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醫籍考》~ 卷四十二 (2)
卷四十二 (2)
1. 方論(二十)
當有聖人出,吾力助之以濟人。及太宗即位,召詣京師。嗟其容色甚少,謂曰:「故知有道者,誠可尊重。羨門、廣成,豈虛言哉!」將授以爵位,固辭不受。
顯慶四年,高宗召見,拜諫議大夫,又固辭不受。上元元年,辭疾請歸,特賜良馬,及鄱陽公主邑司,以居焉。當時知名之士,宋令文、孟詵、盧照鄰等,執師資之禮,以事焉。
思邈嘗從事九成宮;照鄰留在其宅。時庭前有病梨賦,照鄰為賦,其序曰:「癸酉之歲,余臥疾長安光德坊之官舍。父老云:『是鄱陽公主邑司。』昔公主未嫁而卒,故其邑廢。時有孫思邈處士居之。邈道合古今,學殫數術;高談正一,則古之蒙莊子;深入不二,則今之維摩詰耳。其推步甲乙,度量乾坤,則洛下閎、安期先生之儔也。」
照鄰有惡疾,醫所不能愈,乃問思邈:「名醫愈疾,其道何如?」思邈曰:「吾聞善言天者,必質之於人;善言人者,亦本之於天。天有四時、五行,寒暑迭代;其轉運也,和而為雨,怒而為風,凝而為霜雪,張而為虹蜺,此天地之常數也。人有四肢、五臟,一覺一寢,呼吸吐納,精氣往來;流而為榮衛,彰而為氣色,發而為音聲,此人之常數也。陽用其形,陰用其情,天人之所同也。及其失也:蒸則生熱,否則生寒;結而為瘤贅,陷而為癰疽;奔而為喘乏,竭而為燋枯。診發乎面,變動乎形;推是以及天地,亦知之。故五緯盈縮,星辰錯行,日月薄蝕,孛彗飛流,此天地之危診也。寒暑不時,天地之蒸否也。石立土踴,天地之瘤贅也。山崩土陷,天地之癰疽也。奔風暴雨,天地之喘乏也。川瀆竭固,天地之燋枯也。良醫導之以藥石,救之以針劑;聖人和之以至德,輔之以人事。故形體有可愈之疾,天地有可消之災。」
又曰:「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詩曰:「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謂小心也。「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謂大膽也。「不為利回,不為義疚」,行之方也。「見機而作,不俟終日」,智之圓也。
思邈自云:「開皇辛酉歲生,至今年九十三矣。」詢之鄉里,咸云數百歲人;話周、齊間事,歷歷如眼見。以此參之,不啻百歲人矣;然猶視聽不衰,神采甚茂,可謂古之聰明博達不死者也。
初魏徵等受詔,修《齊》、《梁》、《陳》、《周》、《隋》五代史,恐有遺漏,屢訪之;思邈口以傳授,有如目觀。東臺侍郎孫處約,將其五子:侹、儆、俊、佑、佺,以謁思邈。思邈曰:「俊當先貴,佑當晚達,佺最名重,禍在執兵。」後皆如其言。
太子詹事盧齊卿童幼時,請問人偷之事。思邈曰:「汝後五十年,位登方伯;吾孫當為屬使,可自保也。」後齊卿為徐州刺史;思邈孫溥,果為徐州蕭縣丞。思邈初謂齊卿之時,溥猶未生,而預知其事,凡諸異跡,多此類也。
永淳元年卒,遺令薄葬,不藏冥器,祭祀無牲牢;經月餘顏貌不改,舉屍就木,猶若空衣。時人異之。自注《老子》、《莊子》,撰《千金方》三十卷,行於代;又撰《福祿論》三卷、《攝生真錄》及《枕中素書》、《合三教論》,各一卷。子行,天授中為鳳閣侍郎。
白話文:
