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碥》~ 卷之一·雜症 (3)
卷之一·雜症 (3)
1. 五臟生克說
五臟生克,須實從氣機病情講明,若徒作五行套語,茫然不知的,實多致錯誤。今略著其概如左。飲食入胃,脾為運行其精英之氣,雖曰周布諸臟,實先上輸於肺,(氣親上也。)肺先受其益,是為脾土生肺金。肺受脾之益,則氣愈旺,化水下降,澤及百體,是為肺金生腎水。
腎受肺之生,則水愈足,為命門之火所蒸,化氣上升,肝先受其益,是為腎水生肝木。肝受腎之益,則氣愈旺,上資心陽,發為光明,是為肝木生心火。脾之所以能運化飲食者,氣也。氣寒則凝滯而不行,得心火以溫之,乃健運而不息,是為心火生脾土。此五臟相生之氣機也。
肺在心上,心火上炎,肺受其傷,此為心火克肺金也。若由脾胃積熱,或由肝腎相火,或由本經鬱熱,皆與心無涉。腎陰太盛,寒氣上衝,心為之悸;或腎寒甚,而逼其龍火上乘,心為之煩,皆腎水克心火也。若飲水過多,停蓄不行,心火被逼不安而悸者,與腎無涉。脾氣過燥,則腎水為其所涸而失潤;或過濕,則腎水為其所壅而不流,皆脾土克腎水也。
若他臟之燥,外感之濕,與脾無涉。肝木疎泄太過,則脾胃因之而氣虛;或肝氣鬱結太甚,則脾胃因之而氣滯,皆肝木克脾土也。若自致耗散,自致凝滯,及由他臟腑所致者,與肝無涉。氣有降則有升,無降則無升,純降則不升,何則?濁陰從肺右降,則胸中曠若太虛,無有窒塞,清陽得以從肝左升,是謂有降有升。若濁陰壅滿胸中,不肯下降,則肝氣被遏,欲升不能,是謂無降無升。
(東垣謂食填太陰,為金剋木,即此說。詳見傷飲食門。)肺金肅斂太過,有秋無春,是謂純降不升。無降無升,純降不升,皆肺金克肝木也。若肝木自沉,或因他臟之寒鬱,與肺無涉。此五臟相剋之病情也。不足,則欲其生;太過,則欲其克。故木疏土而脾滯以行,金得火而肺寒以解,腎得脾之健運而水無氾濫之虞,肝得金之斂抑而木無疎散之患。人但知生之為生,而不知克之為生。
心火偏勝,則克肺金,若腎水充足,則火有所制,不但不剋金,且溫脾以生金,餘臟同此論之。此平人之無病,實由五臟互相剋制,故不至偏勝為災。即《經》所謂:亢則害,(亢,太盛也;害,克也。)承乃制,(承,相承也。水之承金,如子之承父,火耒剋金,水乃制之也。
)制生化。(火受水制,則不特不剋金,且益土以生金。化,猶生也。)若已病之人,則火盛者,不但刑金,且復涸水,肝脾皆被焚灼矣。不治之,而望其自然承製,有此理乎?乃醫者見其熱極血瘀而舌黑也,熱伏於內而外反寒慄也,謂黑為水色,寒慄為水象,是火極而反兼水化,乃金之子水,為母報火之仇,即亢害承製之理。其說雖本前人,終欠的當。
《醫貫》曰:人皆曰水剋火,予獨曰水養火。蓋水剋火者,後天有形之水火也。水養火者,先天無形之水火也。(先天水火,互相為根,故水養火,如燈得油而愈明也。)人皆曰金生水,予獨曰水生金。蓋肺氣,夜臥則歸藏於腎水之中,腎中火炎,則金為火刑而不能歸;無火則水冷金寒,亦不能歸。凡氣從臍下逆奔而上者,腎虛不能納氣歸元也。
