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醫籍考》~ 卷三十六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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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六 (6)

1. 方論(十四)

是其治也。後之學者,苟能引伸此意,便可變化不窮,神明千載。不能細察其理,反執以為治傷寒之法。盍思本湯既無外解之功,又無內奪之力,聖人立法,果何謂乎?自晉以來,疑鬼疑域,陋沿無已。如崔文行解溫,用白朮、烏頭、細辛、桔梗四味,更加附子,名老君神明散;更加螢火,名務成子螢火丸。熱藥相投,以火濟火,誰其辨諸?

如仲景書,謂太陽病發熱不惡寒而渴者為溫病。朱肱活人書,謂發熱惡寒、頭疼身痛者為溫病。已悖聖訓矣!又云,春秋發斑咳嗽為溫病。至風溫,治在少陰。其所立五方,如葳蕤湯、知母葛根湯、防己湯、栝蔞根湯、葛根龍膽湯,風火相熾,燔灼無休。復改聖散子,仍用附子,表裡香燥同之。東坡先生在黃州時,頗稱其效。豈知朱肱已三易其方,用敗毒散而遠熱藥,然厥功奚減厥非。吳氏謂傷寒壞病,更遇溫熱為溫病。潔古老人傷寒名家也。其子云岐以傷寒過經不解者為溫病,指叔和之言為仲景之文。趙嗣真謂仲景云:「重感異氣,變為溫病。」汪機謂仲景云:「遇溫氣為溫病,遇溫熱為溫毒。」竟不顧聖經之載於方策者,何曾有此一語?巢氏病源,遵崔文行解散法:一日用摩膏火灸;二日用汗解散;三日復汗之;四日用藜蘆丸、瓜蒂散吐之;五六日解未了了者,復針之。熱已入胃,雞子湯下之。遂使龐安常自撰微言,一以和解為主,奉為靈寶。少移則蹶,巢龐比匪何極!李思訓亦宗和解。王海藏稱其當宋全盛,明哲莫逾,擬非其倫矣。丹溪長於溫熱,善用涼藥。溫熱遇之,自能解散。要非有斟酌於其間也。東垣不善外感,長於內傷,乃從內經,悟出冬溫春溫二義。誠暗中一火炬,嘉言極口嘆頌:「真先得我心者矣!」迨劉河間傷寒直格,於熱病,每多入理深談。然混在正傷寒中,在人眼光,採擇不免金屑雜於泥沙者歟?至明季方中行著傷寒條辨,可謂直登仲景之堂,獨開滲。惜其論溫熱,亦分陰分陽,似可用熱,遂為嘉言所宗。

嗟乎!病名溫熱,自需寒涼。乃千百年來,盈庭聚訟,先後支吾。陽春寡和於漢庭,塤篪迭奏於晉室。良由來派不清,復無面牆體認,誠習焉而不察耳。不然,豈諸公各自名家,乃甘悖聖矩如是耶?若夫夏月暑證,即金匱中濕暍氣蒸之病也。潔古東垣以動靜分陰陽:動而得之為陽,用白虎;靜而得之為陰,用大順冷香諸劑。豈知夏月杲杲炎威,有陽無陰,動靜不甚相遠。惟多食冰果冷物,及恣意房幃,致傷太陰少陰者,熱藥可以暫用。豈得視溫熱之味,為通行之藥乎?漕憲北海林夫子為一代偉人,醫學宗匠,俊立雪程門,三五年間,極蒙提命。因授所刻明計部張鳳逵治暑書,□明理蘊,精確不磨。雖有小疵,不掩大德,誠可振聾聵於千古者也。至叔和云:「四時不正之氣,感則為疫。」不知非時不為厲氣,僅為寒疫。而大疫之沿門闔境,傳染相同者,允在兵荒之後,屍濁穢氣充斥道路。人在氣交,感之而病,氣無所異,人病亦同。所以月令於孟春掩骼埋胔。

白話文:

