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冤集錄》~ 卷之一 (3)
卷之一 (3)
1. 四·疑難雜說上
凡驗屍，不過刀刃殺傷與他物鬥打、拳手毆擊，或自縊、或勒殺、或投水、或被人溺殺、或病患數者致命而已。然有勒殺類乎自縊；溺死類乎投水；鬥毆有在限內致命，而實因病患身死；人力、女使因被捶撻，在主家自害自縊之類。理有萬端，併為疑難，臨時審察，切勿輕易，差之毫釐，失之千里。
凡檢驗疑難屍首，如刃物所傷透過者，須看內外瘡口：大處為行刃處，小處為透過處。如屍首爛，須看其原衣服，比傷著去處。
屍或覆臥，其右手有短刃物及竹頭之類，自喉至臍下者，恐是酒醉攛倒，自壓自傷。
如近有登高處或泥，須看身上有無財物、有無損動處，恐因取物失腳自傷之類。
白話文：
验尸时，通常是刀刃伤、打斗、拳击，或是上吊、勒死、投水、溺死，或是疾病导致死亡。但勒杀可能类似上吊，溺死可能类似投水，打斗导致死亡，也可能实际上是病患本身的疾病导致。此外，还可能有仆人因被殴打，在主人家自残上吊的情况。验尸情况复杂多变，疑难重重，临时审察时不可轻易断定，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遇到疑难尸首，比如刀刃伤透过身体的，要仔细查看内外伤口：大处是行刃之处，小处是透过之处。如果尸体腐烂，要查看其原衣服，比对受伤部位。
如果尸体仰卧，右手有短刃或竹头之类，从喉咙到肚脐下，可能是酒醉跌倒，自己压伤自己。
如果附近有高处或泥土，要查看身上是否有财物，是否有损伤痕迹，可能是取物失足跌伤。
檢婦人，無傷損處，須看陰門，恐有自此入刀於腹內。離皮淺，則臍上下微有血沁，深則無。多是單獨人、求食婦人。
如男子，須看頂心，恐有平頭釘；糞門，恐有硬物自此入。多是同行人，因丈夫年老、婦人年少之類也。
凡屍在身無痕損，唯面色有青黯，或一邊似腫，多是被人以物搭口鼻及罨捂殺。或是用手巾、布袋之類絞殺，不見痕，更看（頂），〔項〕上肉硬即是。切要（者），〔看〕手足有無擊縛痕，舌上恐有嚼破痕，大小便二處恐有踏腫痕。若無此類，方看口內有無涎唾?喉間腫與不腫?如有涎及腫，恐患纏喉風死，宜詳。
若究得行凶人，當來有窺謀，事蹟分明，又已招伏，方可檢出；若無影跡，即恐是酒醉卒死。
白話文：
檢查女屍時，要留意陰門，因為可能有人從這裡用刀刺入腹內。如果刀口淺，肚臍上下會有少量血滲出；如果刀口深，則不會有明顯血跡。這種情況多半是獨居婦女或為了生計外出工作的婦女。
檢查男屍時，要留意頭頂，因為可能有人用釘子刺入頭頂；也要留意肛門，因為可能有人從這裡插入硬物。這種情況多半是同行人，或是因丈夫年老、妻子年幼而產生矛盾的人。
如果屍體表面沒有明顯傷痕，但面色發青發黑，或是一邊臉腫脹，很可能是被人用東西堵住口鼻或捂住口鼻致死。也可能是被人用毛巾、布袋之類的東西勒死，這種情況不會留下明顯痕跡，要仔細觀察頭頂、脖子，看肌肉是否僵硬。此外，還要檢查手腳是否有被捆綁的痕迹，舌頭上是否有被咬破的痕跡，以及大小便處是否有被踩踏的痕迹。如果沒有這些跡象，再查看口中是否有唾液，喉嚨是否腫脹。如果有唾液和腫脹，可能是患了纏喉風而死，需要進一步詳細檢查。
只有在查明凶手，確定犯罪動機和證據，並且凶手已經認罪的情況下才能判定死者是被謀殺。如果沒有任何線索，可能是因為死者醉酒猝死。
多有人相鬥毆了，各自分散。散後，或有去近江河、池塘邊，洗頭面上血、或取水吃，卻為方相打了，尚困乏；或因醉相打後頭旋，落水淹死。落水時尚活，其屍腹肚膨脹，十指甲內有沙泥，兩手向前，驗得只是落水淹死分明。其屍上有毆擊痕損，更不可定作致命去處，但一一札上驗狀，只定作落水致命，最捷。
緣打傷雖在要害處，尚有辜限，在法雖在辜限內及限外以他故死者，各依本毆傷法。（注他故謂別增余患而死者）今既是落水身死，則雖有痕傷，其實是以他故致死分明。曾有驗官，為見頭上傷損，卻定作因打傷迷悶不覺，倒在水內；卻將打傷處作致命，致招罪人翻異不絕。
白話文：
很多人打架，打完之後各自散去。有些人跑到江河池塘邊，洗頭臉上的血，或者喝水，結果被水鬼打，昏迷不醒；也有人因為喝醉打架，頭昏腦漲，掉進水裡淹死。溺水的人虽然当时还活着，但尸体肚子会膨胀，十个指甲里会有沙泥，两只手向前伸着，这明显就是溺水身亡。尸体上虽然有被打的伤痕，但不能确定是致命伤，只要记录下伤势，判定为溺水致死是最快的。
