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夢瑤

《醫碥》~ 卷之二·雜症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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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二·雜症 (14)

1.

郁者,滯而不通之義。百病皆生於郁,人若氣血流通,病安從作?一有拂鬱,當升不升,當降不降,當化不化,或鬱於氣,或鬱於血,病斯作矣。凡脈見沉、伏、結、促、弦、澀,氣色青滯,意思不舒,胸脅脹痛,嘔吐酸苦者是也。治法,《經》言:木鬱達之,火鬱發之,土鬱奪之,金鬱泄之,水鬱折之。

解者以吐訓達,以汗訓發,以下訓奪,以解表、利小便訓泄,以制其沖逆訓折,大概如此,不必泥定。何則?木鬱者,肝氣不舒也。達取通暢之義,但可以致其通暢,不特升提以上達之。發汗以外達之,甚而瀉奪以下達之,無非達也,安在其泥於吐哉?余仿此。(嘗見有病熱發汗不出者,以承氣湯下之,裡氣一通,餘邪自化汗以出,豈非火鬱以奪為發之義哉?)丹溪分六郁,氣、血、濕、火、食、痰也。故制越鞠丸,以香附理氣,撫芎行血,蒼朮開濕,梔子治火,神麯消食,痰鬱加貝母。

而大要以理氣為主,蓋氣滯則血亦滯,而飲食不行,痰濕停積,鬱而成火。氣行則數者皆行,故所重在氣,不易之理也。趙獻可則以加味逍遙為主,(逍遙之歸、芍即越鞠之川芎,逍遙之白朮即越鞠之蒼朮,逍遙之陳皮即越鞠之神麯,逍遙之柴胡即越鞠之香附,逍遙之加味即越鞠之梔子也。)謂肝膽少陽木氣,象草穿地而出,此時被寒風一郁,即萎軟遏抑而不能上伸。

惟溫風一吹即暢達,蓋木喜風,風搖即舒暢,寒風則畏,溫風則喜。柴胡、薄荷辛而溫者,辛故能發散,溫故入少陽。其鬱甚而熱者加左金丸,(見發熱。)熱非寒品不除,故用黃連治火,實則瀉其子也。郁非辛熱不開,吳萸辛熱且氣臊,肝之氣亦臊,同氣相求,故用為反佐,引以入肝。

服後木鬱已舒,繼用六味地黃湯(見虛損)加柴胡、芍藥以滋腎水。逍遙,風以散之也;六味,雨以潤之也。木有不得其天者乎?按趙氏此論甚精,但謂此方可以通治諸郁,則主張太過,舉一廢百,烏乎可也?六淫七情,皆足以致郁。如外傷於風寒濕三氣,皆足以閉遏陽氣,鬱而成熱固也。

暑熱燥三氣,亦足令氣鬱。《準繩》謂:燥金收澀,收澀則傷其分布之政,不惟生氣不得升,即收氣亦不得降。(不升屬肝鬱,不降屬肺郁。)《經》曰:逆秋氣則太陰不收,肺氣焦滿。又謂:諸氣怫鬱,皆屬於肺。是燥氣之致郁也。又燥為火化,《易》曰:燥萬物者,莫熯於火。

是燥之致郁,無非火熱之氣所為也。至於七情,除喜則氣舒暢外,其憂思悲怒,皆能令氣鬱結。而痰食之遏閉,水濕之停阻,又可知矣。《準繩》謂郁多在中焦,蓋不論何臟腑鬱結,皆關中土也。又謂用藥兼升降,蓋欲升必先降之而後得升也;欲降之,必先升之而後得降也。

越蘹之蒼朮,足陽明藥也,氣味雄壯辛烈,開發水穀氣,上升之力多;香附陰血中快氣藥也,下氣之功多。一升一降,互用也。按上升下降,則中焦之郁開矣。氣鬱,胸脅痛,脈沉而澀,宜香附、蒼朮、撫芎。濕鬱,周身走痛,或關節痛,遇陰寒則發,其脈沉細,宜蒼朮、川芎、白芷茯苓

熱鬱,目瞀,小便赤,其脈沉數;宜山梔、青黛、香附、蒼朮、撫芎。痰鬱,動則喘,寸口脈沉滑,宜海石、香附、南星、栝蔞仁。血鬱,四肢無力,能食便紅,其脈芤澀,宜桃仁紅花、青黛、川芎、香附。食鬱,噯酸,腹滿不能食,右寸脈緊盛,宜香附、蒼朮、山楂、神麯、針砂

上諸郁藥,春加防風,夏加苦參,秋冬加吳茱萸。蒼朮、撫芎,總治諸郁。

按百病皆生於郁,與凡病皆屬火,及風為百病之長,三句總只一理。蓋郁未有不為火者也,火未有不由郁者也,(濃酒厚味,房勞損陰,以致火炎,似無關於郁,然亦必由不能運散乃然耳。)而鬱而不舒則皆肝木之病矣。故曰知其要者,一言而終。

2.

