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醫籍考》~ 卷六十六 (5)
卷六十六 (5)
1. 方論(四十四)
雖無生死肉骨之方。實有尋本溯源之學。九折臂而成醫。至今尤信。而竊慨唐宋以來。無儒者為之振興。視為下業。逡巡失傳。至理已失。良法並亡。惄焉傷懷。恐自今以往。不復有生人之術。不揣庸妄。用敷厥言。倘有所補。所全者。或不僅一人一世已乎。乾隆丁丑秋七月。
洄溪徐大椿書於吳山之半松書屋。
四庫全書提要曰。醫學源流論二卷。國朝徐大椿撰。其大綱凡七。曰經絡臟腑。曰脈。曰病。曰藥。曰治法。曰書論。曰古今。分子目九十有三。持論多精鑿有據。如謂病之名有萬。而脈之象不過數十種。是必以望聞問三者參之。又如病同人異之辨。兼證兼病之別。亡陰亡陽之分。
病有不愈不死。有雖愈必死。又有藥誤不即死。藥性有今古變遷。內經司天運氣之說不可泥。針灸之法失傳。其說皆可取。而人參論一篇。涉獵醫書論一篇。尤深切著明。至於有欲救俗醫之弊。而矯枉過直者。有求勝古今之心。而大言失實者。故其論病。則自岐黃以外。秦越人亦不免詆排。
其論方。則自張機金匱要略傷寒論之外。孫思邈劉守真李杲朱震亨皆遭駁詰。於醫學中。殆同毛奇齡之說經。然其切中庸醫之弊者。不可廢也。
〔蘭臺軌範〕八卷,存
自序曰。欲治病者。必先識病之名。能識病名。而後求其病之所由生。知其所由生。又當辨其生之因各不同。而病狀所由異。然後考其治之之法。一病必有主方。一方必有主藥。或病名同。而病因異。或病因同。而病證異。則又各有主方。各有主藥。千變萬化之中。實有一定不移之法。
即或有加減出入。而紀律井然。先聖後聖。其揆一也。自南陽夫子以後。此道漸微。六朝以降。傳書絕少。迨唐人外臺千金。不過裒集古方。未能原本內經。精通病變。然病名尚能確指。藥味猶多精切。自宋以還。無非陰陽氣血。寒熱補瀉。諸膚廓籠統之談。其一病之主方主藥。
茫然不曉。亦間有分門立類。先述病原。後講治法。其議論則雜亂無統。其方藥則浮泛不經。已如雲中見月。霧裡看花。彷彿想象而已。至於近世。則惟記通治之方數首。藥名數十種。以治萬病。全不知病之各有定名。方之各有法度。藥之各有專能。中無定見。隨心所憶。姑且一試。
動輒誤人。余深憫焉。茲書之所由作也。本內經以探其源。次難經及金匱傷寒論。以求其治。其有未備者。則取六朝唐人之方。以廣其法。自宋以後諸家。及諸單方異訣。擇其義有可推試。多獲效者附焉。古聖治病之法。尚可復睹。使學者有所持循。不至彷徨無措。至於推求原本。
仍當取內經金匱等全書。潛心體認。而後世之書。亦當窮其流派。掇其精華。摘其繆誤。而後此書之精意。自能融會貫通。而心有實獲。則變化在我矣。乾隆二十九年四月。洄溪徐靈胎書。
白話文:
即使沒有能讓人起死回生的神奇藥方,但確實存在著追溯疾病根源的學問。就像折斷手臂後才能成為良醫的典故一樣,至今仍然值得我們信賴。我感到惋惜的是,唐宋以來,沒有讀書人願意致力於復興這門學問,反而把它視為低賤的行業,導致這門學問逐漸失傳。其中的道理已經喪失,好的治療方法也跟著消失,我感到非常悲痛。我擔心從今以後,可能再也沒有能救活人的醫術了。我不自量力地,想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如果能對這門學問有所幫助,那能救助的不僅僅是一兩個人或一個世代而已。這是乾隆丁丑年秋天七月,洄溪徐大椿在吳山半松書屋所寫的。