因为被打伤即使在要害部位，也有一定的期限，法律规定在期限内和期限外因其他原因致死的，都要依照原本的殴伤法来判决。（注：其他原因指另外增加了疾病而致死）现在这个人是溺水身亡，即使有伤痕，实际上也是因为其他原因致死。曾经有验官，看到死者头上的伤痕，就判定他是因为被打伤昏迷，倒在水里，把被打伤的部位当作致命伤，结果导致罪犯不断翻案。
更有相打散，乘高撲下卓死，亦然。但驗失腳處高下，撲損痕瘢致命要害處，仍鬚根究曾見相打分散證佐人。
凡驗因爭鬥致死，雖二主分明，而屍上並無痕損，何以定要害致命處?此必是被傷人舊有宿患、氣疾，或是未爭鬥以前，先曾飲酒至醉，至爭鬥時有所觸犯，致氣絕而死也。如此者，多是腎子或一個或兩個縮上不見，須用溫醋湯蘸衣服或綿絮之類，罨一飯久，令仵作行人以手按小腹下，其腎子自下，即其驗也。然後仔細看要害致命處。
昔有甲乙同行，乙有隨身衣物，而甲欲謀取之。甲呼乙行，路至溪河，欲渡。中流，甲執乙就水而死，是無痕也。何以驗之?先驗其屍瘦劣、大小，十指甲各黑黯色，指甲及鼻孔內各有沙泥，胸前赤色，口唇青斑，腹肚脹。此乃乙劣而為甲之所執於水而致死也。當究甲之原情，須有贓證，以觀此驗，萬無失一。
白話文：
此外，如果兩人互相毆打，其中一方趁高勢猛撲，將對方擊倒致死，也屬於此類。但是，在驗屍時，除了要觀察腳部高低、跌倒造成的損傷痕跡和致命要害位置以外，還要仔細追查是否有其他證據證明他們曾互相毆打。
對於因爭鬥致死，即使有兩個明確的當事人，但屍體上沒有傷痕，要如何判斷致命要害位置呢？這可能是因為死者本身就有舊病，例如氣疾，或者在爭鬥之前就已經喝醉酒，在爭鬥過程中受到觸犯，導致氣絕身亡。遇到這種情況，通常會發現死者的睪丸縮上，一個或兩個都看不見。需要用溫醋湯浸濕衣服或棉絮之類的物品，敷在死者腹部一段時間，讓仵作用手指按壓下腹部，這樣睪丸就會下垂，這是驗證的依據。然後再仔細觀察致命要害部位。
曾經有甲乙兩人同行，乙身上帶着一些衣物，甲想要謀取這些衣物。甲叫乙一起走，走到溪河邊，想要渡河。在河水中央，甲抓住乙，將他推入水中致死，這時屍體上沒有傷痕。如何驗證？首先檢查屍體是否瘦弱，大小尺寸，十指指甲是否都呈現黑色，指甲和鼻孔內是否有沙泥，胸前是否有紅色，嘴唇是否有青斑，腹部是否腫脹。這些跡象表明乙體弱，被甲抓住推入水中致死。要查明甲的真實情況，需要找到贓物作為證據，再根據這些驗證結果，才能得出準確的結論，萬無一失。
又有年老人，以手捂之，而氣亦絕，是無痕而死也。
有一鄉民，令外甥並鄰人子，將鋤頭同開山種粟。經再宿不歸，及往觀焉，乃二人俱死在山。遂聞官。隨身衣服並在，牒官驗屍。驗官到地頭，見一屍在小茅舍外，後項骨斷，頭面各有刃傷痕；一屍在茅舍內，左項下、右腦後各有刃傷痕。在外者，眾曰：先被傷而死。在內者，眾曰：後自刃而死。
官司但以各有傷，別無財物，定兩相併殺。一驗官獨曰：「不然，若以情度情，作兩相併殺而死，可矣；其舍內者，右腦後刃痕可疑，豈有自用刃於腦後者?手不便也。」不數日間，乃緝得一人，挾仇並殺兩人。縣案明，遂聞州，正極典。不然，二冤永無歸矣。大凡相併殺，余痕無疑即可為檢驗。
貴在精專，不可失誤。
白話文：
以前有位老人，用雙手捂住胸口，結果就氣絕身亡，完全沒有留下任何傷痕。
有一位鄉民，讓自己的外甥和鄰居的孩子一起去開山種稻。他們兩個人連續住兩晚都沒回來，鄉民去尋找，才發現他們都死在山裡。於是報了官。他們的衣服都在，官府派人驗屍。驗屍官來到現場，看見一具屍體在小茅舍外，後頸骨斷裂，頭臉上都有刀傷痕跡；另一具屍體在茅舍內，左邊脖子下方和右邊腦後都有刀傷痕跡。在外面的人，大家都說他是先被傷而死；在裡面的人，大家都說他是後來自殺而死的。
官府只看到他們都有傷痕，而且沒有財物損失，就認定是兩個人互相殺害。只有一個驗屍官不同意，他說：「如果以情理推測，他們兩個人互相殺害而死，也說得通；但是，那個在茅舍裡面的人，右腦後面的刀傷痕跡很可疑，難道會有人用刀自傷腦後嗎？手不方便啊。」沒過幾天，官府就抓到了一個嫌犯，他因為仇恨而殺害了這兩個人。縣裡判決明確，上報州府，最後定案。否則，這兩個人的冤屈永遠無法昭雪。一般來說，互相殺害的案件，如果有留下傷痕，就能作為驗證的依據。
關鍵在於精專，不能出現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