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京

《軒岐救正論》~ 卷之一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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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一 (2)

1. 論補脾補腎

愚按:李東垣謂補腎不如補脾。許學士謂補脾不如補腎。二賢著論,各有深意。而世之醫者,不分腎之有兩,議之各殊,則曰二者皆是也。豈知東垣之說,蓋謂腎藥膏膩,雖優於腎,特妨於脾,不如健補中氣,以資生化,飲食既充,精血自旺,由是脾獲補,而俾腎受益。此言腎者,乃左腎也。

至叔微之說,乃謂脾氣虛弱,不能轉輸;脾氣虛寒,不能生長;良因母氣不充,子脾失資。而世醫僅扶中氣,藐不見效。以故立法補母,特創四神二神之屬,溫命門之火,滋生戊己,尋源究本,迥絕常法。此言腎者,乃右腎也。故腎有兩,而治各不同。夫東垣補脾之法,固誠善。

然特為腎未傷,而獨脾弱者論也。設使精血衰耗,陰虛發熱,恐非壯水,無以救燎原;非補腎,無以固根荄。而亦可以迂緩之劑,借稱王道,優遊望效,獨支中氣已乎?雖然虛癆損腎,即脾氣亦為之虧矣。法不能捨脾,而專治腎者。故苦寒黃柏、知母之屬;甘寒二冬、玄參之屬,益見非陰虛所宜,

而適以戕陰而已。六味丸雖曰補腎,其所用山藥、茯苓、石棗,乃兼益脾之品;熟地固云膏膩,而假以蒸曬火力,尤於胃氣無犯。未有先犯胃氣,更能為之運布藥力,以施於四藏者。是六味丸補兼脾腎,不待智者而知之矣。其右腎真陽不足,而為神昏氣怯,動作喘乏,或畏寒禁冷,陽事不舉;

或脾胃虛寒,飲食少進;或嘔惡痞脹,臍腹沉痛;或大便不實,吐利頻作,歷歷固屬脾病,實因母虛所致,俱宜益火之源,而培右腎之真陽法,無逾此也。竊意靈樞素難,字字皆陰陽奧義,語語悉水火玄機。千載而下,能通其說,而會其真者,在晉有王太僕,在唐有許叔微,在明有薛立齋、張景岳。

寥寥數子,悟道獨真,闡命門之蘊,窮水火之辨,立論敷治,大越諸賢。其他前輩,雖能窮談陰陽水火之理,及著之施行,渺無定識,率多附會依違,矯強立言。況自劉守真主火之說,行而假熱者受害;朱丹溪以苦寒為補陰,而腎虛者喪命。然東垣老人,垂十六字之訓,謂實火可瀉,芩連之屬;

虛火可補,參耆之屬。釐晰虛實,葆和脾胃,不至混劑誤世,差強二子一著。而獨未見敷揚陰陽水火之義,洵缺陷事。至傷寒辨惑,猶為有功於世也。張景岳有云:「使劉朱之言不息,則軒岐之澤不彰。」是誠斯道之丈魔,生民之厄運也。奈何斯世昧識圓機,偏主劉朱,爭相宗尚,戕伐生命,

枉害無辜,長夢莫醒。此景岳所以力辟邪說,宣明正教,而獨毅然不能已於好辨也。余因而有感焉。

白話文:

標題:[論補脾與補腎]

內容:我根據李東垣的說法,他認爲補腎不如補脾。許學士卻認爲補脾不如補腎。這兩位賢者的論述,各自都有深刻的含義。但現今的醫生們,往往不去分辨腎臟功能的雙重性質與差異,只是簡單地說兩者都對。他們不知道李東垣的觀點是,腎藥大多油膩,雖然對腎臟有益,但是可能妨礙脾臟的功能。因此,他建議應該強化中氣(即脾臟)的健康,促進生命的生成和轉化。飲食充足後,精血自然旺盛。這樣,脾臟得到補充,同時讓腎臟受益。這裏所說的腎臟,指的是左腎。

至於許學士的觀點,他認爲脾臟虛弱,無法有效運輸營養,脾臟虛寒,無法促進生長。這是由於母親的氣血不足,導致脾臟得不到充分的滋養。因此,許多醫生只注重提升中氣(即脾臟),但效果不佳。因此,他主張補母(即腎臟)。他創立了四神、二神等藥物,用來溫暖命門之火,促進脾胃的生長,追溯根源,徹底改變常規治療方法。這裏所說的腎臟,指的是右腎。因此,腎臟有左右之分,治療方法也應有所不同。

