺虛。瀉南方火，補北方水。
南方火，火者，木之子也；北方水，水者，木之母也。水勝火，子能令母實，母能令子虛，故瀉火補水，欲令金不得平木也。經曰：不能治其虛，何問其餘？此之謂也。余每讀至此，未嘗不嘆夫越人之得經旨也，而悼夫後人之失經旨也。
先哲有言，凡讀書不可先看註解，且將經文反復而詳味之，待自家有新意，卻以註解參校，庶乎經意昭然，而不為他說所蔽。若先看註解，則被其說橫吾胸中，自家竟無新意矣。余平生佩服此訓，所益甚多。且如《難經》此篇，其言周備純正，足以為萬世法。後人紛紛之論，其可憑乎？
夫實則瀉之，虛則補之，此常道也；實則瀉其子，虛則補其母，亦常道也。人皆知之。今肝實肺虛，乃不瀉肺而瀉心，此則人亦知之。至不補肺補脾，而補腎，此則人不能知，惟越人知之耳。夫子能令母實，母能令子虛，以常情觀之，則曰：心火實，致肝木亦實，此子能令母實也；脾土虛，致肺金亦虛，此母能令子虛也。心火實，固由自旺；脾土虛，乃由肝木製之。
法當瀉心補脾，則肝肺皆平矣。越人則不然。其子能令母實，子謂火，母謂木，固與常情無異；其母能令子虛，母謂水，子謂木，則與常情不同矣。故曰：水者，木之母也。子能令母實一句，言病因也；母能令子虛一句，言治法也。其意蓋曰：火為木之子，子助其母，使之過分而為病矣。
今將何以處之？惟有補水瀉火之治而已。
夫補水者何謂也？蓋水為木之母，若補水之虛，使力可勝火，火勢退而木勢亦退。此則母能虛子之義，所謂不治之治也。（此虛字與精氣奪則虛之不同，彼虛謂耗其真而致虛，此虛謂抑其過而致虛之也。）若曰不然，則母能令子虛一句，將歸之於脾肺乎？既歸於脾肺，今何不補脾乎？夫五行之道，其所畏者畏所克耳。今火太旺，水太虧，火何畏乎？惟其無畏，故愈旺而莫能制。
苟非滋水以求勝之，孰能勝之？水勝火三字，此越人寓意處，當細觀之，勿輕忽也。雖瀉火補水並言，然其要又在於補水耳。後人乃曰：獨瀉火而不用補水。又曰：瀉火則是補水。得不大違越人與經之意乎？若果不用補水，經必不言補北方，越人必不言補水矣。雖然，水不虛，而火獨暴旺者，固不必補水亦可也。
若先因水虛而致火旺者，不補水可乎？水虛火旺而不補水，則藥至而暫息，藥過而復作，將積年累月無有窮已，安能絕其根哉？雖苦寒之藥，通為抑陽扶陰，不過瀉火邪而已，終非腎臟本藥，不能以滋養北方之真陰也。欲益其陰，非地黃、黃柏之屬不可也。且夫肝之實也，其因有二：心助肝，肝實之一因也；肺不能制肝，肝實之二因也。
白話文：
[瀉南方補北方論]
這段經文說，東方屬實，西方屬虛，所以要瀉南方，補北方，這是什麼意思呢？其實，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間，應該要互相平衡。東方屬木，西方屬金。木要強盛，就要讓金平穩；火要強盛，就要讓水平穩；土要強盛，就要讓木平穩；金要強盛，就要讓火平穩；水要強盛，就要讓土平穩。東方對應的是肝，所以知道肝是實證；西方對應的是肺，所以知道肺是虛證。因此要瀉南方的火，補北方的水。
