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岐救正論》~ 卷之一 (4)
卷之一 (4)
1. 胃氣當察
愚按內經千言萬語。諄諄教人以胃氣為本。有胃氣曰生。無胃氣曰死。胃氣少曰病。又曰:脾胃為氣血之本。東垣云:胃中元氣勝。則能食而不傷。過時而不飢。脾胃俱旺。則能食而肥。脾胃俱虛。則不能食而瘦。或少食而肥。雖肥而四肢不舉。蓋脾虛而邪氣盛也。又有善食而瘦者。
胃中伏火邪於氣分則能食。脾虛則肌削。即食㑊也。叔和云:多食亦飢者虛。立齋先生曰:人以脾胃為本。納五穀。化精液。其清者入營。濁者入胃。陰陽得此。謂之槖籥。故陽則發於四肢。陰則行於五臟。土旺於四時。善載乎萬物。人得土以養百骸。身失土以枯四肢。又云:愚按大病後谷消水去。
精散衛亡。多致便利枯竭。宜當補中益氣為要。蓋脾為中州澆灌。四傍與胃行其津液者也。況大腸主津。小腸主液。亦皆稟氣於胃。胃氣一充津液自行矣。愚竊以為胃氣者元氣之用也。元氣者胃氣之主也。然必藉穀氣以資養元氣。元氣既盛。胃氣自充。故氣義有二。曰先天氣。
曰後天氣。先天者真一之氣。氣化於虛。因虛化形此氣從虛無中來。後天者血氣之氣氣化於谷因形化氣此氣從調攝中來。然而運化調攝政所以葆全其虛無之本。胃氣其可不重乎。
白話文:
[胃氣當察]
我按照《內經》的說法,裡面數千言語,反覆教導人們應以胃氣為根本。有胃氣的人,代表他有生存的可能;沒有胃氣的人,則預示死亡。胃氣不足的人,則表示生病。又提到,脾胃是氣血的根本。李東垣曾說,如果胃中的元氣充足,就能夠正常飲食而不會受傷害,即使過了用餐時間也不會感到飢餓。脾胃都旺盛的話,吃東西後容易長胖;相反的,脾胃虛弱的話,吃不下東西,身體就會瘦弱。有些人吃很少卻長胖,這種情況下,雖然身體肥胖,但四肢卻無力,這是因為脾虛導致邪氣旺盛的緣故。還有一種人,吃的多卻還是瘦。
胃中如果有火邪存在,影響到氣的運行,那麼食慾會好。脾虛的話,肌肉就會削瘦,這就是所謂的食快。張仲景曾說,吃很多還是會餓的人,通常身體虛弱。立齋先生說,人的健康基礎在於脾胃,脾胃可以吸收五穀,轉化為精液。其中清的部分進入營養循環,濁的部分則進入胃部。有了這些,我們才能稱之為生命。因此,陽氣可以滋養四肢,陰氣則可以滋潤五臟。土在四季中是最旺盛的,可以孕育萬物。人體得到土的滋養,可以滋養全身;如果失去土的滋養,四肢就會枯萎。他又說,大病之後,食物和水分消耗殆盡。
精氣散失,防禦系統崩潰,往往會導致排泄困難和身體乾涸。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補中益氣。因為脾胃就像一個中心,負責灌溉四周,並且與胃一起運行津液。特別是大腸負責津的運行,小腸負責液的運行,它們都需要胃的氣來支持。只要胃氣充足,津液就能自行運行。我認為,胃氣是元氣的運用,元氣是胃氣的主宰。但必須藉助穀氣來滋養元氣。一旦元氣強盛,胃氣自然也就充盈。因此,氣的概念有兩種,一種是先天氣,一種是後天氣。先天氣指的是最純粹的氣,氣從虛無中產生,再由虛無轉化為實質。後天氣指的是血氣的氣,氣從食物中產生,再由實質轉化為氣。然而,運化調攝的過程,就是為了保持其虛無的本質。因此,胃氣的重要性,是不容忽視的。
2. 辨利痢脈病之殊
