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溪心法》~ 序
序
1. 序
醫之先，謂出於神農、黃帝。儒者多不以為然。予嘗考醫之與卜，並見於《周禮》，曰醫師隸塚宰，筮人隸宗伯，並稱於孔子，曰人而無恆，不可以作巫醫。巫、筮字，蓋古通也。然卜之先，實出於羲、文、周、孔，則醫之先謂出於神農、黃帝，亦必有所從來。大約羲、文、周、孔之書存，故卜之道尊；神農、黃帝之書亡，故醫之道卑。
白話文：
醫術的起源，據說是從神農和黃帝開始的。但儒家學者大多不這麼認為。我曾經研究過醫術和占卜，它們都出現在《周禮》中。醫師屬於塚宰的職掌範圍，占卜師則屬於宗伯的職掌範圍。孔子也曾說過：「一個人如果沒有恆心，不能做巫師或醫生。」「巫」和「筮」在古代是相通的字。既然占卜之術始於羲和、文王、周公和孔子，那麼醫術起源於神農和黃帝也必定有其淵源。大概是因為羲和、文王、周公和孔子的著作留存下來，所以占卜之術受到尊崇；而神農和黃帝的著作失傳了，所以醫術的地位比較卑微。
然其書雖亡，而緒餘之出於先秦者，殆亦有之。若今《本草》、《素問》、《難經》、《脈經》，此四書者，其察草木鳥獸金石之性，論陰陽風寒暑濕之宜，標其穴以施針𤋲，診其脈以究表裡，測諸秋毫之末，而活之危亡之餘，類非神人異士，不足以啟其機緘，而發其肯綮。則此四書者，誠有至理，不可謂非出於聖筆而遂少之也。
白話文：
儘管那本書已經失傳，但是它在先秦時期的殘餘部分，可能還有一些流傳下來。例如現在的《本草》、《素問》、《難經》、《脈經》，這四本書中對草木鳥獸金石的特性、陰陽風寒暑濕的適宜性進行了探究，標出穴位以便針灸，診斷脈象以探究表裡，測量到極其細微之處，挽救危亡之人於垂死之際，這些都不是一般的神人異士能夠做到的，只有極具智慧的人才能開啟其中的玄機，揭示其真意。因此，這四本書中肯定蘊含著至高的道理，不能因為它們不是出自於聖人之筆而輕視它們。
然則醫之與卜，皆聖人之一事，必儒者乃能知之，其不以為然者，不能通其說者也。醫之方書，皆祖漢張仲景之言，實與前四書相出入，亦百世不能易者。自漢而後，代不乏賢。中古以來，予所取五人，曰孫思邈氏，其言嘗見錄於程子；曰張元素氏，曰劉守真氏，曰李杲氏，皆見稱於魯齋許文正公；曰朱震亨氏，實白雲許文懿公高第弟子。斯五人者，皆儒者也。
白話文：
然而，醫學和卜筮都是聖人所從事的事業，必須儒家學者才能理解。那些不同意的人，是因為無法通曉其道理。醫學的經典著作，都以漢代的張仲景的著作為基礎，實際上與《四書》相通，是百世不能改變的。自漢朝以後，各個時代都不乏賢才。從中古以來，我選出五個人：孫思邈，他的言論曾被程子記錄；張元素；劉守真；李杲，他們都受到魯齋許文正公的推崇；朱震亨，實際上是白雲許文懿公的高徒。這五個人都是儒者。
而朱氏實淵源於張、劉、李三君子，尤號集其大成。朱氏每病世之醫者，專讀宋之《局方》，執一定之法，以應無窮之疾，譬之儒者，專誦時文，以幸一第，而於聖經賢傳，反不究心。乃作《局方發揮》、《格致餘論》等書，深有補於醫道。而方書所傳，則有《丹溪心法》若干卷。
白話文：
朱震亨實際上承繼了張元素、劉純、李東垣三個人的醫學思想，尤其被稱為集他們的思想之大成。朱震亨經常感到世間的醫生只專門研讀宋朝的《局方》，堅持使用死板的治療方法來應對無窮無盡的疾病，就像儒生只專門背誦應考的時文，希望考取功名，對於《四書》、《五經》這些經典卻不費心鑽研。因此，他寫了《局方發揮》、《格致餘論》等書，對醫學發展大有幫助。而他傳世的醫書有《丹溪心法》若干卷。
