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志邃

《痧脹玉衡》~ 卷之上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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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上 (7)

1. 痧脈有似陰症辨

痧毒之氣,阻抑於經絡、血肉之間,故其脈多沉伏,即有別病兼痧者亦然。如人有傷寒,脈沉微無力,是直中三陰經之脈也,治以陰症用熱藥,有何疑哉?然嘗見有用之而愈者,有用之而不愈者。用之而愈,則人將曰:陰症之藥,在所宜用;用之而不愈,則人又將曰:陰症之藥,不可驟用。此豈其認脈之不真,而治傷寒之有未當歟。

夫亦惟為傷寒兼痧,痧脈與陰症脈相似莫辨,故一服溫補熱藥,痧毒變幻,而有此悔爾。余嘗臨症治傷寒,按之見有沉微或伏之脈,一似直中三陰經,而其外現症候,稍有不合於三陰經症,便取痧筋而驗之,有則為痧,無則為陰,施治之藥,或涼或熱,萬不失一。且放痧服藥之後,血肉經絡之分,通而無阻,即按其脈,便不復如前之沉微或伏矣。

余然後按脈辨症,用藥以治其傷寒,藥未有不得其效者。至如雜病兼痧,有沉微或伏之脈,亦以此法驗之,誠至當不易之論也。

2. 痧脈似氣血有餘辨

痧之毒氣,沖激於經絡,血肉之分,故其脈多洪數,或沉緊,或大而無倫,或洪實有力,種種不一。若症脈稍有不合,便當審其痧筋有無,有則俟其放痧之後,再診其脈之來復何如,以斷其病之寒熱虛實施治;若無,即以其脈斷其寒熱虛實用藥。余嘗治一勞弱吐紅之症,其脈洪實有力,他醫遇此,以為勞弱吐紅,脈忌洪實,兼之症候凶危,謝事而去。余惟見其病勢之暴而疑之,爰視其腿彎有青筋色,先放其痧,六脈遂和,症候亦平。

又付散痧消食去積之藥,氣血無阻,凶暴潛消,飲食漸進,後用六味地黃丸十全大補湯服之,勞弱不足之症亦愈。蓋因其向來病氣,俱從痧氣而泄,所以一用補藥遂得全效也。

3. 方書脈句宜參

凡古人載籍,所以垂訓者,不知幾經籌畫,幾經筆削,乃著之於書。後人竟以一覽不明,便置之高閣,毋乃有負古聖賢作書者之心乎?余嘗博覽遺言,若其有得於心,固然不忍釋手,即令有疑於己,亦且數四低徊,然後得一夕豁然洞灼而大悟也。有如方書所載:「諸痛脈伏不可診也」之句。

余嘗疑之,若以為治病之道,求所以辨明虛實寒熱之法,斟酌輕重緩急之宜,惟脈是恃。若脈伏既不可診,醫者將何以斷其病之屬虛屬實、屬寒屬熱之所致,而於用藥之際,更有可輕可重,當緩當急之定論乎?詎意古人之所以示我者,固有先得我心,而昭然筆之於書也。余是以一再思之,乃知所謂脈伏不可診者,若謂必須求他症以辨之,方有其治法焉爾。

故余於諸痛脈伏者,固推而驗於筋之青者紫者,識其為痧。即於諸病不痛而脈伏者,亦必推而驗於筋之青者紫者,識其為痧。蓋緣痧毒氣壅血阻於經絡間,故脈有伏而不現爾,若以針刺之,血流而氣亦泄,毒始無所壅阻,而脈乃復其常爾。至於痧之重者,傷在腸胃三陰,針刺有所不到,血流有所不盡,余惟從夫食積血痰所阻之毒以治之。

脈且隨藥而復,則病有未愈者,始可憑脈以用其藥,然後思古人之所謂不可診者,信乎諸痛脈伏之不可診也。古人之詔我者,誠有所見也哉。

4. 脈貴審於幾先

痧之重者,形之於脈,前言已概之矣。至如雜病兼痧,始發甚微,疑似莫辨,所謂審脈之道,則又吾筆所難書,吾言所難罄。惟在醫者臨症之際,神明其意於切脈之中,斬截其痧於方發之始。蓋痧之慢者,詎云日久必壞臟腑,損經絡,潰肌表乎。即其輕而又輕者,雖不至驟傷其命,而於雜病之中,一有兼痧,不能審治,其病將纏綿難愈,即愈亦必數數復發,疾苦相連,此痧之所以可畏,當預審之於幾先也。

5. 痧脈決生死法

脈微細者,生;脈實大急數者,重;脈洪大無倫者,凶。一部無脈者,輕;一手無脈者,重;兩手無脈者,死。六脈無根,放痧服藥不應者,不治;諸怪脈現,放痧服藥不應者,死。

6. 此下細述發蒙論所不盡

凡屬暗痧之類,人多不識,誤中其禍,故悉列之於前,庶令人一開帙而注目焉。下卷痧症,人所易明,故姑置之於後。

7. 暗痧辨

心中悶悶不已,欲食不食,行坐如常。即飲溫熱,不見凶處,更無心腹腰背疼痛之苦,但漸漸憔悴,日甚一日,若不知治,亦成大害,此痧之慢而輕者也,放之即愈。亦有頭痛發熱,心中作脹,類於傷寒,亦有寒熱往來,似瘧非瘧,悶悶不已,亦有咳嗽煩悶,有似傷風,亦有頭面腫脹,兩目如火,亦有四肢紅腫,身體重滯,不能轉側,此痧之慢而重者也。誤吃熱湯,熱酒、熱物,遂乃沉重,或昏迷不醒,或痰喘氣急,狂亂見凶。

如遇是症,必先審脈辨症的確,果系何因,在表者刮;在中者放;在裡者或丸或散或煎劑,必須連進數服,俟其少安,漸為調理。

治驗:

一餘三嬸母寡居,四月間忽然昏迷沉重,不省人事,顏色具變,漸漸黑色。二弟驤武次衡延他醫治之,莫識其病。適余至視疾,診之左脈洪大,右脈沉微,余曰此暗痧也。審其腿彎有青筋三條,刺之,紫黑血流如注,不醒;刮痧亦不醒;用沉香郁金散加砂仁,並荊芥湯稍冷服之,不醒;次日用寶花散薄荷湯大黃丸,微冷服亦不醒;至五日,復刮痧,用三香散砂仁湯溫下,而後醒,漸調理乃痊。

一余友朱其章一老僕,六月發熱沉重,昏迷不醒,黑苔芒刺,舌短狂罵,不避親疏。其章延余往視,診其脈,六部具伏。余曰:「此痧之重極者也」。彼親中有厲姓,善放痧。使二人極力扶起,從腿彎有青筋處刺之,但微有紫黑血點而已,痧血不流,將入死地。余用寶花散蒺藜散冷湯飲之,又用紫蘇厚朴湯微冷服,次日痧退少蘇。

但身重如石,不能轉側,舌上黑苔芒刺不退,用紅花湯清涼至寶飲治之,以漸而愈。

一麓庵朱兄一婢,十二歲,六日不食,頭面微腫。余適與於茂生至麓庵宅,即令婢出診脈,冀立一消食方。余曰:「脈微面腫,殆其痧乎」。刺腿彎上一針,紫黑血流不愈,用寶花散稍冷湯飲之,一服而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