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碥》~ 卷之二·雜症 (12)
卷之二·雜症 (12)
1. 虛損癆瘵
虛者血氣不足也,久則肌膚臟腑亦漸消損,故曰虛損。勞者久為病苦,不得安息,如勞苦不息者然。又其病多為勞心、勞力、房勞所致。又其證多屬火,勞字從力、從二火,故曰勞也。瘵者敗也,證至於勞則敗壞矣。
前人分為五勞:曰肺勞,其證面浮氣短,皮枯毛悴,灑淅惡寒,咳嗽不寧;曰心勞,其證血脈虛少,男子面無血色,女子月經不通;曰脾勞,其證飲食減少,肌肉消削,大便溏泄;曰肝勞,其證口苦目病,胸脅引痛,筋病不能行;曰腎勞,其證骨痿不能久立,腰背不利,午後發熱,盜汗骨蒸,小便黃赤而有餘瀝,莖中痛,小腹滿急。
又分六極:曰氣極,肺病極也,喘促沖胸,恆欲怒,氣少不足以言;曰血極,心病極也,面無血色,頭髮墮落,心痛,唇舌紅赤;曰肉極,脾病極也,肌肉消瘦,四肢倦弱,身上常如鼠走;曰筋極,肝病極也,數轉筋,爪甲枯痛,手足拘攣,脅下痛;曰骨極,腎病極也,手足痛,脊腰痛,不能久立,牙齒動;曰精極,臟腑皆虛極也,身無膏澤,眼無精光,耳常聾鳴,精神短乏,遺精白濁,骨髓空虛。
又分七傷:曰陰寒;曰陰痿;曰裡急;曰精速;曰精少,陰下濕;曰精滑;曰小便苦數,臨事不舉。又曰大飽傷脾;大怒氣逆傷肝;強力舉重,久坐濕地傷腎;形寒飲冷傷肺;憂愁思慮傷心;風雨寒暑傷形;大恐懼不節傷志。蓋積傷而成勞,積勞而致極,非一朝一夕之故矣。
舊說感寒則損陽,(陽虛而復感外寒,則損陽分也。)感熱則損陰,(陰虛更生內熱,則損陰分。)損陽者自上而下。初損肺,皮聚毛落;二損心,血脈空虛;三損脾,飲食不為肌膚;四損肝,脅痛筋病;五損腎,骨痿不能起床,損至腎則死矣,所謂五臟之傷,窮必及腎。損陰則反此,自下而上,至肺而死,所謂內傷以有咳嗽為重。
(詳咳嗽門。)然寒損陽,熱損陰,及肺腎上下,皆舉隅之論耳。蓋風寒濕三者並能郁肺氣成熱,暑火燥三者亦並能傷肺氣致熱。悲傷亦動肺火,固不獨形寒飲冷能傷肺也。腎水虛則熱,火虛則寒,強力舉重、房勞不節、恐懼不解等皆能傷腎,固不止於熱也。又或飲食先傷其脾,思慮先傷其心,鬱怒先傷其肝,然後以次傳及諸臟者有矣,寧必先傷肺與腎哉?大綱須分氣血陰陽。氣虛者,四君子湯、補中益氣湯、(並見氣。
)保元湯等,不外扶脾保肺。血虛者,四物湯、當歸補血湯、(並見血。)地骨皮飲、六物湯、(血虛而熱,宜之。)加味四物湯(血虛寒熱往來,宜之)等,(二方並見血。)不外養肝清心。氣血兩虛者、十全大補湯、人參養榮湯等。所謂陰陽,皆指腎言,陽虛者,腎中之火虛也,脈右尺必弱,八味丸主之。
陰虛者,腎中之水虛也,脈必細數,六味丸主之。辨證之法,陰虛者常熱,大便燥結,小便赤澀,足心如烙,形體消瘦;陽虛者多寒,(亦有戴陽、格陽等證,身體大熱,不惡寒反惡熱者,然是暫時有此,非常常如是。)大便時溏,小便清白,腰足冷,神氣短怯。肝傷,補肝湯、逍遙散;(見郁。
)肺傷,加味救肺飲;心傷,天王補心丹;脾傷,歸脾湯。(見血。)此大概也。五臟之傷,腎為最重,腎虛則骨蒸潮熱,(或午後或子後潮熱。)自汗盜汗,形體消瘦,口乾咽燥,聲嘶音啞,消渴淋濁,遺精失血,易生嗔怒,乾咳痰嗽,不眠煩躁,恍惚怔忡,皆水虛火炎所致,六味地黃湯為主。勞嗽加五味子,或合生脈散。
(見中暑。)熱甚暫加知、柏。大抵水虛者十之八九,附、桂勿輕用也。丹溪主乎陰虛,故午後發熱,(午後屬陰,陰虛故午後發熱也。)盜汗,痰涎上逆頻吐不絕,(升屬陽,降屬陰,陰虛火炎,氣不得降。)脈浮取則洪大,沉取則空虛,用四物加知、柏。後人遵用而不效,何也?蓋歸、芎皆辛香上竄,非降火之藥:知、柏苦寒瀉實火,虛火則非所宜,徒然傷胃故也。
改用薏苡仁、百合、二冬、桑根白皮、地骨皮、丹皮、枇杷葉、五味子、酸棗仁之屬,佐以生地汁、藕汁、乳汁、童便,有痰加貝母以保肺而滋水源,無不應手取效。蓋諸藥皆稟燥(當涼寄看)降收之氣,氣之薄者。為陽中之陰,從陽分而下降,則能降上升之火。又其氣清涼,如當暑熱之時而商飆倏動,則炎䓞如失,與治暑證用白虎湯(見發熱。
