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甫

《古今醫統大全》~ 卷之三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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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三 (7)

1. 四氣所傷論

請陳四氣所傷所病之義。夫風者,春之令也。春感之,偶不即病而至夏,邪既不散,則必為疾。其所以為洞泄者,風蓋天地浩蕩之氣,飛揚鼓舞,神速不恆。人身有此,腸胃之職豈能從容傳化泌別而得其常乎?故水穀不及分別而並趨下以泄出也。其為飧泄亦類此義。暑者,夏之令也。

夏感之,偶不即發而至秋,又傷於風與寒,故為痎瘧也。寒者,冬之令也。冬感之,偶不即發而至春,其身中之陽,雖始為寒邪所郁,不得順其漸升之性,然亦必欲應時而出,故發為溫病也。若夫秋傷濕,其令行於時之義,上文已論之矣。前篇所謂上逆而咳,發為痿厥,不言過時,似是當時即發者,但既與風暑寒三者並言,則此豈得獨為即發者乎?然經無明文,終亦不敢比同後篇,便斷然以為冬發病也。雖然,濕本長夏之令,侵過於秋耳。

縱使即發,亦近於過時而發者矣。此當只以秋髮病為論。濕從下受,故干肺為咳,謂之上逆。夫肺為諸氣之主,今既有病,則氣不外運,又濕滯經絡,故四肢痿弱無力,而或厥冷也。後篇所謂冬生咳嗽,既言過時,則與前篇之義頗不同矣。夫濕氣久客不散,至冬而寒氣大行,肺惡寒而或受傷,故濕氣得以乘虛上侵於肺,發為咳嗽也。觀者以此意求之,經旨其或著乎?

或者見《素問》於病溫、痎瘧等,間以必言之,遂視為一定不易之辭,而曰:此必然之道。嗟乎!果可必耶?果不可必耶?《素問》之或言必,或不言必者,蓋不可膠為一定故也。經中每有似乎一定不易之論,而卻不可以為一定不易者。如曰熱厥因醉飽入房而得,熱中、消中者,皆富貴人也,新沐中風則為首風。

如此之類,豈一一皆然哉?讀者當活法,勿拘執也。

夫王啟玄之注,雖未免泥於必字及未得經旨,然卻不至太遠也。若成無己之說,則似太遠矣,然猶未至於甚也。至王海藏立論,則推求過極,欲異於人,殊不知反穿鑿綴緝,乖悖經旨,有不可勝言者。此先儒所謂如大軍遊騎,出太遠而無所歸矣。姑摭成無己、王海藏之說,辨其甚者一二。

夫無已謂風淫末疾則當發於四肢,雨淫腹疾則當發為下痢。竊謂則當二字,決然之辭也。春傷風,遇夏之陽氣外盛,而不能外發,故攻內為飧泄。此或若可通矣。經曰:木發無時。倘風不傷於春而傷於他時,不遇夏之陽氣外盛,將外發乎?將內攻乎?況風屬陽,與夏同氣,果欲外出,則當隨其散越之勢而出,安有不能之理乎?且風善行數變,其為病非一,豈獨能為四肢之疾乎?所謂雨淫腹疾之義,其不通亦如此。至若夏傷暑,秋為痎瘧者,蓋因暑疾藏於皮膚之內,腸胃之外,復秋感風,故疾作耳。

觀《素問·瘧論》可見。其與夏陰主內、秋陽內主、暑動搏陰何相干哉?冬傷寒,春為溫病者,蓋因寒毒中人肌膚,陽受其鬱,至春,天地之陽氣外發,其人身受郁之陽亦不能不出,故病作也。觀《傷寒論》可見。其與冬陽主內、春陰內主、寒動搏陽何相干哉?

白話文:

請解釋四氣(風、暑、寒、濕)所造成的疾病。

風,是春天的氣候。春天感受風邪,有時不會立刻發病,而是到了夏天才發病。邪氣如果沒有消散,就一定會形成疾病。之所以會造成腹瀉,是因為風是天地間浩蕩的氣,它飛揚鼓動,變化迅速而不穩定。人體如果受到這種邪氣侵擾,腸胃的功能就無法從容地運化和區分食物的精微與糟粕,因而無法正常運行,所以水穀來不及區分就直接向下排出,造成腹瀉。拉肚子也類似這個道理。