推脈以求病，因病而治藥，皆已設之方也。朱氏沒而其傳泯焉。近世儒者始知好之，稍稍行世。然業醫者樂檢方之易，而憚讀書之難，於《素》、《難》諸書，蓋皆不能以句，而於五人者之著述，則亦視為迂闊之論。其茫然不知所用力無足怪者，其以藥試人之疾，間一獲效，則亦如村甿牧豎，望正鵠而射之，偶爾中焉。或從其旁問之射法，瞠目相視，不知所對。
白話文：
根據脈象來診斷疾病，針對不同的病症用藥，這些都是已經設定好的方法。朱丹溪去世後，他的傳承方法便逐漸失落。近代的讀書人開始對中醫感興趣，逐漸讓中醫在世間流傳。然而，學醫的人喜歡尋求簡便的方劑，卻厭倦閱讀艱深的經典。對於《素問》、《難經》等書籍，他們往往難以理解文句，對於五個人的著作（指朱丹溪、李東垣、劉河間、張子和、錢乙），他們也視為空泛的理論。他們茫然不知如何運用，這是理所當然的。他們用藥試驗病人的疾病，偶然間獲得了效果，就像鄉村裏的農夫和牧童，瞄準靶心射箭，偶爾會射中。或有人在旁邊詢問他們的射箭方法，他們卻瞪大眼睛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
彼老成者，日從事乎內志外體之間，雖或小有所失，而矢之所向，終無大遠，此觀射之法也。審醫之能，何以異此！予宗人用光，世業儒而好醫，其讀《素》、《難》之書甚稔，最喜朱氏之說。嘗以《丹溪心法》有川、陝二本，妄為世醫所增附，深懼上有累於朱氏，乃為之彪分臚列，釐其誤而去其復，以還其舊。凡朱氏之方有別見者，則以類入之。
白話文：
那些有經驗的醫師，他們每天致力於研究醫學理論和實際臨牀之間的關係，即使偶爾有些許疏漏，但他們追求的目標始終不會偏離太大，這就像射箭的方法一樣。考察醫生的才能，與此有何不同呢？
我的表弟用光，世代以儒學為家業，卻喜愛醫學。他研讀《素問》、《難經》等醫書非常熟練，尤其喜歡朱丹溪的學說。他曾發現《丹溪心法》流傳的有四川和陝西兩個版本，都是後世庸醫胡亂添加的，他非常擔心會影響朱丹溪的聲譽，於是對兩個版本進行了對照，列出異同之處，糾正錯誤，去除重複，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凡是朱丹溪的方劑中有特別說明的，則按類別歸入其中。
書成，將刻梓以傳，請予序。予故以多病好醫而未能也。輒以醫卜並言於編首，使業醫者知其道本出於聖人，其書本足以比易，而非可以自卑，則日勉焉以致力乎《本草》、《素》、《難》、《脈經》之書，以及五君子之說，而尤以朱氏為入道之門，則庶幾乎上可以輔聖主拯世之心，下可以見儒者仁民之效，而醫不失職矣。用光名充，休寧漢口人，與予同出梁將軍忠壯公後。
白話文：
此書即將刻印發行，請求我寫序。我由於長期生病，愛好醫術，但未能從事醫業。因此，我在本書開頭同時提到醫術與占卜，讓學習醫術的人瞭解醫道源自聖人，醫書的價值堪與《易經》相比，不應自視卑微。醫者應每日勤奮鑽研《本草》、《素問》、《難經》、《脈經》等醫書，以及五君子學說，尤其以朱熹的學說為入門之法。如此，才能上可輔佐聖主拯救天下，下可體現儒家仁民愛物的精神，讓醫者不負職責。此書作者用光名，是休寧漢口人，與我同為梁將忠壯公的後代。
成化十八年歲次壬寅春二月既望賜進士及第奉訓大夫左春坊左諭德同修國史經筵官兼太子講讀官休寧程敏政序
白話文：
這是在成化十八年，也就是壬寅年的春天二月十五日，當時被授予進士及第的榮譽，並擔任奉訓大夫、左春坊、左諭德、同修國史、經筵官和太子講讀官等職的休寧人程敏政所寫的序。