《四庫全書提要》中說,《醫學源流論》共兩卷,是清朝徐大椿所著。這本書的大綱分為七個部分:經絡臟腑、脈象、疾病、藥物、治療方法、醫書理論、以及古今醫學。底下又分出九十三個小項目。這本書的觀點大多精確且有根據。例如,他認為疾病的名稱有上萬種,但脈象不過幾十種,所以必須結合望診、聞診和問診來判斷病情。他又區分了同病異人的情況,以及兼夾不同病證的區別,還有陰虛和陽虛的差異。
有些疾病不會痊癒也不會致死,有些疾病即使痊癒了也會死亡,有些則是因為用藥錯誤而不會立刻死亡。藥物的藥性隨著時代而有所變化,不能拘泥於《內經》中關於司天運氣的說法,針灸的方法也已經失傳。這些觀點都是值得採納的。特別是關於人參的論述,以及對醫書的涉獵的論述,更是深刻而明確。至於想要糾正庸醫的弊病,卻矯枉過正的情況,還有為了勝過古人而誇大其詞的情況,這本書中也都有出現。因此,他在評論疾病時,不僅批評了岐伯和黃帝以外的其他醫家,連秦越人(扁鵲)也難免遭到他的批評。
在評論藥方時,除了張仲景的《金匱要略》和《傷寒論》之外,孫思邈、劉完素、李杲、朱震亨等名家也都受到他的駁斥。他在醫學上的表現,幾乎就像毛奇齡評論經書一樣。但他切中庸醫弊端的部分,卻是不可忽視的。
《蘭臺軌範》共八卷,現存。
自序中說:想要治療疾病,必須先認識疾病的名稱。認識了疾病名稱,才能進一步探求疾病產生的原因。知道疾病產生的原因後,又應當分辨不同原因導致的病症差異。然後才能研究治療的方法。每種疾病都有其主要使用的藥方,每個藥方都有其主要使用的藥物。即使疾病名稱相同,病因卻可能不同;即使病因相同,病症也可能不同,因此也各有其主要使用的藥方和藥物。在這千變萬化之中,其實存在著一套不變的法則。
即使有加減藥物的變化,也應該是有規律的。無論是古代的醫學聖人還是後世的醫家,他們所遵循的原則都是一致的。自張仲景之後,這門醫學逐漸衰微。魏晉南北朝以來,相關的著作就很少了。到了唐代,雖然有《外台秘要》和《千金方》,但也不過是收集了古人的藥方,而沒有深入研究《內經》,精通疾病的變化。然而,那時對疾病的名稱還能準確地指出,藥物的配伍也大多精確。自宋代以來,醫學界所談論的都是陰陽氣血、寒熱補瀉等籠統的說法,對於每個疾病的主要藥方和藥物,都茫然不曉。雖然偶爾有人將疾病分門別類,先講病因,再講治療方法,但他們的論述雜亂無章,所用的藥方和藥物也過於空泛,就好像在雲中看月亮、在霧裡看花一樣,只是依稀的想像而已。到了近代,許多醫師只記住幾個通用藥方和幾十種藥物,就用來治療各種疾病。完全不知道每種疾病都有其固定的名稱、藥方都有其固定的法則、藥物都有其特殊的功效。他們心中沒有明確的觀點,只是隨心所欲地嘗試,經常會誤人。我對此深感悲痛,這就是我寫這本書的原因。本書以《內經》為根本來追溯疾病的根源,再以《難經》和《金匱要略》、《傷寒論》為依據來探求治療方法。對於其中不足的部分,則參考六朝和唐代的藥方來擴展治療的方法。對於宋代以後各家學說,以及各種單方和秘訣,我則選擇其中有道理且有效的部分加以採用。這樣就能使古代聖賢的治療方法得以重現,使學習醫學的人有所遵循,不至於茫然無措。至於追溯醫學的本源,仍然應當研讀《內經》、《金匱要略》等書籍,潛心領會其中的精髓。而對於後世的著作,也應當深入研究其流派,汲取其精華,剔除其謬誤。這樣才能融會貫通本書的精義,心中有所收穫,進而能靈活運用。這是乾隆二十九年四月,洄溪徐靈胎所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