南方火，火是木的兒子；北方水，水是木的母親。水能剋火，兒子強盛能使母親強盛，母親虛弱能使兒子虛弱。所以要瀉火補水，目的是不讓金去壓制木。經文說：「不能治療虛弱的病，還談什麼其他治療？」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我每次讀到這裡，都會感嘆扁鵲能領會經文的精髓，同時也惋惜後人不能理解經文的真意。
古人說，讀書不能先看註解，要反覆思考經文，等到自己有了新的領悟，再用註解來參考校正，這樣才能真正理解經文的含義，而不被別人的說法所蒙蔽。如果先看註解，就會被別人的觀點束縛住，自己就沒有新的想法了。我一直很佩服這個教誨，受益匪淺。就像《難經》這篇文章，它說的非常周全純正，足以成為後世的法則。後人紛紛提出的論點，怎麼可以相信呢？
實證就應該瀉，虛證就應該補，這是一般常理；實證就瀉它的兒子，虛證就補它的母親，這也是一般常理。大家都知道。現在肝實肺虛，卻不瀉肺反而瀉心，這是大家也知道的。但不去補肺反而補脾，卻補腎，這是大家不知道的，只有扁鵲知道。兒子強盛能使母親強盛，母親虛弱能使兒子虛弱，從常理來看，會認為：心火旺盛，導致肝木也旺盛，這是兒子能使母親強盛；脾土虛弱，導致肺金也虛弱，這是母親虛弱使兒子虛弱。心火旺盛，本來就是自己旺盛；脾土虛弱，是因為肝木制約了它。
按照常理，應該瀉心火、補脾土，這樣肝和肺就都能平穩了。但是扁鵲卻不是這樣。他認為兒子強盛能使母親強盛，這個兒子指的是火，母親指的是木，這與常理沒有不同。但是母親虛弱能使兒子虛弱，這個母親指的是水，兒子指的是木，就與常理不同了。所以說：水是木的母親。兒子強盛能使母親強盛這句話，是在說病因；母親虛弱能使兒子虛弱這句話，是在說治療方法。他的意思是：火是木的兒子，兒子幫助母親，讓母親太過而生病了。
現在要怎麼治療呢？只有補水瀉火的治療方法而已。
補水是什麼意思呢？因為水是木的母親，如果補水的虛弱，讓水有力量可以剋制火，火勢就會減退，木勢也會減退。這就是母親能使兒子虛弱的意義，所謂的「不治之治」。這裡說的虛弱，與精氣耗損導致的虛弱不同，這裡的虛弱指的是抑制它的過度而導致虛弱。如果不是這樣，那麼母親虛弱使兒子虛弱這句話，難道要歸於脾肺嗎？既然歸於脾肺，為什麼現在不補脾呢？五行的道理，所畏懼的是所剋制的。現在火太旺盛，水太虧虛，火還會怕什麼？正因為它不怕，所以才會越來越旺盛，沒有東西可以制約它。
如果不是滋養水來求得制勝，誰能制約火呢？「水勝火」這三個字，是扁鵲的寓意所在，應該仔細體會，不要輕忽。雖然瀉火和補水並說，但是重點還是在於補水。後人竟然說：只要瀉火而不用補水。又說：瀉火就是補水。這不是太違背扁鵲和經文的意思了嗎？如果真的不用補水，經文一定不會說補北方，扁鵲一定不會說補水了。但是，如果水不虛弱，只是火單獨旺盛，那麼不補水也是可以的。
但是，如果先因為水虛弱而導致火旺盛，不補水可以嗎？水虛火旺而不補水，那麼藥效到了會暫時緩解，藥效過了又會復發，這樣長年累月沒有窮盡，怎麼可能根治呢？雖然苦寒的藥物，可以抑制陽氣、扶助陰氣，但那只是瀉火邪，終究不是腎臟的本藥，不能滋養北方的真陰。想要增益陰氣，非地黃、黃柏這類的藥物不可。而且肝的實證，原因有二：心火幫助肝，這是肝實的原因之一；肺不能制約肝，這是肝實的原因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