(飲)

痰本吾身之津液,隨氣運行。氣若和平,津流液布,百骸受其潤澤,何致成痰為病?苟氣失其清肅而過於熱,則津液受火煎熬轉為稠濁;或氣失溫和而過於寒,則津液因寒積滯,漸致凝結,斯痰成矣。故痰一也,而因寒因熱其源不同,可概治歟?辨別之法,古以黃稠者為熱,稀白者為寒,此特言其大概而不可泥也。試以外感言之,余嘗自驗。

傷風咳嗽,痰隨嗽出,頻數而多。色皆稀白。誤作寒治,遂致困頓,後悟其理,方知為熱極所致。蓋火盛壅逼,頻咳頻出,停留不久,故未至於黃稠耳。迨火衰氣平,咳嗽漸息,痰之出者,半日一口,反黃而稠,則火不上壅,痰得久留,受其煎煉所致,而病亦遂愈。方知黃稠之痰,火氣尚緩而微;稀白之痰,火勢反急而盛也。

此皆當用辛涼解散,而不宜於溫熱者也。又以內傷言之,腎火虛,水泛為痰,其痰清稀,當用溫熱,固也。即腎火盛,水沸為痰,其痰亦清稀。蓋龍雷動而雨水隨之,卒然上湧,雖略帶濁沫,終非黃稠可比,亦宜用甘寒壯水,而不宜於溫熱者也。孰謂稀白之痰,必屬於寒哉?大抵稀白而吐疎者,必屬寒。

(予嘗吐痰,出喉冰冷,雖咳嗽頻並,而不咳之時多,仍是疎非數,用溫胃斂肺之藥而愈。然又有痰出喉甚冷,而證仍屬熱者,蓋痰本水屬,積久而多,則火不能溫也。故張子和謂:新痰熱,舊痰寒。)吐數而因傷風鬱熱者,及內傷雷龍火動者,必屬熱。因於脾氣虛寒不能攝涎,頻吐遍地者,必屬寒。

(其人安靜無他,既非傷風咳嗽,又非雷龍火動,可辨。)此等須細為辨別,更當參之以脈,可見也。有氣化之津液,有飲食之津液,胃者津液之海也,故痰聚焉。積久聚多,隨脾胃之氣以四訖,則流溢於腸胃之外,軀殼之中。經絡為之壅塞,皮肉為之麻木,甚至結成窠囊牢不可破,其患固不一矣。

法在平調其氣,熱者使復清肅之常,涼風生而濕土燥;寒者使回陽和之令,旭日出而堅冰消。氣得其平,痰源以絕,而後其停蓄於腸胃之內、肌膚之中者,乃可徐圖。否則根株不拔,旋去旋生,無奏效之日矣。更有一妙義,痰隨氣行,既隨氣以出於腸胃之外,亦隨氣以入於腸胃之內,若潮之往返。

然人身之氣,日則行於外,夜則返於內者也,故遇夜安臥。晨興盥嗽則吐痰獨多,豈非痰隨夜氣內返於胃之故乎?然則往者必令復返,外者必令復內,乃有出路。否則迷留經絡之中,難於消導矣。喻嘉言發明此理,謂人不宜夜食,恐脾胃之氣因食運動,外達而不內收,痰難返胃,誠為篤論。然遇夜而勞擾不息,更屬大戒。

舉一返三,喻氏之說,所當推廣也。

風痰屬肝,脈弦面青,肢體痛悶、麻痹,便溺秘澀,(詳二便及中風門。)心多鬱怒,或成癱瘓,搐搦眩暈,水煮金花丸川芎丸防風丸祛風丸導痰丸。星、半、天麻、牙皂、殭蠶、秦艽,皆治風痰,可用吐法。或因痰悶絕,烏藥枳殼、明星、薑汁,灌之即醒。