愚按仲景傷寒論:有三陰自利證。有協熱下利症。自利為陰寒宜溫以辛熱,下利為傳經,三陰熱糜之,證宜從清解。自利脈微小緩弱,相合之脈也。下利則脈沉而有力,或洪實和緩,乃邪熱入里之症也。至所謂痢者,內經謂之腸澼,金匱謂之滯下,迥與傷寒病機不同也。此從濕熱所致,為腸胃實積之病。多見於溽暑熏蒸之候。故治法從苦寒滌盪,攻積破瘀。既屬陽病,則脈宜從陽診。余每療此病,多有洪大滑數,或沉實者,治卻易愈。而脈見沉小遲弱,及浮大無力者,殊為乖候,大費心力,極意溫補,始得漸瘥。奈何高陽生之脈訣,乃謂下痢微小卻為生,脈大浮洪無瘥日。此非積熱實病乎?既為積熱實病,乃陽病也。陽病而得微小陰脈,而投以苦寒,果可得全生乎?不通害理,莫此為甚。雖然痢固為積熱實病矣,而胃氣未傷,六脈有神,飲食如常,無別兼證,七日經盡,厥疾自瘳。設若元氣胃氣兩虛,病氣獨熾,尤須察氣施治,必先扶元為主,或少佐以清熱之品,可期後效。甚有虛痢而脈病俱虧,此經所謂五虛者,是勢屬危困,令人束手敢。曰積熱,為患尚須清滌乎?故立齋有云:夫人以胃氣為主,未有脾胃實而能患瘧痢者。若專主發表攻裡,降火導痰,是治其末而忘其本也。以上蓋救正高陽生解脈之誤也。大都傷寒雜病,須覘元氣虛實,至若錯認病機,愈支離枉謬耳。
白話文:
我根據張仲景的《傷寒論》理解:有三陰自利的病症,也有協熱下利的情況。自利的情況屬於陰寒,應該用辛熱的藥物溫暖身體;下利則是傳經,三陰的熱糜需要清解。自利時,脈象呈現微小緩弱,這是相合的脈象。下利的脈象則沉而有力,或洪實和緩,這代表邪熱已深入體內。
至於所謂的痢疾,《內經》稱之為腸澼,《金匱要略》則稱之為滯下,這與傷寒的病理機制完全不同。這是由濕熱導致的腸胃實積疾病,多在炎熱夏季出現。因此,治療方法應以苦寒的藥物來清除體內的積滷。因為這是陽病,所以脈象應符合陽的特徵。在我治療這種病時,多會遇到洪大滑數或沉實的脈象,這些情況比較容易治療。然而,如果脈象呈現沉小遲弱或浮大無力,這就是異常的脈象,需要花費更多的心力,全力進行溫補治療,病情才能逐漸好轉。
然而,高陽生的脈訣卻說下痢脈象微小反而可以存活,脈象大浮洪則無法痊癒。這不是積熱實病嗎?如果是積熱實病,那就是陽病,陽病卻得到微小的陰脈,再使用苦寒的藥物,真的可以活命嗎?這是最不通理的。儘管痢疾是積熱實病,但如果胃氣未受損,六脈有神,飲食正常,沒有其他併發症,七天後,疾病自然就會好轉。如果元氣、胃氣雙雙虛弱,病情獨自旺盛,那就必須要根據氣血狀況來治療。
首先,我們應該扶助元氣,然後輔以一些清熱的藥物,這樣才能期待後續的效果。有的虛痢,脈象和病情都很差,這就是《內經》所說的五虛,這表示病情非常危險,令人束手無策。即使我們說是積熱,但我們仍然需要清理體內的積滷嗎?立齋曾經說過:人的健康以胃氣為主,沒有脾胃強壯卻會患瘧疾或痢疾的人。如果只是專注於發汗、攻裡、降火、導痰,那是在治標不治本。
以上這些,都是為了糾正高陽生對脈象理解的錯誤。總的來說,對於傷寒和雜病,我們必須觀察元氣的虛實。如果錯判了病理機制,那結果只會更糟糕。
3. 治病求本
愚按玉機微義曰:經云:治病必求其本。本於四時五臟之根也。故潔古張先生云:五臟子母鬼邪微正。若不達其旨意。不易得而入焉。徐用誠先生云:凡心臟得病必先調其肝腎二臟。腎者心之鬼。肝氣通則心氣和。肝氣滯則心氣乏。此心病先求於肝清其源也。五臟受病必傳其所勝。
水能勝火則腎之。受邪必傳於心。故先治其腎。逐其邪也。故有退腎邪。益肝氣兩方。或診其脈。肝腎兩臟俱和。而心自主疾。然後察其心家虛實治之。張景岳先生曰。本者原也。始也。世未有無源之流。無根之木。澄其源而流自清。灌其根而枝乃茂。無非求本之道。今姑舉其略曰。