李東垣的補脾方法確實很好,但他主要針對的是腎臟未受損傷,只有脾臟虛弱的情況。如果精血消耗過度,出現陰虛發熱的症狀,那麼單純補脾可能不足以解決問題,必須通過滋陰補腎來固本培元。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能使用緩慢溫和的藥物,而是要採取更爲積極有效的措施。然而,即使是在腎虛的情況下,脾臟也會受到影響。因此,我們不能忽視脾臟,只專注於治療腎臟。黃柏、知母等苦寒藥物,以及麥冬、玄參等甘寒藥物,並不適合所有陰虛患者,反而可能傷害到他們。六味丸雖然被歸類爲補腎藥物,但它所含的山藥、茯苓、石棗等成分,同時也具有補脾的功效。熟地雖然油膩,但在經過蒸曬處理後,對胃氣的影響較小。沒有先傷害胃氣,再通過胃氣將藥力分佈到全身的可能。由此可見,六味丸兼具補脾和補腎的作用,這一點無需高人指點也能明白。

對於右腎真陽不足的患者,他們可能會出現神志不清、氣短乏力、畏寒怕冷、性功能障礙等症狀。或者,他們可能有脾胃虛寒、食慾不振、嘔吐噁心、腹脹、臍周疼痛、腹瀉等症狀。這些症狀雖然表面上看是脾臟問題,但實際上是因爲母髒(即腎臟)虛弱所致。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從根源上補火,增強右腎的真陽。在這方面,晉代的王太僕、唐代的許叔微、明代的薛立齋和張景嶽等人,都是獨步一時的高人。他們能夠深刻理解陰陽奧義,掌握水火玄機,闡述命門的內涵,窮盡水火的辨別,其理論和治療方法遠超其他賢者。

然而,許多前輩雖然能夠深入探討陰陽水火的道理,但在實際操作中卻缺乏明確的認識,常常依賴於附會和妥協,強行發表觀點。特別是自從劉守真倡導火爲主導的理論以來,那些虛假髮熱的患者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朱丹溪則主張以苦寒藥物補陰,導致腎虛患者喪命。然而,李東垣老人留下了十六字的訓誡,指出實火可用黃連、黃芩等藥物清熱瀉火,虛火則需用人參、黃芪等藥物滋陰補虛。他清晰地區分了虛實之別,保護了脾胃的健康,避免了混淆藥物而誤人子弟。相比之下,他的貢獻比其他兩位賢者更爲顯著。然而,他並未充分闡述陰陽水火的意義,這確實是一個遺憾。不過,在傷寒辨惑方面,他還是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張景嶽曾說,如果劉守真和朱丹溪的言論繼續流傳,那麼軒岐的智慧將無法彰顯。這確實是學術道路上的大敵,也是民衆的厄運。然而,當今社會的人們缺乏圓融的智慧,一味推崇劉守真的理論,相互模仿,殘害生命,枉害無辜,長期處於夢境之中,無法醒來。這就是張景嶽爲什麼要堅決反對邪說,弘揚正教,勇於辯論的原因。我對此深有感觸。

2. 治血貴靜

甚哉。陰陽之理微而陰陽之治難也。陰陽之病則變亂。閃爍而莫可捉摸者也。今以失血言之。血主陰氣主陽。陽之性動。陰之體靜。陽之氣熱。陰之性寒。而陰陽則相維為既濟之。水火也。故氣行則血亦行氣止則血亦止。氣盛則血亦盛。氣衰則血亦衰。氣熱則血燥。氣寒則血凝。

氣盛而逆。則血因從上見。血虛而陷。則氣亦隨下脫。其為治也。逆於上者降之。陷於下者升之。初病陰陽錯亂者平之。寒熱不調者和之。嗣究其原。應寒則寒。應熱則熱。應補則補。應瀉則瀉。法難定執。治隨人施耳。夫血既外溢則陽動之太過也。治專主寒則陰制之。有餘也。

益氣固云救血未免動而復動。了無歸息之日。瀉陰雖曰抑陽乃至靜而益靜殊。絕生髮之機均非有得乎。治血之。窾而亦未識其所以為靜之。體矣。雖然、血固種種不一。總當循元氣脈氣形氣病氣而精辨之也。獨怪河澗作俑。謬稱諸血無寒。致今庸流混治殺人。遺菑不小。殊可悲恨。

豈知寒劑治血。惟上古形病俱實者宜之。犀角地黃湯。乃專治胃經積熱實證。只可暫用。中病便止而非療血之綱劑也。四物湯雖為血藥。用芎歸則通血之壅滯也。白芍則收血之耗散也。生地則制火動之陽光也。而非益陰之品。且芍性酸寒。尚伐生氣。亦惟血凝滯及耗散者用之相應。

