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波元胤

《中國醫籍考》~ 卷七十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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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 (6)

1. 方論(四十八)

史彌忠序曰。余嘗觀隋大業中巢元方等。著諸病源候論。其論癰疽諸證。固多本於古書。但能定人以必死之期。而未嘗示人以救死之方。然則此書流傳於世。見之者毛骨竦立而已。果何益乎。近時陳無擇三因方盛行。所謂病有三因者。實原於金匱要略。非臆說也。其為癰疽敘論。

謂陰滯於陽則發癰。陽滯於陰則發疽。而此二毒。發無定處。常以脈別之。浮洪滑數則為陽。微沉緩澀則為陰。陰則熱治。陽則冷治。可謂明白簡易矣。然考其所用之方。則不能無疑。如乳香連翹。與漏蘆二湯。及洪丞相所序內補散。固已明言不可守此一法。而普攻之矣。但謂內因則用遠志。

外因則用大黃。不內外因則用甘草。所謂陰則熱治者。初未嘗有方及之。後雖有內塞散一方。亦用附子。但施之於熱退膿血不止之時。非是用於其疾興作之際。則夫熱治之說。竟成泯默而無傳可乎。余弟定叔得此疾於積年患渴之後。不數日間。腫大如杯。勢極可慮。不敢輕用外科。

父子兄弟。相與為謀。惟有李君太醫。老成更練。可付茲事。丞致禮招之。至則診其脈。察其證。遽舉手相賀曰。此陰病也。見得甚明。無唐過憂。但用多備雄附等料耳。暨服其藥數日。病者大覺煩躁。且索冰水。沃手盥湔。至呼諸子來前。而誥李君曰。汝以附子殺我。我死。

兒輩忍不從汝取償吾命乎。李君但笑而唯唯。不得已而應之曰。今夜乃住此藥。退而語諸子曰。今正是服附子時。舍則無藥可進。況病人飲食精神。皆不失常。瘡潰而膿如湧泉。皆善證也。非服附子之功而何。但用附子。稍雜以他劑而進之。使不能別其氣味。斯可矣。諸子如其言。

遂收全功。病涉數月。用附子逾三百之數。皆余所目擊。向使李君初無定見。終無定力。顧不殆哉。余於此尤惜陳無擇三因方證治。未及處熱治之方也,李君世攻外科。壯歲從古綰陸從老學。指下明徹。如洞見肺腑。用藥親切。如射必中的。晚歲遂為吾鄉獨步。一日與余言。

今老矣。且憚於出入。然醫書之備。莫盛於今日。學者儻能按圖而索焉。十豈不能得其五六。但癰疽一證。實為至危之疾。乃絕無所謂熱治之方。後學何所考據。況近世有不幸而罹此疾者。多發於陰。如憂慮鬱結。色欲過度。陽氣衰弱。榮衛不調。非陰類乎。某輒犯不韙。著辨疑論。

仍以常用既效之方。具述於後。因欲命工刻梓。以廣其傳。幸不靳一語。與之即可。則其為不費之惠。夫豈淺淺。彌忠當不文辭。而此論不必以文而行遠。於是乎書。淳祐壬寅季秋既望。端明殿學士金紫光祿大夫致仕史彌忠序。

李世英跋曰。僕年過從心。歷醫五十餘載。耳聞目見。受此病者。十中僅有三二可保其生。緣此病有陰陽緩急之異。蓋醫者不決。使病者惶怖。世英僅將家傳積世秘效之方書。參考古今諸家之論。並親承前輩諸老先生指證之教。編成一帙。命曰癰疽辨疑論。其實只欲辨明陰陽之疑惑。

白話文:

史彌忠序說:我曾經看過隋朝大業年間巢元方等人所著的《諸病源候論》,其中關於癰疽等疾病的論述,大多是根據古代的書籍,但他們只能確定患者必死的時限,卻沒有告訴人們如何救治。那麼這本書流傳於世,只會讓人看了感到毛骨悚然,又有什麼益處呢?近來陳無擇的《三因方》非常盛行,所謂的疾病有三種成因,實際上是源於《金匱要略》,並非他自己憑空捏造的。他對於癰疽的論述,認為陰氣阻滯於陽氣則會發癰,陽氣阻滯於陰氣則會發疽。這兩種毒瘡的發生部位不定,通常要通過脈象來判斷:脈象浮大、洪大、滑數是陽證;脈象微弱、沉細、遲緩、澀滯是陰證。陰證用熱藥治療,陽證用寒藥治療,可謂明白簡要。然而,考察他所用的藥方,則不能沒有疑慮。例如乳香連翹湯、漏蘆二湯,以及洪丞相序文中的內補散,都已經明確說明不可固守一法,而要普遍攻邪。只是說內因引起的用遠志,外因引起的用大黃,非內外因引起的用甘草。所謂陰證用熱藥治療,卻從來沒有提出相應的藥方。後來雖然有內塞散這個藥方,也只是用了附子,但那是用在熱退而膿血不止的時候,而不是在疾病剛開始發作的時候。那麼熱治的說法,豈不是成了被忽略而沒有傳承的嗎?我的弟弟定叔,因為多年患有消渴病,後來得了這種病,沒幾天就腫大如杯,情況非常危險。不敢輕易使用外科手術。父子兄弟,互相商量,覺得只有李太醫,他經驗豐富,可以託付這件事。我派人請他來,他來了以後診察脈象,觀察病情,立刻舉手祝賀說:「這是陰證,看得非常清楚,不用太過憂慮,只要多用溫熱的藥材如雄黃、附子等就可以了。」等到服藥幾天後,病人感到非常煩躁,而且要冰水洗手、洗臉。甚至叫來兒子們,對李太醫說:「你用附子害死我,我死了,我的兒子們難道會不找你索命嗎?」李太醫只是笑著連聲答應,沒有辦法只好說:「今晚就停用這個藥。」然後退出來告訴兒子們:「現在正是用附子的時候,不用就沒藥可救。而且病人飲食精神都正常,瘡口潰爛流膿如泉湧,都是好現象,不是服用附子的功效是什麼?只要用附子,稍微加上其他藥材一起服用,讓他辨別不出附子的氣味就行了。」兒子們照他說的做,結果完全治好了。病持續了幾個月,用附子超過三百劑,這都是我親眼所見。如果李太醫最初沒有主見,最終沒有堅定的意志,難道不會有危險嗎?我對此尤其惋惜陳無擇的《三因方》,沒有提到熱治的藥方。李太醫世代從事外科,年輕時跟隨古綰陸老先生學習,手法精妙,就像能看穿人的五臟六腑,用藥精準,就像射箭必定能射中目標。晚年成為我們鄉里醫術最高明的人。有一天他告訴我:「我現在老了,而且不喜歡出門,但現在的醫學書籍,沒有比今天更齊全的了。學者如果能按圖索驥,十之八九都能有所收穫。但癰疽這種病,確實是危險的疾病,卻沒有所謂的熱治方法,後來的學者從何考證?況且近世不幸罹患此病的人,大多是陰證,比如憂愁鬱悶、性慾過度、陽氣衰弱、營衛不調,不都是屬於陰證嗎?我冒昧地寫了《辨疑論》,並且把常用的有效藥方都詳細地記錄在後面,想請人刻印出版,以廣泛傳播,希望大家不要吝嗇一句話,加以指正就可以了,這不是一件不花費什麼的善舉嗎?我史彌忠不擅長寫文章,但這篇論著不一定要用華麗的文辭才能流傳,於是就寫了這篇序。」淳祐壬寅年季秋既望,端明殿學士金紫光祿大夫致仕史彌忠序。

李世英跋:我年紀已經過從心所欲,當醫生五十多年,耳聞目睹,患這種病的人,十個裡面只有兩三個能保住性命。因為這種病有陰陽緩急的區別,醫生如果不能果斷判斷,會讓病人感到恐慌。我李世英只是將家傳世代相傳的秘方記錄下來,參考古今各家的論述,並且親自接受前輩老先生們的指點,編成一本書,命名為《癰疽辨疑論》,其實只是想辨明陰陽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