當有聖人出現時,我會盡力輔助他來救濟世人。到了唐太宗即位時,他召見我到京城,驚訝我的容貌如此年輕,感嘆說:「這才知道有道之人,實在值得尊敬,仙人羨門和廣成的傳說,難道是虛假的嗎?」想授予我官爵,我堅決推辭不接受。顯慶四年,唐高宗召見我,想任命我為諫議大夫,我又堅決推辭不接受。上元元年,我以生病為由請求回家,皇帝特地賜給我良馬,以及鄱陽公主的封邑作為住所。當時很多知名的文人,如宋令文、孟詵、盧照鄰等人,都以師長的禮節來侍奉我。我曾經在九成宮做事,盧照鄰也留在我家裡。當時庭院前有一棵生病的梨樹,盧照鄰為此作了一篇賦,他在序言中寫道:「癸酉年,我因病臥在長安光德坊的官舍裡。當地的父老說,這裡曾是鄱陽公主的封邑,以前公主還沒出嫁就過世了,所以這片封邑就荒廢了。現在有位孫思邈處士住在這裡。孫思邈的學問通曉古今,精通各種數術,高談正一之道,就像古代的蒙莊子一樣,深入不二的境界,也像現在的維摩詰居士。他推算歷法、度量天地,就像洛下閎和安期先生那樣的人物。」盧照鄰患有難以治癒的惡疾,醫生都束手無策,就來問我:「名醫治病,道理是什麼?」我說:「我聽說,善於談論天道的人,一定會從人身上驗證;善於談論人道的人,也一定會從天道中尋求根源。天有四季五行,寒暑交替,它們的運轉,和諧時就降下雨水,發怒時就颳起狂風,凝結時就變成霜雪,舒展時就化為彩虹。這是天地運行的常規。人有四肢五臟,一覺一醒,呼吸吐納,精氣往來,流動時就成為榮衛,顯現時就成為氣色,發出時就成為聲音。這也是人體的常規。陽氣用來作用形體,陰氣用來作用情感,這就是天與人的共同之處。當它們失常時,過熱就會產生熱症,不順暢就會產生寒症,凝結就會形成腫瘤,陷落就會形成癰疽,奔走就會氣喘乏力,枯竭就會導致焦枯。疾病會表現在臉上,變化在形體上,從這裡推論,就能了解天地的變化。所以五星的盈虧,星辰的錯亂運行,日月被遮蔽,彗星飛流,這些都是天地出現的危險徵兆。寒暑不正常,是天地的蒸熱或否塞;石頭站立起來,土壤湧起,是天地的腫瘤;山崩地陷,是天地的癰疽;狂風暴雨,是天地的氣喘乏力;河流乾涸,是天地的焦枯。良醫用藥物和針灸來引導和治療,聖人則用高尚的德行來調和,並輔以人事來改善。所以形體有可以治癒的疾病,天地也有可以消除的災難。」我又說:「膽子要大,而心要細;智慧要圓融,而行為要端正。《詩經》說『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是說要小心謹慎;勇敢的武夫,是國家的屏障,是說要膽大。不為利益所動搖,不因道義而愧疚,是說行為要端正;看到時機就行動,不要拖延,是說智慧要圓融。」我自述說,我出生於開皇辛酉年,到今年已經九十三歲了。詢問我鄉里的人,他們都說我是幾百歲的人,說起周齊年間的事,就像親眼看見一樣。這樣看來,我豈止百歲啊!然而我的視力和聽力沒有衰退,精神非常旺盛,可以說是古代聰明博學、長生不死的人了。當初魏徵等人奉命修撰齊、梁、陳、周、隋五代的歷史,擔心有遺漏,多次來訪問我,我口述傳授,就像親眼看到一樣。東台侍郎孫處約帶著他的五個兒子,侹、儆、俊、佑、佺來拜見我,我說:「俊會先顯貴,佑會晚年發達,佺的名聲最重,但會因為掌兵而有災禍。」後來都像我說的那樣應驗了。太子詹事盧齊卿小時候問我關於偷東西的事情,我說:「你五十年後,會當上州刺史,我的孫子會成為你的屬下,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啊。」後來盧齊卿當了徐州刺史,我的孫子溥果然成為徐州蕭縣的縣丞。我當初對盧齊卿說這些話的時候,溥還沒出生,但我預先就知道這件事了。類似這種神奇的事蹟,還有很多。我在永淳元年去世,遺囑要薄葬,不要陪葬冥器,祭祀時不要用牲畜。經過一個多月,我的容貌沒有改變,把我的遺體抬到棺材裡,感覺就像穿著空衣服一樣。當時的人們都覺得很驚奇。我註解了《老子》、《莊子》,撰寫了《千金方》三十卷,流傳於世,又撰寫了《福祿論》三卷、《攝生真錄》和《枕中素書》、《合三教論》各一卷。我的兒子行,在天授年中,當上了鳳閣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