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醫籍考》~ 卷六十三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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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三 (8)

1. 方論(四十一)

予曰:「若然,則自成其為蔣方而已。」夫學琴之子,必出牙曠之門;學書之子,必入鐘王之室。然使拊弦而忘勾剔,握管而誤波戈,不過發溺人之一笑,而無傷焉。若學醫人費,而可以請嘗試乎?幸子之未學醫,而人或不子信也。於是蔣子笑而止。新安程云來先生,予聞其名,

而未識也。及門周雨三攜其所輯《即得方》示予,將梓以行,而命一言。予非越人,惡知醫意?然發其書而讀之,大約羅古人已驗之方,而擇其尤簡易者。程子於此道三折肱矣,述而不作,其慎如是。且慮窮鄉逆旅,寒暑蒼黃,未能蓄耆艾於三年,求緩和於千里,故以是書懸之肘後,

撮在目前,事半功倍,其術至良,其心亦至苦矣。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予雖未敢決其方之必驗與否,然如先生自言:「不出戶庭,立可奏效,雖有參差,於病無損。」則誠哉篤論也。予既以告周子,周子請益。予戲語之曰:「昔範武子有疾,從張湛求方。湛授以六物,用:損讀書一,

減思慮二,專內視三,簡外觀四,旦晚起五,夜早眠六。」範一服而愈。此亦吾家即效方也。幸以此復程先生。書成,當郵寄蔣子。蔣子且忻然而笑曰:「尤子欺予哉!如此方者,吾又將筆之《蔣說》也。」(西堂雜組二集)

〔醫暇卮言〕未見

尤侗序曰:「新安程云來先生嘗輯《即得方》,予既序而行之矣。居久之,復出《醫暇卮言》示予。予讀而笑曰:『嘻!夫醫安得暇哉?』世所謂名醫,吾知之矣。且起而納謁者,屨滿戶焉;入其室,問其疾,各投以藥而去。其士大夫以折簡邀者,則登名於版;日中而食,肩輿而出,望門而止,

候主人之顏色,酬酢未畢,索筆定案,以授使者;歸而謀之弟子,俾參劑焉。抵暮而返,則藥囊果然矣。其為小兒醫者,晝居不出;昏夜叩人之門戶,秉燭一視,疾趨而去,若驛傳之速。漏盡始休;或要於路,或候於門,皆喜其來,而恨其晚也。其下醫竊慕之,雖病者之有無多寡,

未可知,往往乘車從僕,招搖過市,窮日之力而後已。見者詫之曰:『夫夫也忙甚,必名醫也。醫安得暇乎哉?』先生曰:『唯唯否否。』醫而不暇,何以為醫良?醫病萬變,藥亦萬變。是故:以志一之,以氣輔之,以理持之,以神守之,寂而通之,息而遊之。此豈汲汲遑遑所能治乎?

夫治病猶治兵也。欒針之稱晉師曰:『好以暇。』金鼓方急,使攝飲焉,鄢陵所以勝也。諸葛之羽扇、謝艾之胡床、蔡遵之投壺、安石之賭墅,皆暇也。予之治病,亦如是矣。或謂先生既暇,當著問難之書,何取乎《卮言》?蓋聞之許子:『醫者意也。意之所解,不可言傳。』故先生《即得方》,

述而不作也。若其《卮言》,籠天地,羅萬物,洸洋縱恣,於堅白同異之說,不言醫,醫通寓焉。斫輪之說,通於讀書;解牛之旨,進於養生。觀《卮言》,則問難思過半矣。《周禮》:醫事十全為上,十失一次之,十失二三次之,十失四為下;未有即得者。先生之『即得』,先生之暇為之也夫。」

白話文:

我說:如果這樣,那麼這就成了蔣先生自己的獨特方法了。學習彈琴的人,必然會師從牙曠那樣的大家;學習書法的人,也必然會進入鍾繇、王羲之這樣的宗師門下。然而,如果彈琴的人忘了勾弦、挑弦的指法,寫字的人搞錯了點、橫、撇、捺等筆畫,這不過是讓人笑一笑而已,沒有什麼大礙。但是學醫的人,難道可以隨便拿人試驗嗎?幸好你還沒學醫,所以別人或許不相信你的話。於是蔣先生笑著不說話了。

