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波元胤

《中國醫籍考》~ 卷三十六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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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六 (2)

1. 方論(十四)

惜其流布未廣。知之者甚少。儀真劉子方舟業醫早成。心虛而好學,既獲是編。向之有疑於中者。渙如冰釋。因思重為鋟板。以公諸同輩。知余喜論方書。特出是編以相質。且索數言以弁之。夫溫疫者。傷寒之別也。自有傷寒論以來。千數百年。塵埋榛塞。近人有稍知討論者。

喻氏尚論篇。方氏程氏前後條辨。其著者也。皆醜詆叔和。自矜所得。然皆誤認三陰經之即是里。於三陰條下諸證治。未免回惑於心。鮮所發明。喻氏剪闢之功有不誣,方氏程氏特亂多道。一時宗之者頗眾。以致開口即云三陰。雖鑠石流金之際。出敢輒投姜附。遇有藥之而效。

此則別有所因。而醫者居之不疑。自信愈篤。有識者但從旁竊憫之。今吳氏殘編。復出於斯時。意將有可救正之機歟。夫謂仲景不為溫疫立論者。非也。謂仲景原有溫疫方論。年久而失之者。亦非也。昔王安道欲分傷寒論之半。以屬直中。不知直中之病。雖危亡頃刻。然一於寒而無熱。

不似傷寒之傳變倏忽。安道但用以治直中而效耳。其實仲景不為直中立論也。喻氏醫門法律中。易直中之名為中寒。亦知安道所矜張者。蓋是傷寒論外之一事耳。今吳氏之於溫疫。可謂發揮無餘蘊矣。然折衷而論。亦只是疫耳。溫之一字。原可不設。云瘟則贅疫。是疫則亂溫。

特從俗所稱並舉之。觀其卷末正名之意。及論中後半。但稱時疫。可見疫之首尾。證雖多端。亦但是傷寒論中之一治。觀其主用之方。不越於大小調胃三承氣。而所引發熱而渴不惡寒者溫病。則疫之綱領。已括於論之一條。詎能有出於仲景範圍之外者,而更何憾於疫論之有無耶。

凡傷於寒則為病熱。以其鬱陽而為熱。當其邪在皮毛。固是寒邪。傳至於里。則純為熱邪矣。是以燔灼真陰。煎熬津液。不得已而用下耳。而疫之始終為熱者。與斯相類。但謂其邪伏於募原。初發即在半表裡間。而兼有三陽證者。是其熱淫之氣。浮越於三陽經。能顯某經之病。

當隨某經。兼而治之。此則吳氏卓越之見。發前人之所未發。至云溫疫二三百人。才遇二三正傷寒。治正傷寒數百人。才遇二三真陰證。及乎誤汗誤下。屢汗屢下。絕證全見。此時峻補。尚恐不及。而猶以補為戒。以參為慮。此則所見未達。在善讀書者。自權衡之。使來者獲奉斯編以從事。

既知有冬月之正傷寒。又知有三時之感冒。今復知有四時之疫氣。與夫一歲之中。非其時而有其氣。與至而太過不及者。皆能為病。既知四時正令不病之春溫。又知至而為病之春溫。與冬不藏精。春必病溫之溫。而疫可連溫之名。溫決不即是疫。則曉了明辨。左右應之而不眩。

譬之泛海。已有針車。復何憂方向哉。

白話文:

可惜這本書流傳不廣,知道的人很少。儀真有個叫劉子方舟的醫生,很早就成為一名醫生,他虛心好學。得到這本書後,過去心中有的疑惑,都像冰雪消融一般。因此想要重新刻板印刷,讓同道都能看到。他知道我喜歡評論醫方書籍,特地拿出這本書來與我討論,並請我寫幾句話放在書的前面。