熱痰屬心,脈洪面赤,煩熱燥渴,多笑,眩暈嘈雜,頭風爛眼,或背心一點冰冷,痰多稠濁,小黃丸黃芩利膈丸(見痞)、滾痰丸。當下者,控涎丹加盆硝等分,每服三兩丸。栝蔞仁、芩、連、青黛、山梔、二冬、竹瀝、童便可用。因暑得者,消暑丸。(見傷暑。)

濕痰屬脾,脈緩面黃,肢體重,倦弱嗜臥,腹脹食不消,泄瀉,關節不利,或作腫塊,麻木不仁,白朮丸。二朮、星、半、茯苓澤瀉可用。腫塊加乳、沒;臂痛加薄、桂、薑黃;肋脹加柴胡白芥青皮,滾痰丸最利;飲盛者小胃丹。濕痰,多而易出。痰之動濕也,主於脾,或由脾氣壅滯不行,或由脾氣虛寒不運而生。

氣痰屬肺,脈澀面白,氣上喘促,灑淅寒熱,悲愁不樂,攻注走刺不定,兩肋脹痛,玉粉丸,局方桔梗湯二陳湯甘草,加香附木香砂仁、枳殼、烏藥、蘇子、青皮、竹瀝、薑汁。氣鬱,七氣湯(見氣)、越鞠丸(見郁)。痰少而黏連不易出,氣燥也。宜潤之,門冬、地黃、枸杞之屬,使肺氣得清肅下行。

寒痰屬腎,脈沉面黑,足寒,心多恐怖,痞塞、骨痹,四肢不舉,薑桂丸、局方胡椒理中丸乾薑決不可少,甚則加桂、麻黃細辛。痰之本,水也,原於腎。腎火虛則水泛為痰,其痰清,八味丸。火盛則水沸為痰,有濁沫,六味丸。(水沸為痰,暴壅也。若火非湧盛,而但熱涸者,痰則稠黏。此二者皆屬於熱,不作寒論。)

又有因驚而心神出舍,舍空痰入,多成心痛癲疾,婦人因產受驚,多有此證。腹有如孕一塊,轉動躍跳,痛不可忍,甘遂大戟白芥子,加硃砂。痛加全蠍,成塊加山甲、炒鱉甲、玄胡、莪朮

食積生痰,多成瘧痢,痞塊,口噯食臭,山楂、神麯、麥芽、枳殼、木香、黃連。滾痰丸亦妙,或保和丸。(見傷飲食。)飲酒生痰,常多嘔惡,食不美,妙應丸雄黃、全蠍各二錢,每服十丸。

老痰即郁痰,結成黏塊,吐咯不出,非南星、半夏、茯苓、蒼朮可治。青黛為主,五倍、海石、苦梗、旋覆花、栝蔞仁、芒硝。痰核,痰結喉嚨,如梅核狀,用梅子半青半黃、每一個用鹽一兩浸曬數次,以水盡為度,用大錢三個夾梅兩個,麻線扎定,貯瓦罐,埋地下百日。含口中,汁下即消。

又一法,用海石、烏梅、栝蔞、桔梗、芒硝、射干海藻、薑汁,蜜為丸,噙。(又見咽喉。)

頭面頸項身之中,下有結核,不紅不痛,不硬不作膿,皆痰核。脾肺氣逆,痰滯於內,順氣消痰自愈。亦有鬱怒傷損肝脾,血病結核者,宜養血清肝火。外用白果肉、南星搗貼。

痰在身,習習如臥芒刺,如蟲行;或走注疼痛;或燥癢,搔之則癮疹隨生。痰在皮毛,烘熱,色如錦斑。痰在頭,偏頭風,雷頭風,頭眩。痰在額,額悶痛,眉稜癢痛。痰在目,目暈,眼蠕動,如姜蜇膠黏癢澀,目中時出火星,眼前如見白氣,或見兩月交輝,或見金光數道,或眼前黑暗,或眼皮下菸灰黑色。痰在耳,輪癢痛,蟬鳴水響。