暑,是夏天的氣候。夏天感受暑邪,有時不會立即發病,而是到了秋天,又受到風邪或寒邪的侵襲,就可能引發瘧疾。

寒,是冬天的氣候。冬天感受寒邪,有時不會立即發病,而是到了春天,身體中的陽氣雖然一開始被寒邪鬱滯,無法順應其逐漸上升的特性,但仍然想要順應時令而發散出來,所以就引發了溫病。

至於秋天感受濕邪,它的發病規律,前面已經討論過了。前文提到「上逆而咳,發為痿厥」,沒有說到過時才發病,似乎是當時就立即發作。但是既然它與風、暑、寒三者並列,難道它可以單獨被認為是立即發作嗎?然而經文中沒有明確說明,終究不敢把它與後文中的情況相提並論,就斷定它是在冬天發病。雖然如此,濕氣原本就是長夏的氣候,它侵犯的時間會延續到秋天。

即使是立即發作,也接近於過時才發作的情況。所以,應當只把它當作秋天發病來討論。濕邪從下而受,所以影響到肺,引起咳嗽,這稱作上逆。肺是主管全身氣機的,如果肺生病,氣就不能向外宣發。加上濕邪阻滯經絡,就會導致四肢痿弱無力,甚至手腳冰冷。

後文提到「冬天發生咳嗽」,既然說到了過時,就與前文的含義大不相同了。濕邪如果長期滯留不散,到了冬天寒氣盛行的時候,肺臟因為不耐寒而容易受傷,於是濕邪就趁虛而入,侵犯肺部,引發咳嗽。大家可以從這個角度來理解,或許就能理解經文的真正含義了。

有些人看到《素問》中對於溫病、瘧疾等疾病,有時會用「必」字來強調,就認為這是固定不變的說法,並說:「這是一定的道理。」唉!難道真的可以確定嗎?難道就不能有例外嗎?《素問》有時用「必」字,有時不用,正是說明不可把它看作絕對不變的。經文中常常有一些看似絕對不變的論述,但實際上卻不能把它看作是絕對不變的。例如,說「熱厥是因為醉酒飽食後行房事而得」,「熱中、消中病都是富貴人家才有的」,「剛洗完澡就吹風會造成頭痛」。

像這些例子,難道每種情況都是這樣嗎?讀者應該靈活地理解,不要拘泥於字面。

王啟玄的註解,雖然免不了拘泥於「必」字,也未能完全理解經文的本意,但還算沒有偏離太遠。至於成無己的說法,就顯得有些過於牽強了,但還不算是最離譜的。而王海藏的立論,則是推演過度,想要與眾不同,卻不知道反而鑽牛角尖,曲解經文,真是數不勝數。這就像古人說的,大部隊的偵查兵,跑到太遠的地方就無法歸隊了。現在姑且挑出成無己和王海藏的一些荒謬之處,來辨別一下。

成無己認為,風邪侵犯到末梢就會引發四肢疾病,雨邪侵犯到腹部就會引發腹瀉。我認為他用的「則當」兩個字,語氣太過肯定。春天感受風邪,到了夏天陽氣旺盛的時候,風邪不能向外發散,反而向內侵襲,就會造成腹瀉。這種說法或許還說得過去。但經文說:「木氣發動沒有固定時間。」如果風邪不是在春天感受的,而是在其他季節感受的,又沒有遇到夏天陽氣旺盛的時候,那麼風邪是會向外發散呢?還是向內侵襲呢?況且風邪屬陽,與夏天同氣,如果想要向外發散,就應該順著它的發散之勢而出,哪有不能的道理呢?而且風邪善於變化,它引起的疾病並非只有一種,怎麼可能只引起四肢的疾病呢?所謂雨邪侵犯腹部引起腹瀉的說法,它的道理也是不通的。

至於夏天感受暑邪,秋天會引發瘧疾,是因為暑邪潛藏在皮膚和腸胃之間,到了秋天又感受了風邪,所以才發病。

參考《素問·瘧論》就可以明白這個道理。這與「夏天陰氣主內,秋天陽氣主內,暑邪會搏擊陰氣」有什麼關係呢?冬天感受寒邪,春天會引發溫病,是因為寒邪侵入人體的肌膚,陽氣受到它的鬱遏,到了春天,天地的陽氣向外發散,人體內被鬱遏的陽氣也必須發散出來,所以就發病了。

參考《傷寒論》就可以明白這個道理。這與「冬天陽氣主內,春天陰氣主內,寒邪會搏擊陽氣」有什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