所謂的溫疫,其實是傷寒的一種變異。自從《傷寒論》問世以來,一千多年都被塵土埋沒,少有人研究。近來有些人開始探討這個問題,像是喻嘉言的《尚論篇》、方有執和程國彭前後的《條辨》,這些是比較有名的著作。他們都批評張仲景的弟子王叔和,自誇自己的見解。然而,他們都錯誤地認為三陰經就代表病在裡,對於三陰經下的各種證狀和治療,難免心生疑惑,沒有什麼明確的見解。喻嘉言的批判是有道理的,而方有執、程國彭則增添了很多混亂的說法。當時很多人都跟從他們的說法,導致人們一開口就說三陰。即使在最熱的時候,也敢隨便使用薑、附子等溫熱藥。如果用藥有效,那只是碰巧而已。

實際上還有其他原因,但醫生們卻不懷疑,反而更加自信。有見識的人只能在旁邊暗自惋惜。現在吳又可的殘缺書籍,又在這個時候出現,或許有可以糾正錯誤的機會吧。說張仲景沒有為溫疫立論,是不對的;說張仲景原本有關於溫疫的論述,只是時間久遠遺失了,也是不對的。過去王安道想要把《傷寒論》分成一半,歸於直中病,卻不知道直中病雖然危急,但始終是寒證,沒有發熱的症狀,不像傷寒那樣變化迅速。王安道只是用來治療直中病有效而已,實際上張仲景並沒有為直中病立論。喻嘉言在《醫門法律》中,把直中病改名為中寒,也知道王安道所誇大的,其實是《傷寒論》之外的一件事。現在吳又可對於溫疫的研究,可以說是發揮得淋漓盡致了。但綜合來說,其實也只是疫病而已。溫這個字,原本可以不用設立。說瘟疫就是多餘的疫病;說疫病就混淆了溫病。

特別是按照世俗的稱呼,將溫疫並列。看這本書最後的《正名》篇,以及論述的後半部分,都只稱時疫。可見疫病從頭到尾,症狀雖然多種多樣,但仍然是《傷寒論》中的一種治療方法。看他主要使用的方劑,不外乎大、小調胃承氣湯這三類承氣湯。而他所引用的「發熱而口渴,不惡寒」的症狀,就是溫病。溫病的綱領,已經包含在《傷寒論》的一條之中,怎麼可能超出張仲景的範圍之外呢?又何必遺憾沒有疫病的論述呢?

凡是感受寒邪而生熱病,是因為陽氣被鬱結而導致發熱。當邪氣在皮毛時,固然是寒邪,但傳到裡面,就純粹是熱邪了。因此,燒灼陰液,煎熬津液,不得已才使用瀉下的方法。而疫病從始至終都是熱性的,和這種情況相似。只是說疫邪潛伏在募原,剛開始發病就在半表半裡之間,並且兼有三陽經的症狀。這是因為熱邪之氣,浮越於三陽經,能顯現出某經的病症。應該隨著所屬的經絡,兼而治療。這是吳又可卓越的見解,發明了前人沒有發現的道理。至於他說溫疫病人兩三百人中,才遇到兩三個真正的傷寒病;治療數百個正傷寒病人,才遇到兩三個真陰證。一旦誤用發汗或瀉下,多次發汗、多次瀉下,就會出現各種絕症。這時即使要急救,恐怕也來不及了,但仍然以補為禁忌,以使用人參為顧慮,這是見識不夠。有學識的人,應該自己權衡利弊。希望後人能夠學習這本書,並加以應用。

既然知道有冬天的正傷寒,也知道有三時的感冒,現在又知道有四季的疫氣,以及一年之中,不是當時季節卻有其氣,或是邪氣過度或不及,都可能導致疾病。既然知道四季正常時令不會生病的春溫,也知道過度或不及會導致生病的春溫,以及冬天不儲藏精氣,春天一定會生溫病的溫。那麼疫病可以和溫病並列,但是溫病決不等於疫病。這樣就了解清楚了,可以正確分辨,遇到病情也能應對自如。

這就好比在大海航行,已經有了指南針,又何必擔心方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