痰在鼻,鼻塞,或聞焦臭。痰在口,齒頰癢痛,牙床浮,口糜舌爛,口燥唾稠,嘔冷涎、綠水、黑汁,胡言,不語。痰在面,形枯發焦,頷腮腫硬,似疼非疼。痰在頸項,無故腫,繞項結核,喉痹,痰如破絮、桃膠蜆肉,咯不出,咽不下,或噎塞煩悶,如煙火上衝,頭面烘熱,或喉間豆腥。

痰在四肢,肩背痠疼腫硬,似疼非疼,或筋骨疼無常處,難名狀,或手麻臂疼,狀如風濕,或倏然仆地,四肢厥冷,或麻木不仁,或重滯,或牽引,或不舉,非竹瀝、薑汁不開,二陳加枳殼、南星、木香、薑黃。痰在心胸,噫氣吞酸嘈雜,或痛或穢,(乾嘔也。)或心下如停冰鐵,或驚悸怔忡如畏人捕,或胸膈迷悶如癲呆狀,或痞滿、健忘、噁心。

痰在脊背,脊上冰冷一條如線,或冰冷一點,疼痛,或如熱湯沃背。

痰在兩肋,肋脹痛如湯沸,非白芥子不能達。痰在腰腎,腰間骨節卒痛,呼吸難任。痰在二便,癃閉秘結,遺同米泔,糞後魚凍,婦人月水不通。痰在足,足腕痠軟,步履如踏灰上。

痰在夢,寐睡時魘,夢刑戳刀兵,夢入人家,四壁圍繞,一實得出,不知何所,夢在燒人地上,煙火枯骨,焦氣撲鼻,無路可出,或不因觸發,忿怒悲啼而寤,怪誕百般,不可殫述。隱君悉以滾痰丸治之。

龐安常有言,人身無倒上之痰,天下無逆流之水。故善治痰者,不治痰而治氣,氣順則一身之津液亦隨氣而順矣。並宜蘇子降氣湯(見氣)、導痰湯各半帖合煎;或小半夏茯苓湯枳實、木香各半錢,吞五套丸;或以五套丸料,依分兩作飲子煎服,亦好。

按痰,標也;所以致痰者,本也。治病固當求本,然須看痰勢緩急,緩則治本固也。若痰勢盛急,度難行散,非攻無由去者,虛人可標本並治,攻補兼施。若勢甚緊急,則雖虛人亦當先攻後補,如中風之用三生飲(見諸中)、控涎丹是也。當此咽喉閉塞之時,不吐去其痰,立即堵塞而死矣。

昧者乃畏其虛而不敢用,獨不畏其死耶。夫人之虛,莫虛於中風者矣,猶必先攻後補,乃於尋常虛人,反畏之耶。《準繩》謂:治痰固宜補脾以復健運之常,使痰自化。然停積既久,如溝渠壅遏,瘀濁臭穢,無所不有,若不疏通,而欲澄治已壅之水而使之清,決無是理。又謂:凡病痰飲而變生諸證,不當為諸證牽掣,且以治飲為先。

如頭風眉稜骨疼,累月風藥不效,投痰藥收功;眼赤羞明而痛,與涼藥弗瘳,授痰劑獲愈云云,真格言也。(按二證皆痰壅熱上。)喻嘉言曰:脾之濕熱,胃之壯火,交煽互蒸,結為濁痰,溢入上竅,久久不散,透開肺膜,結為窠囊。窠囊之痰,如蜂子之穴於房中,如蓮實之嵌於蓬內,生長則易,剝落則難。

繇其外窄中寬,任行驅導,徒傷他臟,此實閉拒而不納耳。究而言之,豈但窠囊之中痰不易除,即肺葉之外、膜原之間,頑痰膠結多年,如樹之有蘿,如屋之有遊,如石之有苔,附托相安,倉卒有難於刻伐者,治法必靜以馭氣,使三陰之火不上逆。又必嚴以馭脾,使太陰之濕不上蒸,乃廣服大藥,以安和五臟,培養肺氣。

肺金之氣一清,則周身之氣翕然從之下降,前此上升濁邪,允絕其源矣。又曰:人身之氣,經盛則注於絡,絡盛則注於經。窠囊之成,始於痰聚胃口,嘔時數動胃氣,胃氣動則半從上出於喉,半從內入於絡。胃之絡貫膈者也,其氣奔入之急則沖透膈膜,而痰得以居之,日增一日,故治之甚難。