)同意。然彼是外感證,屬有餘,故用沉寒之品;此為內傷,證屬不足,但用燥降收之劑足矣,此用藥之權衡也。故曰氣虛則生脈散(見中暑),不言白朮。血虛則三才丸,不言四物。凡治水虛者,以脾腎兼顧為難。蓋水虛宜用涼潤以補肺腎,而每滯脾,故過用寒涼者脾必敗,觀勞證多死於泄瀉可知也。
須間進甘溫之品,或行滯快氣之藥,以扶脾,然不得過於辛燥,以反耗腎水。若火虛者,脾腎皆寒,一味溫補,無所顧忌,故曰受溫補者易治。人參一味,除肺壅熱脈洪數者不宜外,餘證皆不可少。王節齋服參必死之說,大是誤人。(再按人參生涼熟溫,本非熱品,又質重氣薄,當是益陰之品。
本草謂是補氣,當是陽根於陰之義,請質之高明。)病久虛弱,厭厭不能食,和中丸。(見不能食。)男子肌瘦氣弱,咳嗽,漸成勞瘵,豬肚丸,服之即肥。服寒涼藥,證雖大減,脈反加數者,陽郁也,宜升宜補,大忌寒涼,犯之必死。有重陰覆其陽,火不得伸,洒洒惡寒,或志不樂,或脈弦數,四肢五心煩熱者,火鬱湯、柴胡升麻湯,(並見發熱。)病去即已。
有面色如故,肌體自充,外看如無病,內實虛損,俗呼為桃花蛀,當看有何證,如法治之。虛勞之疾,百脈空虛,非黏膩之物填之,不能實也;精血枯涸非滋潤之物濡之,不能潤也。宜參、耆、地黃、二冬、枸杞、五味之屬,各煎成膏。另用青蒿以童便熬膏,及生地、白蓮藕、薄荷等汁,人乳,隔湯煉過,酌定多少,並麋角膠、霞天膏(見積聚)和合成膏。每用數匙,湯化服。
如欲行瘀血,加入醋製大黃末、玄明粉、桃仁泥、韭汁之屬;欲止血,加入京墨之屬;欲行痰,加入竹瀝之屬;欲降火,加入童便之屬。凡虛勞之證,大抵心下引脅俱疼,蓋滯氣不散,新血不行也,尤宜用膏子加韭汁、桃仁泥。柴胡為升清散郁之品,故骨蒸用以透肌解熱,用銀州者佳,然不可常服,為其疏散故也。
陰虛火動,陽常舉,皮硝放手心,兩手合住自化,陽既痿矣。證本陰虛,若呼吸少氣,懶言語,無力動作,目無精光,面色㿠白,乃兼陽虛也,人參、麥冬各三錢,五味子二十一粒,橘皮、桔梗、炙甘草各五錢,為末,水浸油餅為丸,如雞頭子大,每服一丸,嚼津嚥下。虛損久為勞瘵,積熱骨蒸,(熱深入骨髓中,蒸達於外。
)咳嗽唾血,肌膚甲錯,(乾澀枯槁,如鱗甲之相錯。)面目黑黯無光,偏睡,聲啞,咽痛,頸生瘰癧,兩脅疼痛,轉筋拘急,或周身筋骨皆痛,夜夢鬼交,(即夢遺。)時多忿怒,五心煩熱,頭髮作穗,面唇時紅,如敷胭脂,大便不調,小便淋濁,此腎水竭,肝血虧,無以制火使然。
火灼血乾,雖用滋陰之劑亦不得效,以死血不去,則經脈壅塞,氣血無以流通,熱終不除也。若其人能食而大便結者,尚堪攻下,急用大黃䗪蟲丸(陳大夫傳仲景百勞丸,可與此丸互用。)以行其死血。即無死血,而積熱不除,非下行無以折其勢,亦當暫用大黃青蒿煎導之,(古方柴胡飲子、防風當歸飲子、麥煎散,皆用大黃以折上炎之勢也。)然後隨證調理。
若不能食而泄瀉,不堪攻下者,必死。勞瘵日久,或生惡蟲,(敗血濕熱所化。)蛀蝕臟腑,久而通靈,變化無常,身死之後,傳染子孫,甚而滅門,名曰傳屍勞。宜癸亥日二更後,灸兩腰眼各七壯,(見針灸。)後服傳屍將軍丸。膏肓四花穴可灸。(見針灸。)獺肝一具,陰乾為末,水服方寸匕,日三服,效。
未知再服。大抵以保養精血為上,去蟲次之。安息、蘇合、阿魏、麝香、犀角、丹砂、雄黃,固驅邪之品,亦須加天靈蓋於中。蓋傳屍之蟲,鬼氣也,伏而未起,一得枯骸,則鬼氣飛越附之,不復著人。可瀉而出。外此則虎牙、鯉魚頭骨亦可,此乃食人之物,鬼所畏者也。先用芎歸血餘散吞北斗符,次用鱉甲生犀散取蟲,余法詳《準繩》。
虛損勞瘵屬陰虛者多,必形消著骨而後死,可見也。以陰主形,陰全竭而後形全毀也。若是陽虛,則有形盛而脫死者矣。以陽主氣,氣脫者不必待其形之脫也。真臟脈見者,即形肉尚存,亦不久矣。大骨枯槁,(顴、股、腰之骨,痿痛不能支。)大肉陷,(頭、項、四肢大肉消陷成坑。
)動作精神衰,即真臟脈不見,亦不過一歲死。若更喘滿動形,半年死。若更痛引肩胸,(五臟內損。)一月死。若更破䐃,(消陷之處枯燥破裂。)身熱不已,十日死。兼以真臟脈見,目眶下陷,視不見人,即死矣。若能見人,為神尚未去,至所不勝之日時而死。虛勞危證不受補,大便泄瀉,筋骨痛極,偏睡,失音,脈弦數,皆危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