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醫籍考》~ 卷三十二 (4)
卷三十二 (4)
1. 方論(十)
特以意增損之。一劑之出。愈於托密友而後孝子。他人蓋不能也。北京人王善甫為京兆酒宦。病小便不利。目睛凸出。腹脹如鼓。膝以上堅硬欲裂。飲食且不下。甘淡滲泄之藥皆不效。明之來。謂眾醫言疾深矣。非精思不能處。我歸而思之。夜參半。忽攪衣而起曰。吾得之矣。
內經有之。膀胱者。津液之腑。必氣化乃出焉。渠輩已用滲泄之藥矣。而病益甚。是氣不化也。啟玄子云無陽者。陰無以生。無陰者。陽無以化。甘淡滲泄皆陽藥。獨陽無陰。欲化得乎。明日以群陰之劑投。不再服而愈。西臺掾蕭君瑞二月中。病傷寒發熱。醫以白虎投之。病者面黑如墨。
本證遂不復見。脈沉細。小便不禁。明之初不知用何藥也。及診之曰。此立夏以前。誤用白虎之過。得無以投白虎耶。白虎大寒。非行經之藥。止能寒腑臟。不善用之。則傷寒本病。隱曲於經絡之間。或更以大熱之藥救之。以苦陰耶。則他證必起。非所以救白虎也。有溫藥之升陽行經者。
吾用之。有難者云。白虎大寒。非大熱何以救。君之治奈何。明之曰。病隱於經絡間。陽大升則經不升。經行而本證見矣。本證又何難焉。果如其言而愈。魏邦彥之夫人。目翳暴生。從下而上。其色綠。腫痛不可忍。明之云。翳從下而上。病從陽明來也。綠非五色之正。殆肺與腎合而為病。
乃就畫工家。以墨調膩粉。合而成色。諦視之曰。與翳色同矣。肺腎為病無疑矣。乃瀉肺腎之邪。而以入陽明之藥為之使。既效矣。而他日病復作者三。其所從來之經。與翳色各異。乃復以意消息之曰。諸脈皆屬於目。脈病則目從之。此必經絡不調。經不調。則其目病未已也。
問之果然。因如所論而治之。疾遂不作。馮內翰叔獻之侄櫟年十五六。病傷寒。目赤而煩渴。脈七八至。醫欲以承氣下之。已煮藥。而明之適從外來。馮告之當用承氣。明之切脈大駭曰。幾殺此兒。內經有言。在脈諸數為熱。諸遲為寒,今脈八九至。是熱極也。而會要大論云。
病有脈從而病反者。何也。脈至而從。按之不鼓。諸陽皆然。此傳而為陰證矣。輒持姜附來。吾當以熱因寒用法處藥。未就而病者爪甲黑。頓服者八兩。汗尋出而愈。陝帥郭臣濟病偏枯。二指著足。底不能伸。迎明之京師。明之至。以長針刺委中。深至骨而不知痛。出血二三升。
其色如墨。又且謬剌之。如是者六七。服藥三月。病良愈。裴擇之夫人。病寒熱。月事不至者數年。已喘嗽矣。醫者率以蛤蚧桂附之等投之。明之曰。不然。夫病陰為陽所搏。溫劑太過。故無益而反害。投以寒血之藥。則經行矣。已而果然。宣德侯經略之家人。病崩漏。醫莫能效。
明之切脈。且以紙疏其證。多至四十餘種。為藥療之。明日而二十四證減。前後五六日良愈。侯厚謝而去。明之設施。皆此類也。戊戌之夏。予將還太原。其子執中持所謂會要者來。求為序。乃以如上數事冠諸篇。使學者知明之之筆於書。其已試之效。蓋如此云。閏月望日。
白話文:
這是特別依照病況,靈活增減藥方。一副藥的效果,勝過親信密友的孝子。其他人大概做不到這樣。
北京人王善甫,是京城裡的管酒官。他小便不順暢,眼珠突出,肚子脹得像鼓,膝蓋以上堅硬得像要裂開,吃不下東西,用甘淡滲濕的藥都沒效。我(明之,即文中的「明之」)來的時候,眾多醫生都說他的病很嚴重,不是深思熟慮沒辦法處理。我回去仔細思考,到半夜,忽然跳起來說:「我知道怎麼治了!」