必先去胃中之痰,而不嘔不觸,俾胃經之氣不急奔於絡,轉虛其胃以聽絡中之氣返還於胃,逐漸以藥開導其囊而滌去其痰,則自愈矣。又曰:李繼江常苦咳嗽生痰,胸膈不寬。今夏秋間臥床不起,瀕亡者再,將家事分撥,安心服死,忽覺稍安,亦心死則身康之一徵也。未幾仍與家事,其病復作。

就診,見其頤旁有小小壘塊數十高出,謂之曰:觀爾脈盛筋強,必當好色而喜任奔走,本病宜發癰疽。所以得免者,以未享膏粱之奉,且火才一動,便從精孔泄出耳。然雖不病癰,而病之所造,今更深矣。

爾胸背肩髃間,巉巖如亂石插天,櫛比如新筍出土,嵌空如蜂蓮之房,芒銳如棘慄之刺,每當火動氣升,痰壅緊逼之時,百苦交煎,求生不生,求死不死,比桁楊之罪人,十倍過之。

由好色作勞,氣不歸元,騰空而上,入於肝肺,散葉空隙之間、膜原之內者,日續一日,久久漸成熟路,只俟腎氣一動,千軍萬馬乘機一時奔輳,有入無出,如潮不返,海潮兼天湧至,倘後潮不熄則前潮不退,古今死於此病者,不知其幾。但爾體堅堪耐,是以病至太甚,尚自無患耳。

爾宜歸家休心息神,如同死去,俾火不妄動,則痰氣不為助虐,胸背之堅壘始有隙可入,吾急備藥,為爾覆巢搗穴,可得痊也。渠以為病未即死,且往鄉徵租,因勞陡發,暴不可言,痰出如泉,聲響如鋸,面大舌脹,喉硬目突,二日而卒。

飲者,停水之名。又痰之清稀者曰飲,故痰飲並稱。《金匱》謂飲有四:其人昔肥今瘦,(由津液盡化痰飲,不復外充形體也。)水走腸間,瀝瀝有聲,曰痰飲。飲後水流脅下,咳吐引痛,曰懸飲。(懸結於脅中,不上不下也。)飲水流行,歸於四肢,當汗出而汗不出,身體疼重,謂之溢飲。

(飲水乃有形之水,非水精四布之水,止宜下行從小便出。今不下行而旁達,應從汗泄而不得化汗以出,故身體疼重,即風水水腫之病也。曰溢者,言泛溢於四旁也。)咳逆倚息,氣短(倚,坐而倚物也,以不得臥故。息,呼吸也,氣短、喘急也。)不得臥,(氣逆使然。)其形如腫,(面多腫。

)曰支飲。(水停於胸,在心肺之側,如木之旁枝也。按此四飲,乃隨其部位分言耳。)又謂:心下有留飲,(久而不去名留。)背寒冷,如掌大,(阻遏心陽故背寒冷。)脅下痛引缺盆,(留於脅則礙肝氣,故脅痛。缺盆為十二經道路,故引及之。)咳嗽則轉甚。(氣逆也。

)胸中有留飲,其人短氣(肺氣被迫也)而渴,(水阻氣不布,不能化生津液,故胸雖停水,而咽喉則干也。)四肢歷節痛,(留於身體則塞經絡,故肢痛。由此推之,留於脾分則腹腫身重,留於腎部則囊、足脛腫,理必然矣。此言留飲,及下文言伏飲,乃上四飲之總綱也。

)又謂:膈上病痰,(飲留膈上,伏而不出,煎煉成痰也。)滿喘咳吐,(留伏日多,故胸滿。肺氣被迫,而喘咳且吐痰也。)發則寒熱,背痛腰冷,(發,謂伏而發也。今之值秋寒,或感春風而發。發則喘滿,咳吐痰多,寒熱,背痛腰疼,俗名吼喘病者此也。)目泣自出,(咳甚則肺葉舉,而目泣自出也。

)振振身瞤,(喘咳甚則身動,即抬肩搖身也。)必有伏飲。(伏而難攻也,比留為更甚矣。)又謂:水停心下,甚者則悸,(心氣為水所逼,而跳動不寧也。)微者短氣。脈雙弦者寒也,皆大下后里虛。偏弦者飲也,先渴後嘔,(言飲本偏弦,若大下里虛,虛寒相搏,變為雙弦也。