設使陽焰正熾。而辛竄之芌歸。不益助其上炎之火性乎。失血甫定尚留停瘀。最忌固斂。若生地芩連。雖賦性沉寒。固可撲未滅之餘焰。獨不思脾虛而血不統血脫而脾愈虛敢用此。而輕瀉脾陽乎。脾本虛而復虛則陰不受攝。而血愈脫矣。察唯諸氣俱實。得有犀角四物本症始可用耳。

又有陽焰。未熄而遽投補氣之劑是反以動乎。陰尤非福也。亦須察果元氣頓虛色脈兩虧。而補中歸脾四君十全之屬。是所必需。甚至虛寒與氣俱脫。參附八味。忍緩投乎。此則一偏於涼瀉。一偏於溫補乃為通變之機權。而非正治之活法也。惟必明乎。為靜之體與夫失靜之。由庶可語乎。

治靜之之方矣。血主乎。陰以靜為體陰中蘊。陽靜處寓動蓋此。靜非沉寂之靜。乃生化之靜。今立一方不專以寒者。恐愈痼真陰也。又不驟以溫者。恐益助邪陽也。議以不濡不燥中和恬靜之品。非惟天一可復。且令水火兩平。得葆其靜之體。而益完其靜之。神者也。治本常法。

藥非奇草。推求仲景之腎氣。允為療血之佳珍。設曰熟地膏潤。不宜遽補。豈知血脫陰虧內傷。非補何以填陰。丹皮甘香生新消瘀之良藥也。且制燎原。然真陰既耗。元陽少附脾失。資生土氣餒矣。必用山藥茯苓。平扶胃氣。而非歸術溫補之比也。澤瀉引虛熱以下行。石棗固藏血之本經。

加炙草則平五火。益黑梔以斂二絡。術無逾此試亦屢效。倘逢肺胃鬱熱。方增麥芩而減山萸。若療肝腎實焰。不辭連柏而佐芍藥。即君主凡火之動。苦寒必需。倘命宮真陽將謝。溫熱恐後。久餌平劑不愈。必加益氣之參朮。錯投降火增劇。莫緩升陽之蒡耆。第病情變幻。而成方難守。

當熟察元氣之虛實。色脈之吉凶。與夫病氣之重輕。陽中陰易扶陰中陰難療陰屬經易。治陽屬藏亦危及至用藥溫涼補瀉。新久順逆。隨宜輒應。庶瞭然無疑於胸中。方可逃枉治之重愆。此特鄙人蠡見。宜詳立齋全案。

白話文:

這段文字的大意如下:

[治療出血需注重靜養]

血病的治療確實非常複雜,因為陰陽兩者之間的關係微妙且難以掌握。當我們談論失血時,血屬於陰,氣則為陽。陽的特性是活動的,陰的本質則是靜態的;陽氣熱,陰則性寒。陰陽兩者相輔相成,如同水與火。因此,當氣行時血亦隨之行,氣止時血亦停止,氣旺血盛,氣衰血亦衰弱,氣熱則血燥,氣寒則血凝。

如果氣旺而逆,血就會向上流,造成吐血或鼻血等症狀;如果血虛而下陷,氣也會跟著下降,可能導致脫肛或子宮脫垂等情況。在治療上,對於逆向而上的問題,我們會採取降氣的方法;對於下陷的情況,我們會提升氣,讓它回到正常的位置。剛開始治療時,如果陰陽失調,我們會調整它們,使之平衡;如果寒熱不協調,我們會使之和諧。進一步探究病因,該冷卻的就冷卻,該加熱的就加熱,該補充的就補充,該排泄的就排泄。治療方法並沒有固定模式,要根據病人的具體情況來決定。

血溢出體外,通常是因為陽氣過度活動。如果我們單純使用寒性藥物來治療,實際上是在抑制陰,這種做法有可能導致過度的抑制,使得病情無法得到真正的休息和平靜。反之,如果我們使用瀉陰的藥物,雖然可以抑制過度的陽氣,但可能會使身體變得更加靜止,這同樣不是一種有效的治療方式。這些方法都未能真正理解治療血病的核心,也就是如何達到"靜"的狀態。

血病的類型繁多,我們應該根據病人的元氣、脈氣、形氣以及病氣來進行精確的診斷。然而,有些人誤解了先賢的理論,錯誤地認為所有血病都不寒,導致許多庸醫混淆治療,造成不少危害,這實在令人痛心。