《內經》說過:「膀胱是津液的腑臟,必須要靠氣化才能排出。」他們已經用了滲濕的藥,但病情反而更嚴重,可見是氣不化。啟玄子說:「沒有陽氣,陰氣就無法產生;沒有陰氣,陽氣就無法化生。」甘淡滲濕的藥都是陽藥,只有陽而沒有陰,怎麼能化生呢?隔天,我用了補陰的藥,吃一次就痊癒了。
西臺掾蕭君瑞二月時,得了傷寒發燒,醫生用白虎湯來治。結果病人臉色黑得像墨,原本的傷寒症狀消失不見,脈搏變得沉細,小便失禁。我剛開始不知道要用什麼藥。等我診斷後,說:「這是立夏之前,誤用白虎湯的過錯。難道沒人告訴你不能用白虎湯嗎?白虎湯太寒涼,不是走經絡的藥,只能寒涼腑臟。不善用的話,傷寒的本病就會隱藏在經絡之間,如果又用大熱的藥來救,以陰寒來壓制,那其他的病證一定會出現,這樣並不是救治白虎湯造成的錯誤。應該用溫熱的藥來提升陽氣,使經絡暢通。」
有人質疑說:「白虎湯這麼寒涼,不用大熱的藥怎麼能救?你打算怎麼治?」我說:「病藏在經絡間,陽氣大升的話,經絡反而不會暢通,經絡暢通了,本來的病症就會顯現出來,那還有什麼難治的呢?」結果果真如此,病人痊癒了。
魏邦彥的夫人,眼睛突然長出翳障,從下往上蔓延,顏色是綠色的,又腫又痛,難以忍受。我說:「翳障從下往上長,是病從陽明經來的。綠色不是五種正色,大概是肺和腎合併產生的病。」
我於是到畫師家,用墨調和膩粉,調出和翳障相同的顏色,仔細觀察後說:「和翳障的顏色一樣,肯定是肺腎的病。」於是洩瀉肺腎的邪氣,並用引導藥將藥力導向陽明經。藥效顯現後,過幾天又復發了三次。每次復發,病邪的來源經絡和翳障顏色都不一樣,我於是根據情況推斷說:「所有的經脈都連接著眼睛,經脈生病,眼睛也會跟著生病,這一定是經絡不調。經絡不調,眼睛的病就沒完沒了。」
問過之後,果然如此。我按照這個推論來治療,病就沒有再發作了。
馮內翰叔獻的姪子櫟,十五六歲時得了傷寒,眼睛紅腫、煩躁口渴,脈搏每分鐘跳七八下。醫生想用承氣湯來瀉下,已經煮好藥了,我剛好從外面回來。馮家告訴我他們要用承氣湯,我把脈後大驚說:「差點害死這個孩子!《內經》說:『脈搏跳動快是熱,遲緩是寒。』現在脈搏跳八九下,是熱到極點了。」《會要大論》又說:「有種情況是脈象順著病情的走向,但病情卻反常,這是為什麼呢?脈象跟著病情,但按下去卻沒有鼓動感,這是陽證到了極點的徵兆,就會轉為陰證了。」我馬上拿來薑和附子,打算用「熱因寒用」的方法來治療。藥還沒煮好,病人指甲就變黑了,我馬上讓他服下八兩藥,很快就出汗痊癒了。
陝西的將帥郭臣濟得了半身不遂,兩個腳趾頭向下彎曲,腳底無法伸直。他迎請我到京城。我到後,用長針刺他膝蓋後的委中穴,針刺很深都刺到骨頭了,他卻感覺不到痛。刺出血二三升,顏色像墨汁。我又隨意亂刺,像這樣反覆六七次。再吃藥三個月,病就好多了。
裴擇之的夫人,忽冷忽熱,月經好幾年都沒來,而且還咳嗽氣喘。醫生們都用蛤蚧、桂枝、附子等溫補藥來治。我說:「不是這樣。這是因為陰氣被陽氣逼迫,用溫補藥太過,所以沒效反而有害。應該用寒涼活血的藥,月經就會來了。」結果果真如此。
宣德侯的管家,得了崩漏(子宮大量出血),醫生都沒辦法。我診脈後,在紙上寫下病症,多達四十多種,然後才開藥治療。隔天,病症就減少了二十四種,前後五六天就完全好了。侯爺非常感謝,給予很多酬勞才離開。我治病的方法,大概就是這樣。
戊戌年的夏天,我準備回太原,他的兒子執中拿著他寫的《會要》來,請我寫序。我於是把上面說的這幾件事情放在序文裡,讓後學者知道,我筆下的書,都是經過實際驗證有效的。閏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