氣被水阻,不能化生津液,故渴。)小半夏茯苓湯,此屬飲家。(言平日多飲之人也。)又謂:嘔家本渴,(嘔家,謂非因停水而嘔者,乃別病也。嘔傷津液,故本應作渴。)渴者為欲解。(病從嘔去,故雖渴亦為欲解也)。今反不渴,心下有支飲故也,(此辨證之法,言卒然嘔吐,則未知其為別病之嘔歟?抑留飲之吐歟?則以嘔後渴、不渴辨之。渴者是別病之嘔,不渴者乃留飲之嘔也。

留飲未嘔之先亦渴,而嘔後反不渴者,以嘔則水稍去而氣稍通,能布化生津也。)小半夏湯。又謂:心下痞,半夏加茯苓湯。臍下悸,(水停心下,則心下悸而痞塞。若停臍下,則臍下悸也。)吐涎沫,(觀此則上文所謂嘔者,為涎沫可知。)眩,(水逼火上浮也。)五苓散(見傷濕。

)又謂:短氣,有微飲,(水停心下,甚者為悸,微者短氣。)當從小便去之,桂苓朮甘湯、腎氣丸即八味丸。(《金鑑》云:呼出為陽,心肺主之;吸入為陰,肝腎主之。若呼之氣短,是心肺之陽為水所礙,用苓桂朮甘湯,益上氣以行水。若吸之氣短,是肝腎之陰為水所礙,用腎氣丸,溫陽以行水。

按呼出氣自下而上,故屬心肺。呼氣短者,言水在上焦,阻礙上焦呼吸之氣,致令喘促也。乃舉呼以該吸,非單言呼也。吸氣仿此,勿泥看。)又謂:脈浮而細滑,傷飲。(初病未深之診。)脈沉者,有留飲。(《經》云:沉潛水蓄。是也。病深之診。)病者脈伏。(沉甚為伏。

)其人慾自利,(水欲去,不上出而嘔,則下行而利。)此為留飲欲去也。雖利,心下續堅滿,(乃伏飲盤結不得去,可知。)甘遂半夏湯。(甘遂、甘草並用,激之使出。因已利,故佐芍藥以約斂之,不令亡陰。)又謂:水在肝,脅下支滿,嚏而痛。(氣動則水動,而衝擊作痛。

)水在腎,心下悸。(心,當作臍。)又謂:支飲腹滿,(原文作胸滿,從《金鑑》改之。)厚朴大黃湯。又謂:腹滿,口舌乾燥,腸間有水氣,(即水聲。)己椒藶黃丸。(防己、椒目導飲從小便出,大黃、葶藶推飲從大便下,前後分消也。)又謂:脈沉弦者,懸飲內痛,十棗湯

(見腫脹。)又謂:溢飲當發汗,大小青龍湯。又謂:肺飲脈不弦,但苦喘短氣,不能臥,(肺飲即支飲。)葶藶大棗湯。(見哮喘。)又謂:膈間支飲,喘滿心下痞堅,(自胸連膈盤結實甚。)面色黧黑,(水邪深結之色。)脈沉緊,得之數十日,醫吐下之不愈,(盤結可知。

木防己湯(見喘)主之。(方中用參,以吐下後傷正也。)虛者即愈,(得參補之,故愈。)實者三日復發,復與。不愈,去石膏(惡其寒)加芒硝(開結)、茯苓(下滲)。又謂:脈弦數,有寒飲,(外寒而內鬱熱,故脈弦數也。)冬夏難治。(冬用熱藥,則妨其內之熱;夏用寒藥,則妨其外之寒也。

然不必泥。)又謂:久咳數歲,(詳下乃支飲漬肺而咳也。)脈弱可治,(久病脈應弱。)脈大數者死,脈虛必苦冒,其人本有支飲在胸中故也。(氣虛停飲則清陽不升,故昏冒如有物蔽之,即傷濕首如裹之義。)治屬飲家。(言不從咳嗽門治法也。按《金匱》所言停飲證,當與水腫門參看。

張子和謂:飲當去水,溫補轉甚。蓋寒飲在中,反以熱藥從上投之,為寒所拒,水濕未除,反增心火,火既不降,水反下注,其上焦枯,其下寒慄,當依《內經》留者攻之,十棗(見腫脹)、神祐(見腫脹)之屬為宜,次以淡劑流其餘蘊,以降火之劑開其胃口,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