要知道,寒性藥物主要適用於上古時期,病人身體和疾病都較為實壯的情況。例如,犀角地黃湯,這是專門治療胃經積熱實證的藥方,只能短暫使用,一旦病情有所改善就應立即停藥,它並不是治療血病的主要藥方。四物湯雖然是血病的常用藥方,其中的川芎和當歸可以疏通血液的阻塞,白芍可以收斂耗散的血液,生地則能控制火氣旺盛的陽氣,但這些藥材並非滋補陰氣的成分。尤其是白芍,它的性質酸寒,可能會削弱生命力,僅適合血液凝滯或耗散的病人使用。

假設病人的陽氣正旺盛,如果我們再使用辛燥的川芎和當歸,是否會增加他們的火氣?當失血剛剛穩定,還存在瘀血的情況下,我們最忌使用固斂的藥物。例如,生地、黃芩和黃連,儘管它們性質寒涼,能夠撲滅殘餘的火氣,但我們必須考慮到脾虛的情況。如果脾氣虛弱,血液無法得到統御,那麼使用這些藥物是否會輕易地損傷脾陽呢?脾臟本已虛弱,如果再進一步虛弱,陰氣就無法得到攝取,血病會更加嚴重。只有在病人氣血都實壯的情況下,犀角和四物湯才能被正確使用。

如果病人的陽氣尚未完全消退,我們立即使用補氣的藥物,這實際上是在進一步刺激陰氣,對病情並無好處。然而,如果病人的元氣突然虛弱,面色和脈象都顯示出虧損,我們必須使用補中歸脾、四君子湯或十全大補湯等藥物。甚至在虛寒和氣脫的情況下,我們不能拖延使用人參、附子和八味地黃丸等藥物。一方面,我們可能需要使用寒涼的藥物來清熱瀉火;另一方面,我們可能需要使用溫補的藥物來強身健體。這就是根據病情靈活變換治療方法的關鍵所在,而不是遵循固定的治療原則。

只有當我們真正理解"靜"的本質及其失衡的原因,我們才能談論如何實現"靜"的治療方法。血病主要與陰有關,而陰的本質是以靜態為核心。陰中蘊含著陽,靜態中包含了動態。現在,我提供一個藥方,不單純使用寒性的藥物,因為這樣可能會進一步損傷真陰;也不立即使用溫性的藥物,因為這樣可能會助長邪氣。相反,我建議使用既不濕潤也不乾燥、中和恬靜的藥材。這樣的藥方不僅能夠恢復陰氣,而且可以調節陰陽兩者的平衡,保持其靜態的本質,同時增強其靜態的神韻。這是治療血病的基本原則,使用的藥材並非稀有草藥。

我們可以參考張仲景的腎氣湯,它是治療血病的優秀藥方。有人可能認為熟地的膏潤性質不宜立即補充,但要知道,如果血脫離了陰氣的支撐,內傷的情況下,不補充陰氣如何能夠填補陰氣的空缺?牡丹皮是一種甘香的藥材,可以促進新陳代謝,消除瘀血。此外,它可以抑制邪火的蔓延。然而,如果真陰已經消耗殆盡,元陽不足,脾臟失去生機,脾氣虛弱,我們必須使用山藥和茯苓來平扶胃氣,這與歸術溫補不同。澤瀉可以引導虛熱向下排泄,石棗可以鞏固藏血的本經。

加入炙甘草可以調和五臟之火,黑梔子可以收斂兩條經絡。這些藥材的使用在我們的治療中已經屢見成效。如果遇到肺胃鬱熱的情況,我們可以在藥方中增加麥冬和黃芩,減少山茱萸的用量。如果要治療肝腎實熱的情況,我們不會吝惜使用黃連和黃柏,同時輔以白芍。對於君主凡火的活動,我們必須使用苦寒的藥物。然而,如果命宮的真陽將要消失,我們必須謹慎使用溫熱的藥物。

長期服用平和的藥物如果病情仍未痊癒,我們必須添加補氣的人參和白朮。如果降火的藥物效果不佳,我們不能忽視升陽的牛蒡子和黃耆。但是,病情的變化無常,我們不能固守固定的藥方。我們必須仔細觀察病人的元氣狀況、面色和脈象的好壞,以及病氣的輕重程度。對於陽中有陰的情況,我們容易扶助陰氣;對於陰中有陰的情況,治療起來更為困難。對於陰經的疾病,治療相對容易;對於陽臟的疾病,情況可能更加危險。至於藥物的溫涼補瀉,新舊順逆,我們必須根據病情適時調整,這樣才能胸有成竹,避免治療失當的風險。

以上只是我的淺見,希望能夠詳細地記錄下來,供後人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