新安的程雲來先生,我聽過他的名字,卻沒見過他本人。等到周雨三拿著他編輯的《即得方》給我看,準備印刷刊行時,要我寫幾句話。我不是名醫,哪裡懂得醫理呢?但是翻開這本書讀了讀,大概都是收錄了古人已經驗證有效的方子,並選取其中最簡單易行的。程先生在醫學這條路上也曾多次失敗而有所領悟了。他只是整理前人的經驗,自己不妄加創作,謹慎到了這種程度。而且他考慮到偏遠的鄉村、旅途的客棧,人們在寒冷暑熱、倉促慌亂的情況下,沒辦法長期供奉年老有經驗的醫生,也無法跑到千里之外求醫問藥,所以把這本書放在身邊,隨時可以查閱,只要稍加學習,就能事半功倍,這個方法真是太好了,他的用心也太良苦了。能不能領會其中的精髓,就看個人了。我雖然不敢斷定他這個方子一定有效,但如果像先生自己說的那樣,不用出門就可以見效,即使效果有些差異,對病情也沒有什麼損害,那確實是實在的見解。我已經把這些話告訴了周先生,周先生又向我請教。我開玩笑地對他說:以前范武子生病,向張湛求醫,張湛給了他六個方法:減少讀書,第一;減少思慮,第二;專注於內視,第三;減少對外在事物的關注,第四;早起,第五;早睡,第六。范武子照做,病就好了。這也是我們家馬上見效的方法。希望你把這些告訴程先生。書印刷好以後,應該寄給蔣先生,蔣先生大概會高興地笑著說:尤先生你又在騙我了!像這樣的方子,我又要把它寫到我的“蔣說”裡了!

[《醫暇卮言》]:未見

尤侗寫序說:新安程雲來先生曾經編輯了《即得方》,我寫過序言讓它刊行了。過了一段時間,他又拿出《醫暇卮言》給我看。我讀了之後笑着說:唉,醫生哪裡有空閒啊?那些所謂的名醫,我早就知道了。那些前來拜訪求醫的人,門前的鞋子都擺滿了。進入他們的房間,詢問病情,每個人都給藥就走了。那些有地位有身份的人用短箋邀請他們,他們就記錄在冊,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就坐著轎子出門,在病人家門前停下,觀察主人的臉色,應酬寒暄還沒結束,就索要筆墨,開好藥方,交給使者。回去以後,再跟弟子商量,讓他們配製藥劑。到了傍晚才回家,藥包已經準備好了。那些給小孩看病的醫生,白天不出門,到了傍晚才去敲病人的家門,舉著蠟燭看一眼,就趕緊走了,像驛站傳遞消息一樣迅速,直到深夜才休息。有時候在路上被攔住,有時候在門口等候,人們都高興他們來,又埋怨他們來得太晚。那些水平低的醫生,偷偷地羨慕他們,即使不知道病人多不多,也經常坐著馬車,帶著僕人,招搖過市,整天忙碌才肯罷休。看到的人驚訝地說:這個人真是太忙了,一定是名醫。醫生哪裡有空閒呢?先生說:你說的對,但又不對。醫生沒有空閒,怎麼能成為好醫生呢?疾病千變萬化,藥物也千變萬化,所以要專心致志,用氣來輔助,用理來把握,用精神來守護,通過靜心來達到融會貫通,在休息中才能從容不迫,哪能匆匆忙忙、慌慌張張地就能治好病呢?

治療疾病就像用兵打仗一樣。欒針評價晉國的軍隊說:喜歡在金鼓聲急的時候從容地喝水。這就是鄢陵戰役勝利的原因。諸葛亮的羽毛扇,謝艾的胡床,蔡遵的投壺,王安石的賭墅,都是從容的表現。我治療疾病,也是這樣。有人說,先生既然有空,應該寫一些辯論疑難的醫書,為什麼寫這種隨筆呢?這是因為聽許子說過:醫學的精髓在於意會。意會所理解的,無法用言語傳達。所以先生寫《即得方》,只是整理前人的經驗,自己不妄加創作。至於他的隨筆,包羅天地萬物,縱橫恣肆,在探討堅白、同異等哲理時,雖然沒有提到醫學,卻也蘊含著醫理在其中。就像木匠製作車輪的道理,也適用於讀書;庖丁解牛的技巧,也適用於養生。讀了這些隨筆,那麼關於疑難問題的思考也就過半了。《周禮》說,醫術十全十美的醫生是上等,十次失誤一次的醫生是次等,十次失誤兩三次的醫生是再次等,十次失誤四次的醫生是下等。沒有能做到馬上見效的。先生的《即得方》,是先生的空閒所成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