死以生為本。欲救其死。勿傷其生。邪以正為本。欲攻其邪。必顧其正。陰以陽為本。陽存則生。陽盡則死。靜以動為本。有動則活。無動則止。血以氣為本。氣來則行。氣去則凝。證以脈為本。脈吉則吉。脈凶則凶。先者後之本。從此來者須從此去。急者緩之本。孰急可憂。
孰緩無慮。內者外之本。內實者何傷。中敗者堪畏。下者上之本。滋苗者先固其根。伐下者必枯其上。虛者實之本。有餘者拔之何難。不足者攻之何忍。真者假之本。淺陋者只循像跡。精妙者洞別玄微。至若醫家之本在學力。學力不到。安能格物致知。而尤忌者不畏難而自足。
病家之本在知醫。遇士無禮。不可以得賢。而尤忌者好雜用而自專。凡此者雖未足以盡求本之妙。而一隅三反從可類推。總之求本之。道無他也。求勿傷其生而已矣。蘇子瞻曰:夫國之長短。如人之壽夭。人之壽夭在元氣。國之長短在風俗。世有尫羸而壽考。亦有壯盛而暴亡。
若元氣猶存。則尫羸而無害。及其已耗。則壯盛而愈危。是以善養生者慎起居。節飲食。導引關節。吐故納新。不得已而用藥。則擇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久服而無害者。則五臟和平而壽命長。不善養生者薄節慎之功。遲吐納之效。厭上藥而用下品。伐真氣而用強陽。根本已危。
僵仆無日天下之勢。與此無異。此坡公借醫喻國其理一也。籲萬事有本。何獨治病。求本有道。何專藥石。故黃帝曰。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則又曰:治病必求其本。愚以為元氣者生身之本也。病氣者元氣之賊也。治法者御賊之兵也。
藥之良毒者攻守之資也。醫之賢庸者智愚之將也。攻必元氣病氣兩實。始可用毒劑。守則為元氣既虛。病氣獨實。雖有可攻之勢。必先主守之方。以待敵愾之衰。益壯我壘之。堅而藥之。良者所不敢後即攻亦無多費力也。若其元氣潛消。根本已搖。攻無可攻。守莫能守。薄節養為迂緩。
藐導引非善基。反事搏鷙之雄。妄異旦夕之效。即縱形盛。何識中虧。其不致僨轍者少矣。再考啟玄子釋注求屬之論有云益火之源。以消陰翳。壯水之主。以制陽光。又曰臟腑之原。有寒熱溫涼之主。取心者不必齊以熱取腎者不必齊以寒但益心之陽。寒亦通行。強腎之陰。熱之猶可。
故或治熱以熱。治寒以寒。萬舉萬全。孰知其意。此王氏之心得也。然。求其所謂益與壯者。即溫養陽氣填補真陰也。求其所謂源與主者。即所謂求其屬也屬即本也。根本之謂水火之本。則皆在命門之中耳。捨命門何處覓尋夫曰本。曰求本。曰必求。又不曰治本。而先曰求本。
蓋惟求始可得本得本始可論治吾願世之學醫者。一深長思也。
白話文:
標題:[治療需找根本]
內容翻譯如下:
我根據《玉機微義》所述:醫經說:治病一定要找到病的根源。這個根源就是四季與五臟的關係。因此,張潔古先生說:五臟之間的關係,有如子母相生、鬼邪微正等複雜聯繫。如果不能理解這些原理,就很難進入醫學的深層境界。徐用誠先生說:當心髒生病時,必須先調整肝和腎兩個臟器。腎是心的“鬼”(守護),肝氣通暢則心氣平和;肝氣停滯,則心氣疲乏。這就是說,治療心臟病首先要從調理肝入手,清理其源頭。當五臟受病時,必定會傳給它所剋制的臟器。
例如,水能克火,所以當腎臟受邪時,邪氣一定會傳到心,所以要先治療腎,驅除邪氣。因此,有“退腎邪”和“益肝氣”兩種方法。或者通過診脈,如果發現肝和腎兩髒都和諧,而問題主要出在心,那麼就要檢查心的虛實,然後對症下藥。張景嶽先生說:“本”就是原始,就是開始。世上沒有無源之水,無根之木,澄清了水源,水流自然清澈;灌溉了根部,枝葉才能茂盛。這都是尋找根本的方法。現在我簡單地舉例說明:
死亡以生存爲根本,想要挽救生命,不要傷害生存的基礎。邪惡以正義爲根本,想要消除邪惡,必須顧及正義的存在。陰以陽爲根本,陽存在則生,陽盡則死。靜以動爲根本,有動態就有活力,無動態就會停止。血液以氣爲根本,氣來則血行,氣去則血凝。病症以脈象爲根本,脈象吉祥則病吉,脈象兇險則病兇。先發生的是後來的根本,從此處來的須從此處去。急性的病是慢性病的根本,哪個更急就更值得擔憂。
內在是外在的根本,內實則無傷,中敗則可畏。下面的事物是上面的根本,要滋養植物先要穩固其根,砍伐下面的部分必然使上面乾枯。虛弱是強壯的根本,有餘者去除不難,不足者攻擊何忍。真實的表象是虛假的根本,淺薄的人只看到表面現象,精妙的人洞察其微妙之處。至於醫生的根本在於學問和能力,學力不到,怎能瞭解事物的本質,最忌諱的是不畏難而自我滿足。
病人對醫生的理解是治療的根本,遇到醫生無禮,不可能得到賢醫的幫助,最忌諱的是喜好亂用藥而自作主張。以上這些雖不足以完全概括求本的奧妙,但可以從一個角度推斷其他。總之,求本的方法,無非就是不要傷害生命的本質。蘇東坡說:國家的長短如同人的壽命,人的壽命在於元氣,國家的長短在於風俗。世間有瘦弱而長壽的人,也有壯健而突然死亡的。
如果元氣尚存,即使瘦弱也無大礙,等到元氣消耗殆盡,即使壯健也會更加危險。因此,善於養生的人謹慎作息,節制飲食,運動關節,吐故納新,不得已使用藥物時,選擇品質優良、性質溫和,可以長期服用而不傷害身體的藥物,這樣五臟就能保持和諧,壽命延長。不善於養生的人忽視節制的重要性,看不起呼吸吐納的效果,厭棄優質藥物而使用劣質品,損傷真氣而濫用刺激性強的藥物,根本已經危險,崩潰就在眼前。
天下的形勢與此並無不同。這是蘇軾借用醫學比喻國家的道理,道理是一樣的。呼,萬事萬物都有其根本,爲何獨獨治病要找根本?找根本有方法,爲何只專注於藥物?因此黃帝說:陰陽是天地的規律,萬物的綱紀,變化的父母,生死的根源,神明的府邸。所以說:治病一定要找到根本。我認爲,元氣是生命的根源,病氣是元氣的敵人,治療方法是抵禦敵人的軍隊,藥物的良莠是攻守的資本,醫生的賢庸是智慧與愚蠢的將領。
進攻時,元氣和病氣兩者都實際存在,纔可以用毒性藥物。防守時,元氣已經虛弱,病氣卻依然強大,即使有可以進攻的態勢,也必須先採取防守策略,等待敵人的衰弱,增強我方的防線,再使用良藥。良藥不敢落後,即使進攻也不會花費太多力氣。如果元氣悄悄消失,根本已經動搖,進攻無法進行,防守也無法維持,節制養生顯得迂緩,忽視導引的重要性,反而追求激烈的手段,妄想短期內見效,即使外表看起來健康,又怎能知道內在的虧損。這樣不導致失敗的情況很少。
再參考啓玄子的解釋註釋,尋求治療的根本理論,有益於火源,以消除陰暗;壯大水的主人,以控制陽光。又說臟腑的根源,有寒熱溫涼的主控。治療心病不一定都要用熱藥,治療腎病不一定都要用寒藥,只要增強心的陽氣,寒藥也能通行;強化腎的陰氣,熱藥也可以使用。因此,有時用熱藥治療熱病,用寒藥治療寒病,都能達到萬無一失的效果,誰知道其中的深意。這是王先生的心得體會。
然而,所謂的“益”和“壯”,就是溫和地養護陽氣,填補真正的陰氣。所謂的“源”和“主”,就是所謂的找根本。所謂根本,指的是水火的根本,都在命門之中。除了命門,哪裏能找到根本呢?所謂的“本”、“找本”、“必須找本”,而不說“治本”,而是先說“找本”。只有尋找,才能找到根本;找到了根本,才能談論治療。我希望學醫的人能夠深入思考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