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甫

《古今醫統大全》~ 卷之三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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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三 (8)

1. 四氣所傷論

乃若海藏則又以春傷風、夏傷暑、冬傷寒為時傷令,秋傷濕為令傷時。故於春傷風,謂春行冬令,而溫為寒折。於夏傷暑,謂暑者季夏,季夏者濕土,君火持權不與子,而暑濕令不行。於秋傷濕,謂秋為濕所傷,是長夏之氣不與秋令。於冬傷寒,謂冬行春令,火勝水虧,大寒之令復行於春,陽氣外泄,腎水內虧者病。

又謂溫病為濕熱相助而成,又謂四時傷皆母亢而害所承之子。籲!何支離破碎,徒費辭如此乎?夫經中所言傷風、傷暑之類甚多,皆是以人受風暑等所傷為義,未嘗有時傷令、令傷時之意也。若如海藏所言,則瘧論所謂夏傷於暑、秋傷於風,與先傷於風、後傷於寒等語,其時傷令歟?令傷時歟?吾固知其不能不屈於此也。

且暑為夏令,孰不知之?今以暑為季夏,為濕土,得不怪哉?夫冬果行春令,人若感此,則成冬溫病矣,安得為春溫病歟?其謂大寒之令復行於春,溫病方作,殺是大寒之令不復行於春,其溫病當作者遂不作乎?況今之春為溫病者比比皆是,未嘗見其必由大寒復行於春而後成也。經曰:亢則害,承乃制,其義謂己亢極,則勝己者來制,如火亢,則水來制之。

經所謂相火之下,水氣承之,水位之下,土氣承之之類,皆是勝己者為承。今以亢為母,承為子,將求勝於經歟?抑未達歟?又如制物者為所勝,受制者為所不勝,與經所謂氣有餘則制己所勝而侮所不勝,及傳之於其所勝,死於其所不勝之旨全反矣。余如因時傷令、令傷時之說委曲衍說者,固不暇悉辨也。

嗚呼!予非好斥前人之非,蓋為其有害大義,晦蝕經旨以誤後人,故不敢諛順而嘿嘿耳。然而僭逾之罪,固已自知其不得辭矣,但未知觀者以為何如。(《溯洄集》)

支秉中曰:春傷風,夏傷暑,秋傷濕,冬傷寒,此感疾之由也。曰飧泄,曰痎瘧,曰咳嗽,曰病溫,此已形之症也。蓋人感四時之氣,待時傳變推遷,則所勝侮其所不勝,遂發為前症。如人之元氣本實,亦有過時而不發者矣。辯論已悉,愚不敢贅,但其所謂時傷令、令傷時之說,則有間然矣。

夫春夏秋冬,時也;溫熱涼寒,令也。如春宜溫而寒,夏宜熱而涼,秋宜涼而熱,冬宜寒而溫,皆反其令之常為氣之變也。人,觸之,遂能成疾,豈時令有心於傷人哉?若謂時能傷令,又謂令能傷時,則氣相傷而天下之人將同日而俱病矣,有是理乎?

白話文:

海藏(指某位醫者)認為春天受風邪侵襲、夏天受暑邪侵襲、冬天受寒邪侵襲是時令傷害人體,秋天受濕邪侵襲是時令反過來傷害人體。他還說春天受風邪侵襲,是因為春天出現冬天的寒冷,溫暖的氣候被寒冷所抑制;夏天受暑邪侵襲,是因為暑熱是季夏的氣候,季夏屬濕土,君火(指心火)無法發揮作用,暑濕的氣候無法正常運行;秋天受濕邪侵襲,是因為秋天被濕邪所傷,是長夏的濕熱之氣與秋天的涼爽氣候不符;冬天受寒邪侵襲,是因為冬天出現春天的溫暖氣候,火氣旺盛而腎水不足,大寒的氣候又在春天出現,導致陽氣外洩,腎水虧虛而生病。

海藏又說,溫病是因為濕熱互相助長形成的,還說四時的病都是因為母親(指季節)過於強盛而傷害到兒子(指人體)。唉!這種說法多麼支離破碎,只是白費口舌罷了!《黃帝內經》中說的受風、受暑等,都是指人受到風邪、暑邪等外邪侵襲而生病,從來沒有時令傷害人、或者時令被傷害的意思。如果按照海藏的說法,那麼瘧疾的理論中所謂夏天受暑邪侵襲、秋天受風邪侵襲,以及先受風邪侵襲、後受寒邪侵襲這些說法,難道也是時令傷害人,或者時令被傷害嗎?我認為他絕對無法自圓其說。

況且暑熱是夏季的氣候,誰不知道呢?現在卻把暑熱說成是季夏的氣候,是濕土的屬性,這不是很奇怪嗎?如果冬天真的出現春天的氣候,人如果感染了,就會得冬溫病,怎麼會是春溫病呢?他說大寒的氣候又在春天出現,溫病才會發作,這豈不是說如果大寒的氣候沒有在春天出現,那麼原本應該發作的溫病就不會發作了嗎?況且現在春天得溫病的人比比皆是,並不是一定因為大寒的氣候在春天出現才得病啊。《黃帝內經》說:「過盛就會有害,承受才能制約。」意思是說,自己過於強盛,就會有能克制自己的一方來制約,就像火過於旺盛,就會有水來克制它。

《黃帝內經》所說的相火之下有水氣承接、水位之下有土氣承接等,都是指能夠克制自己的才是承接。現在把過盛的說成是母親,把承接的說成是兒子,這難道是要勝過經典嗎?還是沒有理解經典的含義?又如,能克制其他東西的才是主導者,被克制的才是不主導的,這與《黃帝內經》所說的「氣有餘就會克制自己所能克制的,並且欺侮自己所不能克制的,還會傳給自己所能克制的,並死於自己所不能克制的。」的道理完全相反了。其他像時令傷害人體、人體傷害時令等說法,過於曲折衍生,我就不一一辯駁了。

唉!我不是喜歡指責前人的錯誤,實在是因為這種說法會危害到醫學的大義,遮蔽經典的含義,誤導後人,所以才不敢阿諛奉承而保持沉默。然而我這種僭越的罪過,自己也知道是難辭其咎的,只是不知道讀者會怎麼看待。

支秉中說:春天受風邪侵襲、夏天受暑邪侵襲、秋天受濕邪侵襲、冬天受寒邪侵襲,這是人得病的起因。像腹瀉、瘧疾、咳嗽、溫病等,是已經顯現出來的症狀。人感受四時的氣候,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化,那麼能克制的一方就會欺侮自己所不能克制的,於是就發為前面的那些疾病。如果人的元氣本來就充足,也有可能會過了一段時間才發病。我認為這個道理已經闡述得很清楚了,不敢再贅述,但是他所說的時令傷害人、人體傷害時令的說法,我還是有些不同的看法。

春、夏、秋、冬,是四季的時序;溫、熱、涼、寒,是四季的氣候。比如春天應該溫和卻反而寒冷,夏天應該炎熱卻反而涼爽,秋天應該涼爽卻反而炎熱,冬天應該寒冷卻反而溫暖,這些都是反常的氣候變化。人接觸到這些反常的氣候,就會得病,難道是時令有意要傷害人嗎?如果說時令能傷害人,又說人能傷害時令,那麼氣候互相傷害,天下的人不就同一天一起生病了嗎?哪有這樣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