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醫籍考》~ 卷四十三 (5)
卷四十三 (5)
1. 方論(二十一)
徐大椿曰。唐王燾所集外臺一書。則纂集自漢以來諸方。匯萃成書。而歷代之方。於焉大備。但其人本非專家之學。故無所審擇。以為指歸。乃醫方之類書也。然唐以前之方。賴此書以存。其功亦不可泯。但讀之者。苟胸中無成竹。則眾說紛紜。群方淆雜。反茫然失其所據。(醫學源流論)
四庫全書提要曰。外臺秘要四十卷。唐王燾撰。燾郿人王珪孫也。唐書附見珪傳。稱其性至孝。為徐州司馬。母有疾。彌年不廢帶。視絮湯劑。(案視絮二字未詳。然玉海所引亦同。是宋本已然。姑仍其舊。)數從高醫遊。遂窮其術。因以所學。作外臺秘要。討繹精明。世寶焉。
歷給事中。鄴郡太守。藝文志載外臺秘要四十卷。又外臺要略十卷。今要略久佚。惟秘要尚傳。此本為宋治平四年。孫兆等所校。明程衍道所重刻。前有天寶十一載燾自序。又有皇祐二年。內降札子。及兆校上序。其卷首題林億等名。考書錄解題。引宋會要云云。則卷首題林億名。
乃統以一局之長。故有等字也。燾居館閣二十餘年。多見宏文館圖籍方書。其作是編。則成於守鄴時。其結銜。稱持節鄴郡諸軍事。兼守刺史。故曰外臺。(案猗覺寮雜記曰。外臺。見唐高元裕傳。故事三司監院官。帶御史者。號外臺。)書錄解題。作外臺秘要方。自序亦同。
唐書及孫兆序中。皆無方字。蓋相沿省其文耳。書分一千一百四門。皆先論而後方。其論多以巢氏病源為主。每條下。必詳註原書在某卷。世傳引書注卷第。有李涪刊誤。及程大昌演繁露。而不知例創於燾。可以見其詳確。其方多古來專門秘授之遺。陳振孫在南宋末。已稱所引小品深師崔氏許仁則張文仲之類。
今無傳者。猶間見於此書。今去振孫四五百年。古書益多散佚。惟賴燾此編以存。彌可寶貴矣。其間及禁術。蓋千金翼方。已有此例。唐小說。載賈耽以千年梳治蝨瘕為異聞。其方乃出於此書。第十二卷中。宋小說。載以念珠取誤吞漁鉤為奇伎。其方乃在今八卷中。又唐制。
臘日賜口脂面藥。今不知為何物。其方亦具在三十一卷中。皆足以資博物。三十七卷。三十八卷。皆乳石論。世說載何晏稱服五石散。令人神情開朗。玉臺新詠。有姬人怨服散詩。蓋江左以來。用為服食之術。今無所用。又二十八卷。載貓鬼野道方。與巢氏病源同。亦南北朝時鬼病。
唐以後絕不復聞。然存之亦足資考訂也。衍道刻此書。頗有校正。惟不甚解唐以前語。與後世多異。如痢門稱療痢稍較。衍道注曰。較字疑誤。考唐人方言。以稍可為校。故薛能黃蜀葵詩。有記得玉人春病校句。馮班校才調集,辨之甚明。衍道知其有誤。而不知較為校誤。猶為未審。
白話文:
徐大椿說,唐代王燾所編撰的《外臺秘要》這本書,是彙集從漢朝以來各種醫方而成的,歷代醫方幾乎都收錄其中,可以說相當完備。但王燾本人並非醫學專家,所以在選錄醫方時沒有仔細考量,也沒有確立明確的指導原則,因此這本書只能算是醫方的類書。然而,唐代以前的醫方,能夠保存下來,多虧有這本書,這點功勞是不可抹滅的。只是,讀這本書的人,如果心中沒有明確的主見,就會被書中紛雜的說法和眾多的方劑搞得混亂,反而不知道該以哪個為依據。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記載,《外臺秘要》共有四十卷,是唐代王燾所撰寫。王燾是郿縣人,王珪的孫子。唐書在王珪的傳記中附帶提到王燾,說他非常孝順,曾擔任徐州司馬。母親生病多年,他都親自照料,不曾懈怠,每天都親手準備藥湯。他多次向高明的醫生請教,深入研究醫學。後來他把所學的知識整理成《外臺秘要》,內容精深詳盡,被後世視為珍寶。