毋徒治肺,或壯水之主,(此即承製之理,腎水心火一也。)或益火之元,(所謂水冷金寒用丙丁也,即制生化以克為生之理。)金向水中生矣。人皆曰土剋水,予獨於水中補土。八味丸從水中補火,以蒸腐水穀是也。(尋常土寒,止須補脾胃之陽,若命門火衰,猶釜底無薪,必須八味丸。
)人皆曰木剋土,予獨升木以培土。蓋木者,春生之氣也,與胃氣同出異名。當遂其發生之性,木氣升發,即胃氣升發也。及其發達既久,生意已竭,又當斂歸水土之中,以為來春發生之本,(明此則金之剋木,正所以斂聚其生意,不使散也,亦以克為生之理。)焉有伐之之理?此東垣《脾胃論》用升、柴以升木氣,諄諄言之詳也。
(土性中和,有升有降。鬱而不升,雖曰木病,亦即土病。故升木即是培土。由是言之,若有升無降,則降金亦未始非培土矣。)愚按趙氏之說甚有理,誠能觸類引伸,則五臟互相關係之故,無不了然矣。趙氏又論五行各有五,其說頗鑿,未甚的當。予謂五臟無一臟無血液,是皆有水也;無一臟無氣,是皆有火也;無一臟不發生,是皆有木也;無一臟不藏斂,是皆有金也。有氣、有血、有發、有斂,是無一臟不和平,則皆有土也。
知五臟各具五行,則其互相關涉之故,愈推愈覺無窮,而生克之妙,不愈可見哉。
2. 五邪說
五臟互相關涉,則五臟皆得為一臟之病,故有本臟自病者,有他臟傳來者,何以別之?以證之先後見者別之。如止見腰熱、足心熱,尺脈沉數,是腎水虛而熱也。若先見目赤脅痛,左關脈數,而後見前脈證,是子病及母也。若先見咳嗽喘滿,右寸脈數,而後見前脈證,是母病及子也。
若先見腹痛肚熱,大便秘結,右關脈數,而後見前脈證,是夫病傳妻也。若先見心煩舌赤,小便赤澀,左寸脈數,而後見前脈證,是妻病傳夫也。他臟仿此。《難經》論五邪,謂假令心病,因傷暑得之,為正邪。(暑屬心火,本經自病。)因中風得之,為虛邪,乃從後來者也。
(木向前生火,是火在木前,木在火後,心病自肝傳來,故曰從後來也。)因飲食勞倦得之,為實邪,從前來者也。因傷寒(猶言因肺受寒。)得之,為微邪,從所勝來者也。因中濕(《難經》以濕屬腎,以濕即水也。)得之,為賊邪,從所不勝來者也。《脈訣》又以脈言之,謂心火當夏令時,反見肝脈,為虛邪,虛則補其母,難愈。
反見脾脈,為實邪,實則瀉其子,易愈。反見肺脈,為微邪,雖不治,自愈。蓋以夏令心火當權,脈應洪大,今猶見春脈,是至而不至,不得乘時正位,為火氣不足,故見傷風飧泄之證,須用辛溫之品以補肝,使木氣上升以生火,而補正難於速效也。又脾脈未及長夏而先見,為土氣有餘,故見飲食停滯,大便燥結等證,須用苦寒以瀉其子,一瀉而邪即去,易於為力也。又火令當權,金偶來乘,立即避去,不逐自退。
如夏月偶然感寒咳嗽,即不發表,而暑月多汗,邪隨汗散,不藥而愈也。然《脈訣》又謂:春得脾而難療,冬見心而不治,反以微邪為可畏者。何也?解者謂:本脈得令,而兼帶妻脈,則為微邪,不治自愈。(如夏令見洪肺,略帶澀也。)若本脈全無,而獨見妻脈,則不可以微邪論也。
(如夏令脈澀而不洪,是全見妻脈也,恐金生水,來剋火,故不治。)當細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