這就是關於治療的論述。後來的學者,如果能夠延伸理解這個意思,就能夠變化無窮,運用起來非常靈活。古代聖人的智慧,即使經過千年也難以完全理解其中的道理,反而有人固執地認為這是治療傷寒的方法。難道不該想想,這個方子既沒有發散外邪的作用,也沒有攻伐內邪的力量嗎?聖人制定這個方子的用意到底是什麼呢?自晉朝以來,人們疑惑重重,錯誤地沿襲舊說,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例如崔文行解釋溫病,用白朮、烏頭、細辛、桔梗四味藥,再加上附子,稱之為老君神明散;再加入螢火蟲,就叫務成子螢火丸。這樣用熱藥來治療熱病,無異於以火濟火,有誰能辨別其中的錯誤呢?就像《傷寒論》中說,太陽病發熱但不怕冷,反而口渴的,才是溫病。朱肱的《活人書》卻說,發熱怕冷,頭痛身痛的,就是溫病,這已經違背了聖人的教誨了。又說,春天出現斑疹咳嗽的,就是溫病。至於風溫,治療應該從少陰入手,他所立的五個方子,如葳蕤湯、知母葛根湯、防己湯、栝蔞根湯、葛根龍膽湯,都是用熱藥來治療,使風熱之火更加熾盛,不斷地灼燒身體。後來又改用聖散子,仍然使用附子,表裡都用辛香燥熱的藥物。蘇東坡在黃州時,曾說這個方子有效,哪裡知道朱肱已經三次更改方子了?最後用敗毒散,捨棄了熱藥,但是效果和錯誤並沒有減少。吳氏認為傷寒病變化嚴重,再遇到溫熱就會變成溫病。潔古老人是傷寒名家,他的兒子云岐認為傷寒病經過一段時間沒有好轉,就會變成溫病,這是在引用王叔和的話,當作是仲景說的。趙嗣真說仲景說過,重複感染不同的邪氣,就會變成溫病。汪機說仲景說過,遇到溫氣就會變成溫病,遇到溫熱就會變成溫毒。這些人竟然不顧聖賢經典中的記載,哪裡有這些說法呢?巢氏的《病源論》沿用了崔文行的解散法,第一天用摩膏火灸,第二天用發汗的藥物,第三天再次發汗,第四天用藜蘆丸、瓜蒂散來催吐,五六天還沒好,就用針刺。熱邪已經進入胃部,再用雞子湯來治療,就使得龐安常自創了《微言》,以調和為主,奉為至寶。稍微偏離,就容易導致失敗。巢氏和龐氏的錯誤,實在是太過分了。李思訓也推崇調和的方法,王海藏稱讚他處在宋朝的全盛時期,聰明沒有人能超過,這樣評價是不合適的。丹溪擅長治療溫熱病,善用寒涼藥,遇到溫熱病自然能解散,但這也需要恰當的斟酌。東垣不擅長治療外感病,擅長治療內傷病,他從《內經》中領悟出冬溫、春溫的道理,就像黑暗中的一盞明燈,他的見解值得極力讚美,真是說到我心坎裡去了。到了劉河間的《傷寒直格》,對熱病有很多深入的探討,但是他把溫病混雜在正傷寒中,人們在選擇時,難免會像金沙混在泥沙中一樣,難以分辨。到了明朝末年,方中行寫了《傷寒條辨》,可以說直接登入了仲景的殿堂,獨闢蹊徑地使用了滲法。可惜他在論述溫熱病時,也分陰陽,認為可以使用熱藥,因此被嘉言所推崇。

唉,溫熱病本來就應該用寒涼藥治療,然而幾百年來,人們爭論不休,反覆推卸責任,就像漢朝的朝廷沒有人能欣賞高雅的《陽春白雪》一樣,而晉朝卻在不斷演奏低俗的音樂。這都是因為沒有弄清楚學術的源流,沒有深入地理解。真的是習以為常而不去思考啊。不然的話,這些人都各自成名,難道甘心這樣違背聖人的法則嗎?至於夏天出現的暑證,就是《金匱要略》中濕熱暑氣侵襲的病症。潔古、東垣用動靜來區分陰陽,動而得病的是陽,用白虎湯;靜而得病的是陰,用大順、冷香等方劑。難道不知道夏天烈日炎炎,只有陽氣而沒有陰氣嗎?動與靜的差別並不大。只是因為大多食用冰涼的食物和放縱性慾,導致傷到太陰和少陰。這種情況下,可以使用一些熱藥暫時緩解,怎麼能把溫熱藥當作通用的藥物呢?漕憲北海林夫子是一代偉人,醫學界的宗師,他非常有才華,在雪程門學習了三五年,受到了極大的提拔。因此他把刻印的明朝計部張鳳逵治療暑病的書給我。這本書闡述的道理深刻,精確無誤。雖然有一些小的瑕疵,但不能掩蓋它的光輝,確實可以啟發後世的人們。至於王叔和說,四時不正的邪氣,感染就會變成疫病,他不知道不是在特定季節發生的並不是厲氣,僅僅是寒疫。至於大疫病在一家一戶,甚至整個地區傳播,傳染的情況都相同,這確實是在戰爭之後,屍體腐爛和污穢之氣充斥道路,人在這樣的環境中,感受到這種邪氣而生病。邪氣沒有什麼不同,人們得的病也相同。所以《月令》中說,在孟春時節要掩埋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