王燾歷任給事中、鄴郡太守等職務。《藝文志》記載《外臺秘要》四十卷,以及《外臺要略》十卷,但《要略》早已失傳,只剩下《秘要》流傳至今。現在的版本是宋治平四年,由孫兆等人校訂,明代程衍道重新刊刻的。書前有王燾在天寶十一年的自序,還有皇祐二年朝廷下達的詔書,以及孫兆的校訂序文。卷首還題有林億等人的名字。考查《書錄解題》引述《宋會要》的記載,卷首題有林億的名字,是因為林億是當時主管醫書整理的官員,所以才會有「等」字。王燾在館閣任職二十多年,閱讀了許多宏文館收藏的醫書典籍,編寫這本書是在他擔任鄴郡太守時完成的。他的署名是「持節鄴郡諸軍事兼守刺史」,所以稱之為「外臺」。(按《猗覺寮雜記》記載,「外臺」這個名稱,見於唐朝高元裕的傳記,當時三司監院官帶御史頭銜的,就稱為「外臺」。)《書錄解題》稱之為《外臺秘要方》,王燾的自序也是這樣寫的。
《唐書》和孫兆的序文中,都沒有「方」字,可能是後人沿用省略的寫法。書中內容分成一千一百四個門類,都是先論述病理,再提出方劑。其中的病理論述,大多以巢元方的《病源》為基礎,每條論述的下方,都會詳細註明出處在哪本書的哪一卷。世傳的醫書引用前人著作時,註明卷數的慣例,是出自李涪的《刊誤》以及程大昌的《演繁露》,但事實上這個慣例是王燾首創,由此可見他考證的嚴謹。書中收錄的方劑,大多是古代專門秘傳的遺方。南宋末年的陳振孫,就稱讚書中引用的許多小方,都是出自崔氏、許仁則、張文仲等名家之手。
現在這些名家的著作都已失傳,但還可以在這本書中看到他們的一些醫方。至今距離陳振孫的時代已經過了四五百年,古代典籍散失得更加嚴重,幸好有王燾的這部書保存下來,更加顯得珍貴。書中也記載了一些禁咒之術,其實《千金翼方》也有類似的例子。唐代小說記載,賈耽用千年梳子治療頭蝨疥瘡,被視為奇聞,而這個方法就出自本書的第十二卷。宋代小說記載,有人用念珠取出誤吞的魚鉤,被視為奇技,而這個方法就記錄在本書的第八卷中。另外,唐代制度,臘日會賞賜口脂面藥,現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而這些藥方的內容,也詳細記錄在本書的第三十一卷中,這些都足以提供我們增長知識。第三十七、三十八卷,都是關於乳石的論述。世說記載,何晏說服用五石散,會讓人精神振奮。玉臺新詠中,也有宮女埋怨服用五石散的詩。可見自江左以來,人們把五石散當作養生之術。現在已經沒有人使用了。第二十八卷,記載了關於貓鬼和野道術的方子,內容和巢元方的《病源》相同。這些都是南北朝時期人們相信鬼病所產生的。
唐朝以後就再也沒有聽說過這種病症了,但保留這些資料,也可以提供我們考證歷史。程衍道刊刻這本書時,做了不少校正,只是他不太了解唐代以前的語言,和後世的用法有很多差異。例如,書中痢疾的章節,有「療痢稍較」的說法,程衍道認為「較」字有誤,並註解說:查閱唐代方言,有以「稍」代替「校」的用法。所以薛能的《黃蜀葵詩》中有「記得玉人春病校」的句子。馮班在校勘《才調集》時,也辨析得非常清楚。程衍道知道這裡有錯誤,但不知道「較」其實是「校」的誤寫,可見他對古語的理解還是不夠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